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死到臨頭 文 / 生猛大章魚
再後來,李文藻得知汪直上岸與胡宗憲洽談招安之事。他心知招安之事若成,開海大局已定,汪直洗白,那麼兩洋的生意,多半要落入汪直和嚴家的掌控。如此李家不但失卻了私通外洋的橫財,而且單說徐海和嚴鴻勾結在一起,只怕就要對自己加以進一步報復。然而杭州的巡按御史王本固,卻是個一根筋的直人。
因此上,李文藻定下毒計,一方面在王本固面前散佈謠言,說汪直上岸,是要刺探軍情,為倭寇大舉入侵鋪墊。一方面又勾結陳東、葉麻,在倭寇幫中散佈流言,宣稱汪直已經遇害,趁勢擅自在沿海發動襲擊。這麼兩邊並舉,利用當時情報不暢,溝通困難的客觀環境,使得倭寇和官兵兩邊彼此仇視,王本固拿下了汪直,倭寇更是大舉增兵,入寇沿海。
李文藻還親自為倭寇制定了戰略,以陳東、葉麻大舉攻擊寧波為正軍,以辛五郎的五千真倭突襲台州為奇兵,更埋伏耿少泉為內應。至於後來得知嚴鴻南下督師,李文藻修改計劃,準備把嚴鴻一網打盡,這事兒嚴鴻卻不要他招供,先前就已經從耿少泉的招供裡知道七八分了。
嚴鴻聽到此,又問道:「那麼李文藻這廝,卻去了何處?」
李文修道:「李文藻自台州兵敗後,便出海逃了。小老兒實在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嚴鴻道:「然則你為何卻躲入揚州?」
李文修苦笑道:「可恨那妖道誤我,自投羅網。」
原來台州之敗後。李文藻逃亡海外,更使人送信給李文修、李鏡湖等人。讓他們也速速設法逃去海上。可是待到李文修等人收拾細軟,準備溜走時,卻聞之海上陳東、葉麻等已然大敗,徐海的戰船在河口巡行。後來又聽說連老船主的部下,也在封鎖海路。李文修卻沒有李文藻那膽略,想到此心頭便打起鼓來。這時卻有一位道人,自稱普大師,能掐會算。按五行八卦之術,算得揚州大吉。李文修也是疾病亂投醫,聞言便不冒險逃奔海上,卻反往揚州跑。他原本以為,這是出人意料,多半能夠瞞下去,誰知他的蛛絲馬跡。早被胡宗憲和錦衣衛的人有所察覺,最終還是做了自投羅網的甕中之鱉。
嚴鴻聽得哈哈大笑:「好好,好一個普大師,助本欽差立下大功,實在是一個妙人。可恨李文藻那廝卻不曾聽他的妙算,走脫此人。不得暢快我心。」
這時,那被打得滿口流血的李鏡湖,卻又掙扎著醒來,強撐著說道:「欽差,你與我家叔父。是有些過節,可是我李家如今家破人亡。你還有什麼不滿?便是再大的仇,也該出氣了吧?你志在開海,滿懷報復,心中便認定我家叔父李文藻這等人乃是大奸大惡。但你可知,我家叔父在嘉靖二年就上過開海的折子。結果又如何,朝內諸公,對他口誅筆伐,甚至當面斥罵,直把他比做那禍國殃民的禍根。因此叔父萬念俱灰,也只好安心的做同番的生意,賺這筆銀子,再靠銀子,打點關節,維持勢力。他一心為國時,是千夫所指的奸臣佞幸,滿身銅臭。等他真做了他們口中那樣的人,蠅營狗苟,違法撈錢,卻反而成了江南及時雨,一等一的大善人。欽差,你想一想,汪直算什麼東西?他當初無非是許棟手下一個管倉小兒,如今便敢號稱徽王。你為了他,就和我們李家做成死仇,這又何必?而且汪直、徐海等輩,出身卑賤,心計歹毒,同患難固不易,同富貴則更難。你今日相助他們,就怕來朝,其養成羽翼,不受節制,反成了你的禍根。欽差大老爺,你想一想,何不用我李家為臂助?我李家本是海商根基,廣有人脈,有您的支持,我李家自可於海上與汪直、徐海之輩爭一番短長。到時候為朝廷打下一片好基業來,不比滅了我李家更好?」他雖然被打得嘴破牙落,舌頭腫脹,說話難免含糊不清,可是侃侃而談,卻也是有板有眼。
那李文修也壯著膽子插進來道:「嚴欽差,我與那文藻兄弟,都是一副鬍鬚雪白,還有幾日好活?便是你今日殺我,也無非讓我早投胎幾日,又有什麼用處?若是你留下我李家這幾條命,卻可為朝廷再立新功。你精於盤算,這其中的得失,難道想不明白麼?我家的至交,遍佈江南。開海之事,也離不開大家同心協力。再者,江南這些大族,誰家私通倭寇,誰家有何弊情,我那文藻兄弟也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要你肯繞了我們的命,我們將這些事全都一一為你分說明白。你拿捏了他們的把柄,還怕他們不肯聽你號令麼?」
王翠翹一旁聽著,緊咬銀牙,面色發白,身體不住的顫抖。她對李家兩兄弟恨之入骨,是他們讓自己從天堂跌入地獄,是他們讓自己墜入火坑,甚至自己的清白之身,也是被這對道貌岸然的畜生奪走。可是看李鏡湖、李文修在此侃侃而談,卻也不能不承認,說的未嘗沒有道理。
鴻弟或許對自己有些迷戀,可是這迷戀能有幾分?他是個男人,男人誰不想建功立業。至於自己……哎,就她對男人的瞭解,男人多的是喜新厭舊。只要得了那女人的身子,便是九天仙子,在男人的心裡也會迅速蒙塵。況且嚴鴻身邊美女如雲,又怎麼會真為自己這個比他大好幾歲的女人而犧牲如此大的利益?
