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六章 人多勢眾 文 / 生猛大章魚
就在劉保提心吊膽想著如何同時應付裕王和陸炳的時候,還有另一些人也在面臨著自己的麻煩。
黃華坊內,距離本司胡同隔三條胡同處的左轉進口處,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這店的門面裝潢皆不出奇,年深日久,連牌匾上的字跡都模糊難辯。尋常人路過此處,怕是不會多瞧一眼。
但若是běi精城住了幾輩子的老人,可就有不少人知道,要想吃正宗的羊臉子肉,喝上地道的羊雜湯,還就得往這來。而且你還得早來,這兒的老闆馬三爺脾氣大,性子倔,天一打定更,就不招待客人了,來晚了就認倒霉。
可是今天,似乎卻有些不同。這馬家店外,卻多了幾位身穿短打衣靠的漢子,在門外來往巡視。若是有人往門前一湊合,就准有一位過來攔住,三言兩語便把人轟走。要是趕上脾氣大或是愛矯情的,那幾位爺也不廢話,只是把衣服一撩,露出裡面的腰牌,上面北鎮撫司四個大字,足以嚇跑矯情的饕餮客了。
如果誰仔細看,更是能嚇的魂飛魄散,原來這幾位,都是堂堂的正五品錦衣千戶。雖然說京師官多,錦衣衛官更多,但是能讓堂堂千戶在外面當警衛,那裡面的爺得是什麼身份?
別說路人了,那馬三爺馬掌櫃,今天的脾氣也不大了。以往坐在櫃檯後面干瞅著,今兒卻是臉上帶笑,親自慇勤伺候著,繞著桌子轉,端上那糊的軟爛,入味十足的羊臉子肉,再搭上自己家特製的燒酒,生怕吃酒的這幾位爺不滿意。開玩笑,要真得罪了這幾位,那就不是店開的成開不成,而是命保不保的住的問題了。
這會兒,這不大的小酒店裡,已經侍立著幾十條漢子。如果膽大妄為地去看一看他們的腰牌,就知道,這些全是錦衣衛的中高級幹部。裡面最小的也是千戶,還有幾位鎮撫使以及指揮僉事。
而正中就坐的一人,面如火炭,虎目有神,不是當今大明朝第一號特務頭子,錦衣都督陸炳又是何人?
與他對坐的乃是個少年,一張臉本來生的是俊美非凡,只是此時,本來白皙的面龐已經紅的像關公,兩眼更是有些睜不開,偶爾費力掰開眼皮,一對瞳仁也是散而無神。雙手胡亂舞著,一張紅唇嘴巴,如今卻是歪歪扭扭,舌頭打結,連吐字都不清不楚:
「不行了,陸伯父,小侄實在……不……行……」話音未落,人已經一頭栽在桌子上,俊俏的臉撲在羊臉肉盤子裡,人事不知。
這位被灌醉的俊公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朝中首輔嚴嵩的恩養次孫,嚴家二少嚴鵠。而在牆角兩桌子上就坐的,還有嚴鵠的貼身隨從嚴福,以及幾名嚴家教師。只是這幾位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偶爾用筷子夾起一塊香噴噴的羊臉肉塞進嘴裡,也只是機械地嚼嚼,機械地吞下。要讓此刻被錦衣衛擋在外面的饕餮之徒們看來,準要痛罵這幫孫子暴殄天物。
不過這卻也怪不得他們。任誰,要是身邊圍著十幾個身高體壯的錦衣千戶,死死盯著你,看著你喝酒吃肉,一口一口動作都不放過,那麼你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你吃下去的東西也會不知滋味。
原來嚴鵠這花花公子,前一天夜裡審案時候,便口出猥瑣之言,其實是真情流露。這嚴鵠在風月場上的混跡,比他哥子嚴鴻更要「成熟」。莫懷古娶雪艷娘之事,他雖然那時年幼,但自聽說之後,也是羨慕嫉妒恨。
尤其嚴鵠還曾與一些比他大半輩的浪蕩子交往,其中頗有幾個當年在南京見識過雪艷娘風韻的,說起來都是口水三尺,更饞得嚴鵠意亂神迷。他覬覦莫的美妾不是一天兩天,只是苦無機會而已。
莫懷古行刺被擒之後,嚴鵠這色鬼立刻就覺得,這回機會終於來了。他是早早地留意著消息,今早莫府一抄家,嚴鵠立刻派嚴福打探得一清二楚,知道莫懷古的妻妾女兒今天是要接客的。因此上,他早早就帶了嚴福和幾名護院教師,揣著大筆銀子,前往教坊司,準備一親芳澤。
不料剛剛走進教坊司的巷子,卻看前面錦衣一片,乃是陸炳帶著數十名錦衣校尉,截斷道路,攔住馬頭。接下來,嚴鵠便被半請半拎的帶到了這酒館。
在嚴鵠的心裡,陸炳已經是他未來老丈人。被未來丈人逮到去教坊司**,終究不是什麼光彩事,心裡原本就有幾分心虛。更別說看這架勢,陸炳帶了數十官校,排場不小。他心裡也有點犯嘀咕,莫不是今天教坊司裡有漏網的刺客?自己可不要巴巴的趕過去送死才是。
當然,莫懷古是陸炳愛將,這事兒嚴鵠是知道的。只是按他的腦子和品行,大概怎麼也聯想不到陸炳會為了免得莫懷古的妻女深陷苦海,而做那麼多手腳。
