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十章 功虧一簣 文 / 生猛大章魚
眼見得今日這場突發刺殺行動完全失敗,剛剛才驚得面如土色的內閣三輔呂本,忙朝嚴嵩拱手道:
「元輔,今日老夫人大喜之日,不想竟有這等惡人敢來行不軌之事。這實在是我等無能,還望元輔恕罪啊恕罪。」
嚴嵩白鬚顫動,拱手還禮,呵呵笑道:「呂閣何必如此自責?如今雖然聖天子在位,四海昇平,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難免有幾個毛賊作亂。就算要怪,也是請五城兵馬司的那些管事官兒與老夫一個交代,怎能怪到內閣輔臣頭上?再說了,這些個跳樑小丑,原本就不堪一擊。他們今天這番舞刀弄槍的舉動,難道不是比馬戲好看多了麼?這也算為諸公助興吧,哈哈哈!」嚴嵩說到這,又是一陣冷笑。
壽堂中坐的百官,也都紛紛發出迎合的笑聲。有的還腆著臉上來,說幾句當今天子聖恩如日,嚴閣老洪福齊天,故而刺客束手就擒的奉承話。
唯有七品編修張居正,端坐在自己那一桌,只是嘴角微微上翹,卻沒有笑出聲來。
這時候,錦衣衛首領陸炳已帶部下出廳門去拿人,廳堂內剩餘的錦衣衛還有十餘名,分列大堂的各角落裡,虎視眈眈,唯恐有刺客餘黨突出。他們都是陸炳帶來的精銳,自然不會鬧出陰溝裡翻船的疏漏。
這裡面官職最大的,卻是當日在門口搜檢慶雲班的值日百戶莫懷古。
眼看呂本向嚴嵩請罪,莫百戶趕緊提步也上前,跪倒道:
「元輔,今日太夫人壽宴,卻讓刺客混入,擾動宴會,使得元輔與諸位朝廷棟樑受驚。這皆是我等防備不力,縱賊漏網之過。尤其這些匪幫,更是從下官守把之處放進來的,下官罪責深重。還請元輔重加責罰。下官等必然俯首認罪,甘之如飴。」
嚴嵩卻一點也不見怒意,相反老臉上笑容可掬。竟然微微欠身,伸手作勢去扶持莫懷古:
「莫大人,這卻是說哪裡話來?這幾日,錦衣衛諸位長官守衛嚴府,勞苦功高。若非你們嚴守四方,小賊們也不至於只帶短兵來行刺了。再說,這些小賊混入府中,老夫其實早已知曉,故而與陸都督定下計策,引蛇出洞,一網打盡,免得他在外為患。錦衣衛諸位將校,今日擒拿群賊,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明日我奏明陛下,天家也定然有所賞賜。快快請起吧。」
莫懷古拜謝了嚴嵩,站起身來,就侍立在嚴嵩身後。臉上表情肅然,恭恭敬敬,真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呂本不由暗自冷笑:
「嚴分宜嘴上客氣,可誰又敢把他老人家嘴上的客氣當真?莫懷古啊莫懷古,你既然奉命保衛嚴府,卻又放了賊人攜刃進府,便是犯了失職之罪,此時再獻慇勤,不嫌晚了麼?若是人家霸道些,直接給你上一個勾結賊寇內通刺客的罪名,只怕你連腦袋都未必能保!不過說來,好像你也是陸炳的愛將。既然有陸文孚保你,想來這次就算出事,料你的前途也無大妨。嚴嵩和陸炳一向狼狽為奸,不至於不賣這個面子。至不濟,叫你滾出京師,放到地方上去,看起來是發配了,落的實惠倒比京師多些。」
呂本這邊廂正在胡思亂想,忽聽院落之中,嚴府教師爺牛千斤扯著叫驢嗓子,大吼了一聲:「回老太爺,刺客合計二十五名,已全部拿下!」
穿過廳堂的大門看出去,院落裡的砍殺確實已經停息下來。綽綽往來的人影,都是身著嚴府家丁或者錦衣衛的服色。那些藉著表演意圖行刺的馬戲班成員,已經個個被繩捆索綁,動彈不得。
嚴嵩嘴角一翹,雙目微睜,叫了聲:
「好。」
一個好字話音未落,卻聽嗡的一響,乃是鋼刀出鞘之聲。接著白光一閃,卻是那侍立於嚴閣老身後的錦衣衛百戶莫懷古,竟在此時,抽出了腰間的繡春刀。刀光如閃電般一晃,早已刺向嚴嵩的後心!
