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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開天闢地頭一份 文 / 青玉獅子

    保守衛道人士對西洋新鮮事物的接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任何態度的轉變,都要自接觸和瞭解始,你不能指望著老先生們主動去做這個事情,得給他們「創造」條件,不管他們願不願意,先將其從套子裡拉出來,放到外邊的陽光和空氣中再說。

    如果他們覺得外邊的空氣確實是清新的,陽光確實是燦爛的,他們的感受,就會傳遞給秉持相同保守立場的人。如是,除了他們自身取態的改變,還可以期望積極、正面的連鎖反應的發生。

    事實證明,這一招,確實開始顯現出積極的效用了。

    另外,杜立德滿北京城亂串,拜訪這個,拜訪那個,本身就有擴大「洋人受爵」這件新鮮大事的影響力的作用。

    反正,這個事情,絕對不能藏著掖著,怎麼高調怎麼來,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其「邊際效應」。至少,得對的起那兩隻金懷表和十六支紅葡萄酒那可是關貝勒自個掏腰包準備的呦。

    杜立德的封爵儀式,定在禮部大堂舉行。

    這一天,禮部所在的東江米巷,車水馬龍,儀從煊赫,冠蓋如雲。

    今兒在堂上「觀禮」的,是王公親貴、大學士、軍機大臣,以及六部九卿、翰詹科道的頭面人物,這些大員都屬於「受邀觀禮」;堂下,還站著許多京城各衙門的中、低級官吏。軍機處放出了話:在京六品以上官員,屆時只要走的開的,都請到禮部觀禮。如此。誰不要看這個西洋景兒呢?

    堂上望下去。各種顏色的頂子。密密麻麻,蟻聚攢動。這個情形,讓關卓凡不免想起,他穿越而來的那個時空,逢年過節,熱門景區人山人海的景象。

    其況之盛,比之不久前在東堂子胡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舉行「鐵路會議」時的局面,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還有。開「鐵路會議」時,托病不到的某公,今兒也到場了倭仁。倭老先生實在是不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說實話,內心深處,也確實是隱隱地激動著。

    人數既多,又無法像朝廷舉行大典時那樣站班靜肅,於是禮部大堂上下,難免喧聲鼎沸。不過沒有關係。要的就是這個熱鬧勁兒。

    杜立德之得意,簡直無以言表:如果是在美國。除了總統就職典禮,還有什麼事情,能把幾乎整個首都的重要官員都拉過來「觀禮」?這般盛況,退休之後,寫在回憶錄裡,真有幾輩子的牛皮好吹了!

    不對,幹嘛要等到退休之後?這個「回憶錄」,回國就寫!題目就叫做「東洋漫記」?或者,「天朝一個神奇的國度」?又或者,「我在中國當貴族」?不論叫什麼名字,引起轟動是必然的!還有,一大筆稿酬也是跑不掉的!

    正在他心潮起伏、神遊天外的時候,封爵儀式開始了。

    大堂正中,已經擺好了香案,杜立德在下首站候。場地當中,已經鋪好了一張紅氈條。杜立德身邊,站著禮部儀制清吏司的漢郎中和丁汝昌,他們兩個,負責提點杜立德的動作舉止。

    只見恭王和關卓凡兩人,先後「出列」,緩步走到香案之前,恭王偏左,關卓凡偏右,都是面帶微笑地站定了。

    香案前是宣旨人的位置,可是,怎麼會有兩個宣旨人呢?再看恭王和關貝勒手中,一人捧著一份黃綾聖旨還真是兩個宣旨人!

