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悠悠歲月 文 / 生猛大章魚
夏紫蘇歎息道:「這事倒不至於。我大祖母雖則嫉妒我祖母,對我爹倒是不差,畢竟祖父百年之後,她得要靠我爹執掌門戶。只是……因為我爹當上縣令,才與我娘相識。」
嚴鴻一愣,原來其中還有段淵源,看來不是隨便買來的妾室生下的紫蘇。夏紫蘇接著道:「我娘也是個習武之人,手段了得,在江湖上有個綽號叫做穿雲燕,專做劫富濟貧的事。我爹既是禮部尚書公子,我娘便算定他有錢,當時縣裡鬧災,百姓窮苦,我娘便想著先找這到任縣太爺,借點錢使,讓百姓有口飯吃。」
嚴鴻心道:這不就是胭脂虎打劫我的翻版麼?如今連你這個大美人都在我眼前,不用說啊,定是岳母大人失手被拿,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錢借不到,自己也搭了進去。他口中道:「老伯母俠骨柔腸,令我羨慕的很,不知老伯母現在何處,我若能回歸大明,定要前去拜見。」
夏紫蘇心中一酸,也不理他,自顧道:「我娘怎知我爹身邊有不少好手,他們身手不弱,我娘一時不慎被爹擒住。我爹問明娘的來歷後,不但未予加害,反而以禮待之,並許諾定要將這一縣災民妥善安置。他還傾囊而出,主動出錢賑濟,只是祖父為官清正,爹爹手中也無什麼積蓄,那點錢應對災情,實在是杯水車薪。」
接著又說起她父母當日,如何齊心協力,斗滑吏、懲奸商,終於從一干仕紳手上訛詐出錢糧,解了一縣的危難。過程中,更是經歷了不少凶險,穿雲雁用武。夏知縣設謀,總算是化險為夷。
嚴鴻暗想:若是你來求我,我也肯的。看你的容貌。老泰水當年定然也是個美人,我那老泰山怎麼會拒絕?
經此事後。夏紫蘇的母親與父親暗生情愫,尤其夏紫蘇之父文采風流,滿腹經綸,於大明朝這個女子皆仰慕才子的時代,又添了幾分光彩。兩人一有情,一有意,結果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女俠穿雲燕。情願做了夏知縣的小妾。
二人婚後倒也合美,不到一年光景,就生下了夏紫蘇。只是夏知縣為人方正,極有其父之風。同僚幾乎被他得罪了個遍。未滿三年,便不斷的有四川官員寫信到京師哭秦庭。夏言當時已升任首輔,迫於壓力,又不想兒子傷人太眾,便把他調回京裡。另待使用。
可是一回京師,自然免不了全家相見。夏言夫妻,見這兒子出去不過二年不到的時間,就領回來一個美艷絕倫的小妾,和一個雪白粉嫩的丫頭。這下子。夏言的正妻倒是比自己的兒媳婦翻臉的更早。先把夏紫蘇之父罵了一通,更抓了個錯處,重重打了夏紫蘇之母一通家法。
嚴鴻聞聽道:「這話不對啊。伯母既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滿身的武功,怎會甘心受罰?」
夏紫蘇道:「有武功又如何?慢說是妾,便是妻子,難道還敢對丈夫動手麼?更別說對丈夫的嫡母了!」說到此,她自己心裡一虛。是啊,自己既然打算以身相許,今後便是眼前這個紈褲公子的人了。雖然自己武功漸漸恢復,可終究做了他的妻子,便不能對他動手。就算武功再高,也無法保護自己不被他欺凌。想到此,夏紫蘇腦海裡又浮現出邵景的英姿,和那想像中的洞房情景。一忽兒又有那日聽到的嚴鴻與克裡希肉搏的聲音傳進來,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走神了一會兒,卻見嚴鴻還直勾勾盯著,她趕緊接著道:「從那日起,我娘便遭了殃。家中一個大婦,還有個婆婆,都看她不順眼,尋個機會便是家法伺候。可憐她不是被打的遍體鱗傷,就是被罰不許吃飯,跪祖先堂反省,個中苦楚一言難盡。那大娘懷孕,不慎失足跌倒,孩子沒了。她便硬說是我娘施暗算,用功夫傷了她,對我娘又抓又打的拚命。我娘卻連手都不敢還,被她打的頭破血流。我爹更是被大祖母下令,不許去我娘的房裡過夜。我娘一氣之下,為了證明清白,也為了日後不要再沒了孩子都賴到自己頭上,竟然自廢了武功。結果如此一來,大娘那邊更沒了顧忌,打罵的比以往更重了幾分。到後來,竟然還要我娘去為客市寢。」
嚴鴻明白,穿雲雁的身份所限,斷是沒有個良妾身份,地位與貨物沒什麼區別。小妾宴客,又是個官員仕宦中的風俗。夏家大婦故意這麼安排,既在程序上找不出錯處,又是辱人到了極限。他聽到此,不禁道:「你爹忒也沒用,便任由你娘這麼被他們欺負?你娘難道就真去……」