這一下,電光火石,使人措不及防!前廳中站立的其他錦衣校尉,有幾個乖覺的,都驚呼起來。
陸炳帶人出去捉拿刺客時,安排他們留在廳堂之中,本身就是為了防止有刺客餘黨突襲。因而這些人個個手按刀柄,或仰頭盯著天花板大梁,或側目掃視窗戶,哪怕一隻螞蟻也不能逃過他們的十多雙眼睛。
然而防的都是外來的jiān徒,甚至有人把警惕的目光也投向廳堂和院落中前來朝賀的賓客,或者穿著家人服色往來的僕役,擔心裡面是否會混入不軌之徒。
誰能想到,暴起發難的,竟然是自個的長官。驚呼聲中,好幾個人持刀向嚴嵩這邊撲來,然而隔得太遠,遠水難解近火,眼睜睜看著已然救護不及。
這莫懷古藉著下拜謝罪起身的機會,順理成章,來到嚴嵩身後,再猝然拔刀發難,可謂一氣呵成。他是看準了此刻嚴嵩身邊並無人保護,其他錦衣衛至少站在三五步開外,要阻攔他是萬萬不及。
周圍兩步之內,只有那個俊俏的小書僮在旁。就算那小書僮想要拚死護主,以他那年齡,可能根本連莫懷古的手都沾不到
因此按莫懷古料想,此雷霆一擊,斷無不中之理。
哪知莫懷古一刀刺出,看看離嚴嵩後心還有半尺,猛覺手腕一挫,那把刀彷彿突然被一隻鐵鉗鉗住,再想要遞出半寸都不可能。莫懷古大驚之下,沉目看時,發現竟是嚴嵩身邊那唇紅齒白的小書僮,雙腿馬步蹲開,一隻皮膚白皙的手,已經抓住了繡春刀的刀身。
看不出這書僮年紀雖小,膂力卻甚強。莫懷古右臂運力,想要將刀回抽,竟如蜻蜓撼石柱,莫想弄動半分!莫懷古輕呼一聲,使盡全身之力,奮勇往回奪刀,卻依然只是輕輕搖晃幾下。那書僮呼吸稍深了一層,臉上也微微顯出一層紅暈。然而繡春刀依然掌握在他手中,不能脫出。
一絲恐懼慢慢爬上莫懷古的面容。莫懷古本是世襲錦衣,家傳武功也非泛泛,但是這個不過十幾歲的俊俏書僮,單是顯示出的那份手勁,便已經遠在莫懷古之上。那只握住刀身的手,比握住刀柄的他自己的手,要足足小了一圈。但是就這麼穩穩地捏住刀背,既不曾被莫懷古奪過,也不擔心被刀刃割傷。
看來,這書僮絕非僅僅橫練外門功夫,而必有上乘內功在身。否則,斷不至於有恃無恐。
想到對敵的是這樣一個詭異的高手,莫懷古禁不住有三分洩氣,也不再出力往回奪刀了。
那書僮覺得手上勁頭一鬆,抬起頭來,看著莫懷古冷冷一笑:「只有這兩下子?」
這聲音清脆好聽,但是語調卻冷如冰霜。如同白皙的面孔泛起紅潮一樣,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竟然也漸漸泛起隱隱的血紅色。那眼神直直盯著莫懷古面孔,簡直如同荒野之中的野獸,令莫懷古感覺不寒而慄。
好漢不吃眼前虧!
莫懷古眼見不妙,急忙棄刀後躍。為了掌握在敵人手中的兵器,糾纏下去是毫無意義的。
但那書僮動作卻比他更快。莫懷古手剛一鬆,書僮右手已經將繡春刀往地上一摔,同時身形就勢前縱,雙腿連環踢出,其快如閃電,招招不離莫懷古的下三路。
莫懷古連使「倒八步」,左右折行,試圖躲避攻擊,一邊雙拳一錯,上護面門,下擋小腹,倉促招架。但眼前這個書僮的攻擊速度,卻遠遠在他之上。一輪旋風踢過後,書僮又改用快拳,沉腰勾身,拳掌如穿花插柳,只在莫懷古小腹、腿根舞弄。
這書僮的一拳一腳,都甚是美觀,簡直合乎音律。配上俊俏的面目,更彷彿一隻花蝴蝶在流連翻舞。圍觀的懂拳術的武官和錦衣衛,都不禁暗暗讚歎。
但位於這蝶舞左近的莫懷古,卻是連叫苦也叫不出來。面對眼前這個書僮,他不但毫無還手之力,就連招架之功,都遠遠趕不上趟。未及數招,莫懷古的小腹,腿根接連中招。這書僮不只出手速度奇快,拳腳方向刁鑽,而且力量之大,也與他的年齡與體型並不相符。莫懷古挨上一拳一腳,初時還不覺怎樣,但時間稍長,便發覺剛才打在身上的勁力,似漸漸瀰散開來。一股疼痛從五臟六腑中發出來,片刻間,莫懷古腹如刀絞,疼痛難當。他又奮力抵擋了幾下,終於被一掌摩在左膝之側。莫懷古只覺左腿一麻,加之腹痛更為劇烈,踉蹌後退幾步,一跤跌坐於地。他面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禁不住微微呻吟一聲。
直到此時,廳內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幾個錦衣衛,才想起趕過來。卻看那書僮衝他們劍眉一豎:「且住!休得走近嚴閣老座前三步!」一雙略帶紅絲的眼眸,箭一般瞪過來,幾個錦衣衛竟然被他瞪得凜然一退。
「奚童,將這刺客捆了吧。」
嚴嵩對於發生在身邊的行刺,彷彿早有準備,語調依舊那般平靜,聽不出一絲起伏。單論這份鎮定養氣的功夫,就不禁讓在場百官都點頭佩服。
剛才那幾個心懷齷齪,把書僮當做嚴嵩孌童的官員,這會兒更是瞠目結舌,心想真要是這美貌童子送上面前來,我也萬萬不敢沾一下。
那書僮也是點頭,應了聲是,便向莫懷古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朝廳門口一招手,接過了小管家嚴興拋過來的一根麻繩。
眼看莫懷古也被拿,眾人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料來再無什麼變革。卻在此時,只聽外院倒千斤喊道:「回老太爺的話,不對勁,這個娘們是個男人裝的,那個叫柔娘的丫頭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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