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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鬧兵部(下) 文 / 生猛大章魚

    京營頭目黃三奎見了那人,也似嚇了一跳,忙吩咐手下軍兵收了兵器,站好隊列。而孫烈等人見對方收了兵,要緊也收了功架,站在對面。嚴鴻定睛看去,只見來的此人,年約五旬,身材修長,白淨面皮,五官端正,相貌不凡,更有五綹長髯飄灑胸前,一雙細長眼睛炯炯有神,顧盼有威。

    而在他身旁的一人,身材魁偉,赤面虎目,卻正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陸炳一見嚴鴻,高聲道:「嚴鴻,還不快來拜見楊大司馬!」

    嚴鴻這才知道,敢情剛剛來的這個氣度不凡的官員,就是當朝兵部尚書,前不久剛在邊關真刀真槍抽飛了庫騰汗的楊博。雖然他對楊博其人不是太清楚,但聽老爹說過,這是與嚴世蕃自己,還有陸炳並列國朝三大智士的人中龍鳳。而且人家有戰敗蒙古的實際功勞,包括這次濟南邊軍解圍,也是楊博派來的。在他面前,嚴鴻如何還敢裝大?急忙快步上前,磕頭施禮。

    楊博倒是十分客氣,雙手虛扶道:「免禮免禮。公子以弱冠之齡,巡撫濟南,平白蓮之患於內,拒韃虜鐵騎於外,得天家賜字純臣,國朝開國以來,未曾有聞。真乃少年英雄,老夫也是佩服的很。」他又扭頭對辛奮道:「爾身為兵部郎中,不在衙內理事,招呼軍兵拿刀動杖,成何體統?」

    辛奮在自己家長官面前可沒了傲氣,忙躬身施禮道:「回老部堂的話,此事過不在下官啊。這些人連日來在兵部攪鬧生事,硬說咱們耽誤了他們的告身文書,今日更是破口辱罵費同僚。費同僚一時氣憤,回口幾句,竟吃他們拳打腳踢,毆成重傷。我這才命人召集軍士,前來捉拿兇徒。依下官看,這些人分明是匪氣未改。難堪大任,根本不配為官。理應窮究其罪,重重的懲辦。」

    那中年漢子聽辛奮訴說,高聲罵道:「呸!你這官兒,說誰匪氣未改?我好歹是國朝世襲武官,累世將門,還有生員的功名。我看你們才是匪,只因我囊中羞澀,拿不出銀兩來塞狗洞,便被你們百般刁難。進京數月。還是不准我襲職。我十五歲起就在鐵嶺衛任事。跟韃子真刀真槍不知幹過多少仗,身上受過無數刀箭槍傷,怎知襲職還要受爾等小人的鳥氣!」

    楊博聞聽此人亂罵,面目越發陰沉。盯著辛奮道:「此事當真?」

    辛奮知道自家長官脾氣,急忙分辨:「老部堂明查,分明是這賊子憑空誣陷,下官怎敢勒索官吏?這人確實是情形不清,不合規矩,因此才遲遲未發予告身。」

    楊博不再理他,只把那漢子叫到眼前問道:「爾姓甚名誰,欲襲何職?」

    那漢子磕頭道:「小人名叫李成梁,父名李涇。世襲鐵嶺衛指揮僉事。如今父親已亡故,因例應襲此職,可兵部上下卻遲遲不發文書、告身,只要我用銀錢打點。因我家中貧寒,無錢疏通。這襲職的手續便辦不下來。大司馬你今日還請與我說個明白,這僉事襲職到底要值多少銀錢,我回到遼東典當家業湊足錢款再來。」

    嚴鴻在一旁聽得對方報名,心頭也是一動。他好像也聽古胖子說過,這李成梁似乎是個大牛人,也很能打仗。可是到底有多牛,他實在沒印象了,只是隱隱記得,好像這人和努爾哈赤有些關係?可是那不該是明末了麼,難道現在就有努爾哈赤,八旗兵,皇太極了?當然,以嚴鴻的見識,連明朝還能延續多少年他都沒概念,自然不會知道,努爾哈赤確實給李成梁當過家奴,不過那時的李是大土豪一個,現在的李還是土鱉吊絲一名,這中間還差著不少年頭呢。而且努爾哈赤起兵和明朝滅亡也隔著好幾十年的。

    嚴鴻在那目瞪口呆回憶李成梁的資歷不提,楊博卻也是臉色微微一變,忽問道:「前者老夫與庫騰汗大戰時,曾聽人言,遼東有李家兵,最是驍勇能戰,那便是你李家家丁麼?」

    李成梁點頭道:「不錯。老大人,我李家的家財多一半便是養了這些家丁。韃子入寇時,他們上陣賣命,一個能頂十個,可這平日的花消,一個也頂十個,我因此便沒有多餘的錢拿到京裡打點。」

