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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一挑三 文 / 青玉獅子

    高杉晉作的偶像是周瑜,他這副做派,照足了「羽扇綸巾」那套來,作為蒸汽戰艦的指揮官,這個形象實在有點「違和」,即便他的下屬,也為之側目。

    不久,遙遠的黑暗中微微一亮,然後,整個海面迅速地明亮起來,太陽出來了。

    但濃霧並未散去,從「丙寅號」看旁邊的「癸亥號」,只有極隱約的輪廓,唯一清晰的,是「癸亥號」上的舷燈。站在艦艉的人,則完全看不見後面緊隨著的日本船。

    已經到了門司附近的海面了,但還看不見對岸的陸地。高杉晉作命令,繼續前進。

    「丙寅號」的艦長叫石田英吉,心裡面頗有點嘀咕,根據他的經驗,再往前開,就有擱淺的風險了。但高杉總督的命令不容打什麼折扣,只好繼續往前開。

    突然,山巒、村莊和炮台就出現在視野中了。

    霧散了嗎?

    不完全是。現在吹的是南風,陸地上的霧氣被吹到了海面上,因此,在海上可以看見陸地,但從陸地看向海面,依然大霧瀰漫。

    真是天照大神顯靈啊。

    高杉晉作立即傳下命令:「開炮!」

    「丙寅號」和「癸亥號」幾乎同時吼叫起來,炮彈飛出濃霧,一發炮彈飛過門司炮台,落在後面的兵捨的院子裡,另一發卻準確地落在了門司炮台的正中央。

    門司炮台登時大亂。

    高杉晉作大吼:「打!給我狠狠地打!」每射出一發炮彈,他就用扇子狠狠地敲打一下自己的左手心。

    門司炮台的小倉藩守軍懵了:敵艦的炮彈不斷地從濃霧中飛出。可卻看不清敵艦在哪裡,只能對著海面。漫無目標地胡亂開炮——這仗可怎麼打?

    「丙寅號」和「癸亥號」的火炮都變得滾燙,長州藩的水手一桶一桶的海水往炮身上澆去,硝煙和水汽混成一團,甲板上,近在咫尺的戰友都幾乎看不清楚了。

    門司炮台的火炮,發炮的頻率愈來愈低,終於不出聲了。

    高杉晉作大喜,立即傳令給隱藏在「丙寅號」和「癸亥號」後面的日本船隊:登陸!

    山縣有朋率領的一千名登陸部隊。以「奇兵隊」為主體,是長州藩兵精銳中的精銳,當下千餘人一片怒吼,數十條船從濃霧中紛紛現身,聲勢頗為驚人。

    沒受到任何阻礙,長州軍就登上了北九州的土地,然後立即兵分兩路。一路三百人,進攻門司炮台,一路七百人,越過門司炮台,殺奔田野浦炮台。

    打門司炮台的這一路,沒花什麼氣力。炮台守軍早已昏頭脹腦,略作抵抗,便做鳥獸散了。

    長州藩兵先燒燬了炮台後面的兵捨,然後點燃了炮台的彈藥庫。

    猛烈的殉爆將整個炮台撕得四分五裂,掀起的土石甚至飛到了「丙寅號」上面。雷鳴般的巨響在海峽中迴盪不止。

    當長州登陸部隊引爆了門司炮台的彈藥庫時,高杉晉作命令「丙寅號」。向田野浦炮台方向移動。「癸亥號」已經先行一步,和田野浦炮台交上火了。

    咦,這邊折騰了這麼久,怎麼還不見幕府的艦隊啊?膽子真這麼小?

    田野浦炮台的戰鬥要激烈得多。此時海面上的霧氣已經消散了大半,岸上的小倉藩的炮手,能夠看得見海上的長州軍艦了。在激烈的對轟中,「癸亥號」被擊中了鍋爐艙,失去了蒸汽動力。