夏紫蘇道:「我娘自不肯做那等沒廉恥的事情,不過是被那大婦毒打幾次,也絕不會低頭屈服。可你說我爹沒用,那若是你遇到此事,又當如何?」
嚴鴻一拍桌子道:「如何?自然是鬧個天翻地覆再說!丈夫乃門戶之主,一碗水總得端平,哪能縱容大婦欺凌愛妾?父母若有家法,先朝我身上打,把我這孝順兒子打趴下了,再去打我的女人!至於我去誰的房裡睡覺,那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旁人可管不到。大不了被趕出家門,也未必就會餓死。想拿我的女人招待別的男人,那更是連門都沒有,若是誰敢提這個要求,我就跟他動刀!」
夏紫蘇聽對方這番惡狠狠的言語,心裡平生出了幾許暖意,暗道:若是爹爹當年有他一半的脾氣,娘也不至於那般淒慘。
她沉吟片刻,又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娘生我之後,身子略臃腫了些,又屢遭折磨,姿色大不如前,爹爹心裡就更加不喜。大娘又把自己的陪嫁丫頭讓爹爹收了房,那丫頭正在妙齡,男人全都是一般喜新厭舊,爹爹初時是被大祖母逼迫,後來則是自己不想到娘的房裡來了。」
嚴鴻聽到此,忽然心念一動,自己收了墜兒,難道也是胡晚娘的計謀?不過自己收用了墜兒,也沒冷落月蓉啊,反倒是胡晚娘更被冷落了。怎麼夏伯父那就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啊啊啊,我這亂比什麼啊。
夏紫蘇卻不知嚴鴻心中所想,她又道:「後來水月庵的幾百畝田產被嘉定知州看上,為著那是佛產還是民田的事鬧了一通,師父到京師乞援。我那大祖母是信佛的,便將師父請進內宅。師父見了我娘和我,便知我娘過的日子不好。當日她二人還算的上有些交情,不過身為外人,難以干涉我家家務,只好提出帶我上山學藝,為的是讓我少受些罪。可是我乃首輔家的小姐,自然是不願意送到江湖門派裡去學武,所謂大家閨秀,習練武功,多是話本編出來騙人的。即使我大祖母和我大娘視我如眼中釘,也是不肯答應,她們心裡還存著念頭,等我長大了定門親事,用我去換一門姻親盟友,聽說給我找的夫家是太倉王家的人?左右我爺爺被砍頭後,那家人也退了親,是誰,我也沒心思去計較了。不過礙著情面,只好允許我師父把我算做記名弟子。師父偷偷傳了我口訣拳術,讓我悄悄練習,說是我的根骨難得,不可荒廢。本來若是一切不變的話,我也只能是等到長大成人後,坐著轎子嫁給那個我素未謀面的丈夫,去過個普通人家,相夫教子的生活。結果沒想到,朝中風雲突變,我祖父被勒令致仕,全家走到通州,就來了那傳旨的中官。」她想起那日,被中官追回京師,全家下獄的光景,臉上表情愈發難看。
嚴鴻聽到此,起身作揖道:「這事上,是我嚴家對不起你夏家,只是人死不能復生,紫蘇你……」
夏紫蘇擺手道:「讓我放棄報仇,那是萬萬不能。我祖父和曾公被斬於西市,我父和大祖母還有大娘發配廣西。我娘是妾室,按例倒是不一定非要跟著發配,可我那大娘……」說到此夏紫蘇目中露出幾分憎惡,道:「她竟然說,家中被抄了家,日後難以度日,做主找人牙子將我娘賣了換錢。我娘性格剛烈,便吞了金。」
嚴鴻暗想穿雲雁好歹也是女俠出身,自然受不了被人當貨物一樣販賣,任人褻丸的命運,吞金也屬正常反映。他搖頭道:「這事說來,其實是你爹的不是。即使發配,他也是你大娘的丈夫,若是他能咬住牙關,你大娘便是再悍妒,也無法做主發賣掉你的娘親。便是家財盡沒,大不了便要飯就是,再說你爹是個男人,又認識字,總不至於養不活老婆。」
夏紫蘇歎道:「我娘死後,大娘又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夫家也退了婚,她便想把我賣了換筆錢使。多虧我恩師聞聽朝中生變,飛馬趕到,雖然趕不上救娘,但好歹趕上了救我。」
一想到這麼個出塵仙子,差點淪落到風塵之中,不是與人做童養媳,通房丫頭,就是去倚門賣笑,嚴鴻勃然道:「你那大娘還有你那沒用的爹,現在在哪?等我回了大明之後,定要他們的好看,我只須一道手札,就讓你那天殺的大娘,還有大祖母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