    這可是史無前例的!堂上堂下都發出了一片低低的議論聲。

    這時,儀制清吏司的滿郎中走上前來,給恭王和關卓凡一人打了一個千兒,站起身來後說道:「接旨人已到,請王爺和貝勒爺宣旨!」

    恭王和關卓凡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那位滿郎中轉身招了招手,一名「承差」捧著一個大大的銀托盤,走了上來,在一邊站定了。

    托盤上面,是二品武職獅子補服一等男爵是正二品。不過,細心的人留意到,暖帽上面的頂子,可是「亮紅頂子」,不是「起花」的「暗紅頂子」,就是說,這是賞了「頭品頂戴」。

    更扎眼的是,白玉翎管中,插著支流金溢翠的雙眼花翎,這個,可比「頭品頂戴」還要厲害。

    堂上堂下,都發出了低低的「嘖嘖」讚歎聲。

    恭王先展開手中的聖旨,輕輕咳了一聲,說道:「有旨,杜立德聽宣!」

    只見杜立德走到場中,摘下圓頂禮帽,在紅氈條上跪了下來,雙膝著地。

    堂上堂下,立時響起了一大片的「嗡嗡」聲,人們隱隱騷動起來。

    恭王微微一笑,開始宣旨。

    這道旨意並不好擬。不能走給本國臣工封爵的路子,不能在受爵人的品行上過多著墨你總不能說人家「公忠體國」吧?思來想去,決定只敘其功,不必及其餘。

    說到杜立德的功勞,主要是兩個,不過,都不能說得太實。

    這第一個,是日本之役,「勘定逆亂,厥功甚著」打日本,杜立德的真正功勞,是若狹灣海戰中,幹掉了明治天皇以下一大班倒幕的皇室和公卿,這個,當然不能在旨意中實述。

    第二個,是在中美之間,「敦睦邦誼,可堪表率」這句話沒有說錯,不過,裡面有一個小小關節:杜立德是美國公職人員,按照美國憲法,公職人員接受外國君主授予官職爵位,要先經過美國國會的批准。雖然這只是個手續問題,但過場畢竟沒走完,旨意裡的話就不好說的太張揚。不然,美國政府的臉上,未免會有點尷尬。這個「功勞」,只能含糊兩句就過去了。

    恭王把「欽此」兩個字清清楚楚地念出來之後,杜立德大聲說道:「杜立

    德領旨謝恩!」這幾個字,說的居然是中國話。四聲雖不甚正,可大夥兒都聽懂了。說完這句話,杜立德磕下頭去,腦門一直碰到了地面。

    堂上堂下又一次「嗡嗡」地騷動起來。

    許多人心跳加快,有的人眼睛裡居然滲出了淚水,自個的膝蓋也跟著發軟,莫名其妙地也想跪了下來,「叩謝天恩」。

    少數細心的人留意到,杜立德說的是「杜立德領旨謝恩」,而不是慣常的「臣某某領旨謝恩」,或者「臣領旨謝恩」「杜立德」前面並沒有那個「臣」字。

    杜立德說完這句話後,並沒有馬上站起來去「接旨」,還是跪著不動。有人奇怪,這個洋鬼子是不是搞錯禮數了?禮部的人也不上去提醒一下?不過,醒目的人還是很多的:關貝勒手中還有一份聖旨沒宣呢。

    這是關卓凡第一次干「宣旨」的差使,他也裝模作樣地輕輕咳了一聲,然後朗聲將聖旨念了出來。

    堂上堂下凝神細聽,可是聽不懂!

    關貝勒這嘰裡咕嚕地都在說些什麼呀?

    聖旨差不多「宣」完了,才有人反應過來:關貝勒念的是洋!

    哎呦,這居然是一份用洋寫的聖旨!

    洋寫的聖旨!這,這,可是大清開國以來的頭一份!

    事實上,用英寫聖旨,不僅是大清開國以來頭一份,也是開天闢地以來的頭一份。

    版權嘛,當然是關貝勒的。

    這份史無前例的聖旨,是出於杜立德的要求。

    聖旨這個東東,回到美利堅,當然要精心裝裱,堂皇高掛,每位上門的客人都要帶到前面,隆重瞻仰。可是,想來識得中國字的人不會太多,不曉得會不會有人嘴上含笑,心裡懷疑俺掛羊頭賣狗肉?一念及此,未免生美中不足之感,杜司令官於是悄悄向關貝勒求教:親王殿下,能不能再給俺搞一份英版的「聖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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