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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疑雲 文 / 生猛大章魚

    船隊出了港口,先自珠江口向南。過伶仃洋時,嚴鴻聞得名字,當即在甲板上高亢吟詠道:「當初文天祥丞相被俘,吟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今我等擇地開埠,雖然不如文丞相這般凶險,但為國為民的一片心意,卻是一樣的。」

    這番話說出,石進孝鼓掌叫好:「嚴璽卿有此雄心,開海大業必成!」便是夏紫蘇也面帶讚許之情。嚴鴻看得清楚,不禁暗自得意。整首過伶仃洋,他也只背的這兩句,如今發揮用場,何等歡喜。

    出了伶仃洋,船隊時而向南,時而揚帆向東,劈波斬浪,早入海洋。這遠海的景象,比起來時的近岸風光,又自不同,波浪排湧,海天一色,甚是壯闊。有時風波迭起,眾船隻都是上下顛簸。嚴鴻看時,自己搭乘這艘彷彿郎機樣式的民船,確實比其餘幾艘戰艦都要穩當一些,不禁暗讚石進孝會安排。

    夏紫蘇到達海上,恢復了女兒裝扮。上身紫色緊身小襖,下身是紫色過膝馬面裙,內襯褶褲,配一雙鯊魚皮弓底軟靴,腰懸利劍。配上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真是英武之餘不失嫵媚,明艷照人不可方物,稱的起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那些水手船夫幾時見過這種佳麗,紛紛偷眼去看,更有幾個年輕後生,膽子大些。有事沒事就愛在佳人身前溜躂。

    嚴鴻有這佳麗相伴身邊,如何不喜?跟夏紫蘇在船頭,吹著海風,嘴裡說些開發島嶼,為大明揚威海外的宏圖偉業,真是爽哉。他這船隻顛簸既少,而酒飯又都有專門的飯頭腦操作,葉正飛久走江湖。甚是把細,在廚房跑進跑出,防範意外。

    這艘船的船老大名叫張翠,身材結實,皮膚黝黑,說起這廣東、福建以外海上的洋流風雲,頭頭是道。聽說嚴鴻此次是考察海外荒島,便指點航路,一路行去。離岸數十里處。先有萬山諸島,或有人,或無人。嚴鴻只叫再向前。再先前。這廣東海外的島嶼,多是些小島,大則百數十畝,小則數畝,甚或還有些只是數丈大小的礁盤。這放21世紀宣示主權倒好,拿來開埠卻嫌太小。

    不過嚴鴻的目的本也不在於要在這些地方找個大島。延遲越久,越發美妙。因此每到一個島上,他總要攜帶石進孝、夏紫蘇、葉正飛等登島一遊,指點周圍海流,並插上大明官旗。

    如此行得數日。船隊轉向東北。這日,飯頭腦又拿鮮魚海蝦、火腿青豆。烹飪了一桌酒菜,送到前艙。石進孝、葉正飛喝了幾杯,便自尋借口離開,只留嚴鴻、夏紫蘇在。嚴鴻當此時,自然歡喜。卻見夏紫蘇來到身邊,輕聲問道:「嚴小相公,我且問你。你這次說什麼要擇地開埠,是不是故意為了把我誆出來,想出來的謊話?」

    嚴鴻見她說破,再要抵賴,未免無趣,當即微微一笑:「夏女俠果然冰雪聰明。只是這尋覓海外島嶼,開埠通商,本也是我要做的。只是順帶能與夏女俠同行,也是嚴某的心願。」

    夏紫蘇柳眉輕輕一揚:「莫非,嚴小相公妻妾滿屋尚且不足,還要打我的主意?」

    嚴鴻道:「實不相瞞,夏女俠文武雙全,更兼天生麗質,嚴某豈能不加仰慕?只是你在我心中是神仙一般的人,我有傾慕之心,卻無褻瀆之意。能與你同舟數日,便是天大福分。」

    夏紫蘇聽了嚴鴻這般誇讚,輕輕歎道:「你的這點小心思,騙不了我。可惜,你縱然心思用的再好,也只能是白費功夫。你我兩家的仇,自不可能化解。何況你又有妻有妾,我夏紫蘇豈能與人做小?癡心妄想,無非自尋煩惱。」

    嚴鴻聽她這麼說,知道此言不假,心頭掠過一絲陰影。夏紫蘇又道:「不過,這多日相處,我也知道,你與你那為奸為惡的祖父、父親不同,卻是個好人。雖然花心好色,卻也稱得上重情義,輕生死,為國為民。你也確有那本事,我看若論胸襟氣魄,便是當朝徐閣老,也未必及得上你。你當初在慈溪對我所說的富國大計,如今說不定快要成就一半。今後你更要保重有用之軀,不能再為了個女子,就這般冒失。即使三年之約滿後,我也再不會傷你。只要你不為奸作惡,他人若要傷你,我也當護你周全。」