於是進了這馬三爺家的店,准翁婿兩也不多說,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開了。陸炳自個只是不緊不慢吃著肉,偶爾抿一小口酒,卻不斷地讓嚴鵠喝酒。嚴鵠這少爺秧子素來欺軟怕硬,陸炳的敬酒又怎敢不喝?只能是酒到杯乾。這馬掌櫃自家釀造的燒酒,度數可不低,嚴鵠又被陸炳一口氣灌了許多。沒多久,終究是抵受不足,爛醉當場。
陸炳眼見把這嚴家二少成功放倒,嘴角微微牽動。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把嘴裡的一塊羊肉嚥下去,轉頭對那邊的嚴福一點手道:「過來,你家二少爺醉了。趕緊送他回府去吧,這幾日夜裡都宵禁,而且頗為嚴厲,晚了便回不得府了。」
嚴福他們,也正巴不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那幫錦衣衛看他們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像要吃人。想想也是啊,莫懷古雖然膽大妄為,總是世襲錦衣衛,與他們都有同袍之義。這幫人的同僚剛被抄家,自家少爺這就上趕著來piao他的妻妾閨女,這幫錦衣的臉色能好看才有鬼。
所以一聽陸炳這話,嚴府眾人如蒙大赦,急忙去攙扶起死豬一樣的少爺,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家小店。
陸炳看著他們偏偏倒到的背影,手捋鬚髯,微笑不語。此時忽有一名錦衣千戶快步進來,在陸炳耳邊嘀咕了幾句。陸炳聽了,一皺眉道:「裕王千歲?他也來了。這下事情倒是頗有些棘手。」
那錦衣衛千戶道:「裕王不過是空心王爺,都督以您的手腕,莫非還怕了他?」
陸炳道:「裕王乃是今上親子,雖然現下無權,豈可小看?且教坊司之事,本自上不得檯面,我出面反倒不美。不過我們對付不了裕王,交給嚴鴻去對付,倒是合適。」說著,陸炳又笑了一笑。
這會兒,就在教坊司內,嚴鴻帶著小舅子胡天祐已經進到裡面,正想找個地方落座。忽聽有人高聲喊了一句:「嚴大少一向可好?」端的是聲如洪鐘,中氣十足。
嚴鴻尋聲看去,但見一條六尺開外,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向自己走來。來到身前,那人翻身便拜,磕頭行禮,口中道:「小的施大勝,嘉靖十七年蔭襲百戶,現掌黃華坊百戶所,叩見嚴大公子。」
嚴鴻不由一愣。咦?這唱的是哪出?這廝為何如此客氣?
要知道,雖然說錦衣百戶也不是什麼大官,尤其在京師,素有千戶滿街走,百戶不如狗之說。但這施大勝一來說不是普通的蔭封官,而是實職掌事的百戶,手下當真是有一百名精銳的錦衣官校,管著這幾條街巷的好大一片地方,這便不簡單了。
二則說,這施大勝是錦衣衛直屬官,與自己互無統屬。嚴鴻這個七品恩蔭中捨,說實話完全是勳貴子弟的名譽職稱,完全沒有實權,論起含金量來,比人家這個掌事百戶可能還要差一些。
更別說,對方完全沒必要過來報履歷啊,而且居然納頭便拜,這明顯是下官見上官之禮,自己如何擔當得起呢?這一下嚴鴻有點迷糊。好在雖然迷糊,穿越前帶來的保險銷售員本能還在,那就是千萬不要對人少了禮節,少了客氣。
因此嚴鴻急忙上前攙起施百戶,口中連說「百宰請起」。施大勝就勢站起,嚴鴻細細打量,卻見這施大勝生的一張黑面,粗眉闊目,翻天鼻,大嘴厚唇,地包天的下巴,配上一副好似鋼針一樣的鬍鬚。若不是事先報了履歷,就這位這德行,說是山賊或是混混,也完全有人信啊。
跟著,在施大勝身後又陸續過來數十人,挨個朝嚴鴻見禮。報上名來,卻乃是黃華坊百戶所下轄的錦衣。包括兩個試百戶,兩個總旗,十個小旗,乃至幾十個校尉、力士,如眾星捧月一般把嚴鴻護在當中。
嚴鴻並不笨,等這幾十個人拉拉扯扯地見過,他到這會兒也就基本明白怎麼回事了。多半,這是陸炳陸大特務安排下來,給自個壯聲勢的。
是啊,雪艷娘這美名兒遠揚的佳人,今晚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盯著呢。這其中不乏朝廷高官子弟,或是有背景的勳貴,他一個首輔孫子,也不能保證只贏不輸啊。
如今,有這幫子地頭蛇的錦衣衛給撐腰,嚴鴻的膽氣立刻壯了許多。坐在這幫子膀大腰圓的打手中間,嚴鴻也不禁犯起賤來,得意洋洋地左顧右盼,甚至巴不得來幾個和自個爭鬥的,來點那前世某點小說中的打臉情節,自己再反打臉,最好打起來,讓咱見識下錦衣衛官爺們鬥毆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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