說不定,下面就會是嚴鴻親自為李家叔侄解了綁繩,請來上坐,化敵為友,相視一笑泯恩仇什麼的,還要做出一副笑臉,稱讚一番這個佳話。古來霸主梟雄,誰不是如此?聽那說評話的先生說過,張繡殺了曹操的大兒子,投降之後,曹操依舊是這般對待,而不是拿劍把張繡捅死。
王翠翹正在想著,卻見嚴鴻果然離了坐位,向李文修走去,口中道:「李家不愧是江南豪門,說的不錯。你我之間也沒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至少比起你,們能帶給我的好處來講,這點過節確實算不上什麼。」
聽了這話,王翠翹只覺得自己的心如墜冰窟,這個當初的小弟,自己如今的男人,難道也要拋棄自己?她只覺得那個背影彷彿越來越陌生,眼中不知幾時已經含滿了淚水。
卻見嚴鴻來到李文修面前,猛的揚手,反正便是幾個耳光。他雖然沒練過高明武功,畢竟是年輕人,便是鬆了綁繩,李文修這大半截入土的老頭也打不過他,更何況如今李文修五花大綁,全無還手之力。這幾耳光打過去,李老員外頓時兩頰高腫,口角流血。
嚴鴻回轉身來到王翠翹身邊,伸手抓住王翠翹的玉腕道:「翠翹姐,滅門之仇,辱身之恨,你沒忘,我也沒忘。今天這李老賊,便是拿出金山銀海,也買不了他的命!他得罪我沒關係,可他是你的仇人,那便必須要死!」
王翠翹大為感動,說了一聲:「鴻弟!」便將頭靠在嚴鴻肩頭,聲音哽咽道:「鴻弟,你便是殺了他,也換不回我的清白,也換不回我全家性命。你有這份心意,我便知足了。你想怎樣,就怎樣,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為了我,而拖累了你。」
嚴鴻就這樣擁著王翠翹來到李文修面前,命曾繼祖取了口供過來,道:「曾朋友,讓這李文修按指模、畫押的差使,就要看你南少林的功夫如何了。」
曾繼祖說了聲:「長官放心。」伸手抓著李文修的手去按指模、又畫了十字押。他一身外功頗有火候,對付個老朽,豈不是手到擒來?嚴鴻見口供到手,從腰間抽出繡春刀,遞給王翠翹道:「翠翹姐,要解心頭恨,親手殺仇人。這等機會,如今在大明朝可不多見。回頭拿到李文藻,咱們務必給他千刀萬剮,剖腹剜心。如今先炮製這李文修!這個老鬼,全在你手。任你是凌遲也好,是斬首也罷,就全看你高興。」
李文修見此情形,又驚又怕,禁不住大罵道:「黃口小兒,無知豎子!自古來成大事者,須得胸襟廣闊,包容四海,才能成就大業。你為了個人盡可夫的賤貨,就要殺我江南大族!你可知,江南官場有多少人受過我李家的恩惠?有多少官長,和我李家同氣連枝,相互奧援!他們便是如今不便出頭,將來也不會與你善罷甘休!還有我那文藻兄弟,遠赴海外,遲早回來報仇!王翠翹!你殺了我又怎麼樣?老夫這般年紀,便死不為夭折,可你的紅丸,一樣是被我兄弟二人取的,你一樣是個賤貨!」
王翠翹本來雙手握刀,還有些顫抖,此時聽李文修提起往事,忍不住一刀砍下。這一刀準頭欠佳,正中肩頭。嚴鴻所用的繡春刀甚是鋒利,這一刀砍中,頓時鮮血狂噴,濺了王翠翹一身。(。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