    楊博聞聽此言,倒覺此人有趣,不由莞爾道:「怎麼,這些家丁如此耗費錢糧?我看你這打扮也非富貴,家丁又能糜費多少?」

    李成梁回稟:「老司馬有所不知。我那些家丁的吃喝穿用,都比我還要強些。我李家就有一口葷腥,也是先給家丁們吃喝。也正因為此,這些家丁平日安心操練武藝。臨陣之時,勇而敢鬥,悍不畏死,對上女真人或蒙古韃子,一刀一槍,從無退縮。」

    嚴鴻大致也知道,他們兩人嘴裡說的家丁,跟嚴峰嚴復這種豪門看家護院的奴才是兩個概念。這種家丁,其實就是武將養的一支私兵範疇,屬於兵為將有性質。武將調到哪裡,他們的家丁也就跟著走,朝廷上不會去抽調武將的家丁,可是也不會為這些武將豢養家丁解決錢糧問題。換言之,家丁就是武將自個的個性化配置,一個武將養多少家丁,裝備如何,完全取決於這個武將自己的財力。反過來,正因為這些將領是家丁的固定飯票,如果主將完了,家丁也失了生活來源,因此這些家丁平日裡訓練刻苦,臨陣時捨命為主將衝鋒陷陣,屬於彼時明軍中最具戰鬥力的單位。

    楊博點頭道:「李成梁,老夫且問你,今日之事,到底是因何相爭,你且與老夫分說明白。」

    李成梁也知自己前途多半在此一舉,當下自是據實而稟:「回老司馬的話,小人父親去世,進京辦理襲職已兩月有餘。奈何這一干遭瘟的矬鳥,推推轉轉,就是不肯為我辦理。不是說我秀才功名有假,就是說我這長房身份不真,又說我軍功未明,死活拖賴著。衙門裡的書辦,話裡話外,敲打著讓我送禮。」

    他又用手一指孫烈等人:「這幾位好漢,這幾日也是同我一起等文書的,他們聽我表述功勞,從旁邊為我說了幾句公道話。哪知那些混帳東西,竟然連他們也罵上了,而且話裡夾槍帶棒,極為污穢。說什麼賊性未脫,又說什麼,軍功如今有什麼用,衝鋒陷陣也比不得生個好閨女。這些好漢也是好涵養,不與他們計較。他們卻變本加厲,越發肆無忌憚。便在今日,那姓費的孫子越發無禮,指桑罵槐,口出不遜,竟說什麼只要大腿分的開,自有簪纓從天落。乃子越大,官帽子越大。這位老爺子氣不過與他強了幾句,他便說老爺子咆哮兵部,吩咐兵士來拿人,還要把老爺子枷在兵部門口示眾。某家實在看不過去,這才掀翻了公案,打了那姓費的幾拳。只是那廝忒不禁打,幾拳下去便人事不醒。」

    嚴鴻從旁聽得兵部這些人的污言穢語,早已氣得一張臉泛青。楊博卻似未在意,不緊不慢轉向辛奮問道:「辛樞曹,李成梁說的可是實情?兵部官員,驗明正身,辦理職務,乃是本職所在。若是借此欺凌將官,卻大大不妥。要知道,飛虎山眾人皆是在濟南城大戰白蓮教徒和蒙古韃子,蒙天家親自授官的。此事既然牽涉到山東平滅白蓮一案的有功之臣,那便是沾了白蓮魔教的邊。若是你有半字謊言,老夫便只好將這事交給陸大金吾清查了。」

    辛奮也知道,這事兒真要交給陸炳,會是個什麼結果。不久前那位太監李彬,就是交給陸炳清查,現在清查的都砍頭了。自己這會兒得罪了飛虎山,也就是得罪了嚴鴻,落到錦衣衛手裡也好不到哪去。

    他忙跪倒在地:「老部堂開恩,老部堂開恩!下官們平日裡好開幾句玩笑,確實是有的。只是決無什麼勒索之事啊。飛虎山這些人的告身文書一時未曾備妥,因此未予發放。至於李成梁,他遠在遼東,情形不明,自也不敢隨意准他襲職。」

    嚴鴻此時一拱手道:「楊司馬,下官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博擺手道:「嚴小相公請講無妨。」

    嚴鴻道:「此事關係國家賞賜,終非小事,須得慎重處置。只是若在街上,眾目睽睽鬧大了,不管誰是誰非,丟的都是我輩官員的臉面。不如請大司馬與陸大都督帶同我等,一起到衙門裡去慢慢勘察。我想那文書是否齊備,李僉事襲職事,難在何處,一查可知分曉。」

    楊博點頭應允,眾人進了衙門,楊博直接就來到武選清吏司的衙署內。只見這間衙門已經被打的亂七八糟,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地上還找到了一頂打落的紗帽。那位受傷的費武,已經被抬到別的屋裡,有人去旁邊的太醫院請郎中診治傷勢。

    見自家部堂老爺到了,眾官吏不敢怠慢,忙把桌椅板凳等重新收拾了一番。楊博久經戰陣,屍山血海裡出來的狠人,自是不嫌髒亂的主。他當著嚴鴻的面吩咐一眾書辦、經歷,將濟南一事有功之臣的告身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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