    「丙寅號」恰好趕到,接過了癸亥號的大部分壓力。

    正在僵持不下,山縣有朋親自率領的那支七百人的長州藩兵,在陸上對田野浦炮台發起了進攻。

    山縣有朋將這支部隊再次一分為二,一路從海岸方向,即從正面向炮台進攻;另一路繞到炮台後面的山上,居高臨下,一刀插在了炮台的背上。

    田野浦炮台終於也崩潰了,長州藩兵如法炮製,將炮台和兵捨通通毀掉。

    炮台下面的岸邊,還停泊著兩百多隻日本船,這是小倉藩搜集來準備登陸馬關用的,長州藩兵一火焚之,烈焰熊熊,陸上、海面都是一片火海,蔚為壯觀。

    直到這個時候,西面嚴流島方向才隱約出現了三艘艦船,看輪廓,其中兩艘,應該是幕府的「麾日號」和「權兵衛號」,還有一艘,可能是小倉藩的「海松號」。

    但是三艘軍艦一直隔著一個嚴流島,逡巡不決,始終沒有東進。

    高杉晉作放聲大笑:「膽小如鼠!好,既然他們不肯過來,且讓我前去會一會他們!」

    站在旁邊的石田英吉,小心翼翼地提醒高杉晉作:「總督大人,敵人有三艘船,我軍只有一艘——癸亥號已經不能動了。」

    高杉晉作白了他一眼,說道:「那又如何,我拿扇柄就能敲沉他們!」

    石田英吉啞然,只好執行命令。

    所謂嚴流島,其實只是一個沙洲,日本歷史上最著名的劍客之間的對決,就發生在這裡。這兩位劍客,一位是宮本武藏,一位是佐佐木小次郎,最後的勝利者是宮本武藏。不過,於宮本武藏而言,這場比武與其說是比武,不如說是一場戰役。他精心策劃,手段很有爭議,甚至可以說頗為卑鄙。他的取勝,與其說贏在「劍法」,不如說贏在「兵法」。

    軍艦開動後,高杉晉作叫人把桅桿上的長州旗幟降下來。

    轉過嚴流島,看清楚了,這三艘軍艦果然是「麾日號」、「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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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衛號」和「海松號」。

    然而幕府艦隊卻看不清「丙寅號」。因為幕府艦隊在西,「丙寅號」從東面駛來,而現在是辰末巳初時分,幕府艦隊正對明亮的陽光,加上未完全散去的霧氣,海面上光霧氤氳,「丙寅號」上又沒有任何旗幟,一時間幕府這邊竟判斷不出來船是友是敵。

    另外,幕府艦隊也實在沒想到,長州的軍艦居然敢主動過來一挑三。

    高杉晉作命令:「靠上去!」

    幕府艦隊見來船居然靠了過來,水道狹窄,這是很危險的行為,「麾日號」上破口大罵:「混蛋!不要命了嗎?你們是幹什麼的?會不會開船?」

    「丙寅號」上大聲說道:「我們是運米的!從下松來,要把大米運到福岡去!」

    下松是長州瀨戶內海的港口,福岡是北九州築前藩的藩治,在日本海沿岸。長州盛產大米,由瀨戶內海經馬關海峽,向北九州販米,是很普通的貿易活動。

    幕府軍艦上防備的心思已經懈了,忽然間,有人想到現在正在征伐長州,這隻船從長州來,上面會不會有什麼貓膩?於是喊道:「停船,船上有沒有違禁物品?我們要檢查!」

    嗯?!嚴流島東邊打得天翻地覆,你們在這兒居然有空閒、有心思檢查過往商船?!

    高杉晉作忍不由放聲大笑道:「違禁物品?有,大炮和炮彈!」

    話音剛落,「丙寅號」的火炮就吼叫起來,距離如此之近,根本不可能打偏,炮彈準確地落在麾日號的船側板上,碎片紛飛。

    煙火散去,「麾日號」的船身明明白白開了一個大洞。

    幕府三艦大亂,甲板上的水手們跑來跑去,石田英吉的眼力很好,他發現在此之前,不少水手並未呆在自己的崗位上,現在才開始各就各位。

    高杉晉作又開始用扇子猛敲手心,大吼:「打!打!」

    石田英吉一面指揮作戰,一面在心中暗暗叫苦。

    原以為高杉總督抽冷子賺點便宜就跑,但看他這個樣子,是要和敵艦大打出手的意思了。這次雖然也算偷襲,但可不比周防大島那次!這次敵艦本來就在准作戰狀態中,又是大白天,稍稍亂過一陣子,就會做好戰鬥準備。到時候「丙寅號」以一敵三,而且每一艘敵艦都比「丙寅號」大,如何能是對手?

    搞不好逃都逃不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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