    嚴鴻聽夏紫蘇對他如此正面評價,而且答允保護自己周全,自然欣喜。可是轉念一想,麻痺這不就是在給我發好人卡麼?想到此間,更是不樂。夏紫蘇看出他不快,沉吟片刻,又道:「我也想開了。師妹青硯若是心裡有你,你也真心待她,我便不再從中阻攔。世間男子三妻四妾原多,也不必苛責於你。她若能與你其他妻妾相處,那是她自己的事。只是你要記得,若你只是垂涎我師妹美色,玩弄之後就棄如敝履,當心我劍下無情!另外我師父那關,也不好過,她老人家鐵面無情,你可要仔細應付著。當日你替我擋了一發槍彈,這個恩情,我定要報答,到時候在師父面前說你幾句好話就是。」

    這事兒要放在到福州前,嚴鴻早就歡喜得跳起來了。可如今心口卻總像堵了一點什麼似的。待要開言,忽見葉正飛大步前來道:「嚴欽差,那隨船的廣東軍目說,看這架勢怕有風暴。」

    嚴鴻一驚,海上風暴他沒見識過,不過想必厲害得很。憑欄遠望,果見橫舷風緊,下面的波浪不似尋常架勢,更有黑雲漸漸在右側聚集。他忙使人叫船老大張翠來。

    片刻,張翠一身短靠過來。嚴鴻問道:「這海上是要起風暴麼?」

    張翠看了看天色,點頭道:「欽差大老爺所見不錯,多半是要起風暴了。」

    嚴鴻道:「要不要往岸邊靠?」

    張翠道:「此刻我們離大陸海岸已有百數十里,且風暴晚些時候橫截過來,根本來不及。大老爺不必擔憂,小人久在這海洋中謀食,這海上風暴,來去皆快,在我船上,大老爺絕出不了事。便是那數艘官家船,只要跟隨我這艘船走,也是無大礙的。」

    嚴鴻見這船老大胸有成竹,便也放下幾分心。他雖然會幾招狗刨水性,於大海卻是一無所知,只能聽專家的。又叫隨船的廣東軍官,打旗號叫幾艘戰船緊緊跟上,莫在風暴中失散了。

    到得黃昏時分,卻見天空黑雲密佈,海上濁浪排空,端的一派驚天動地。那幾艘船隻,都在大浪中上下顛簸起伏。勁風越刮越緊,張翠指揮著水手不斷搶風頭,曲折前進,人人身上都澆得透濕。

    一個廣東軍官不禁道:「船老大,這般風浪,還是趕緊降下船帆,落錨泊定為好。」

    張翠大聲道:「長官,若聽你的,怕大家都葬身魚腹了!這是夏日的勁頭風,須得搶過風頭去,後面自然安穩。不然到下半夜,大家全是個死!」那軍官雖然懷疑,卻說不過他,只得不言。

    到掌燈之分,周圍早已全黑。座船一向平穩,此刻卻顛來倒去,甚是搖擺。夏紫蘇武藝過人,尚能保持不倒,嚴鴻和石進孝卻都只好坐下,緊緊抓住艙板。葉正飛冒著顛簸,去廚下催促晚飯,片刻卻奔回來,低聲道:「欽差大老爺,禍事到了。」

    嚴鴻一驚:「什麼事?」

    葉正飛道:「咱的廚子高師傅沒了,聽船上人說,剛才一個浪頭,把他給拋出去了。」

    嚴鴻想到這飯頭腦跟隨自己一路,今後再吃不到他做的飯菜,不禁黯然。石進孝則歎息道:「這廚子沒了,欽差大老爺以後這些天的膳食,卻要清苦些了。」

    嚴鴻揮手道:「罷了罷了,沒了就沒了吧。回到岸上卻要多撫恤他的家屬。」

    葉正飛欲言又止。卻看不多時,有兩名船夫,端了熱騰騰的幾大碗菜上來,更擺上碗筷,開了一瓶酒,稟告道:「欽差大老爺,那高師傅不慎落海了,這是咱船上自家飯頭腦做的菜,欽差將就吃些。待會兒風浪還要大,怕就吃不方便了。」

    嚴鴻笑道:「有勞你們了。回頭定有賞賜。」

    兩名船夫退出,夏紫蘇待要伸筷子,嚴鴻和葉正飛同時止住:「且慢。」

    一語說出,兩人面面相覷,都是一笑。嚴鴻道:「葉老兄,你說這有甚問題?」

    葉正飛道:「我也只是懷疑。廚房在後艙,按說防護甚多,這高師傅又是多年在水上的飯頭腦,哪有那麼容易被甩出去?不瞞欽差大老爺說,我那雲大哥當初做一樁生意時,便是綁了那權貴家的廚子,然後叫我冒充新廚子進得廚房,做了手腳。這一遭風浪大起,高師傅先遇害,我怕其中或有蹊蹺。」

    嚴鴻道:「葉老兄所言極是。我雖然不太懂這海上之事,然而風浪既然要來,高師傅剛剛被甩出去,他們就這麼快又給開了飯上來,而且瞧這菜,雖不是什麼上等佳餚,準備也甚是精心。真要是普通的海船,哪來這許多講究?只怕是早預備好的。我看,這菜先不吃也罷。咱多半上了賊船,這飯菜中不定有什麼手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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