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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固倫公主 文 / 青玉獅子

    「兵事」也好,「洋務」也罷,其實都是個大筐,但凡關卓凡覺得有用的,都可以往裡邊裝。

    「兵事」和「史實」是分不開的,中外的史實,都可以信手拈來——俺是學什麼專業的呀?

    「洋務」,舉凡近現代西方的政治、經濟、科學、技術、文化、藝術,都可以算作「洋務」。

    還有,俺雖然是文科生,但複習複習,小學初中的數理化——也可以算「洋務」,大概還撿得起來,拿來唬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足夠用了。

    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擁有現代教育制度對古代教育制度的巨大優勢,關卓凡對實現這個目標有足夠的把握和信心。

    以有陰謀嫌疑的手段加於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身上,會有內疚嗎?

    不會,至少,小皇帝會有一個更加快樂和健康的童年。

    以後的事情,歷史大潮,浩浩湯湯,我們都只是其中的一朵浪花。

    關卓凡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以為小皇帝增加「兵事、洋務」功課為契機,打壓守舊勢力,加速推進新政。

    關卓凡估計,「兵事」爭議不會太大,就算達不成統一意見,也可以「置而不議」,即你牢騷你的,我干我的。

    「洋務」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連辦個「同文館」,還吵得沸反盈天;皇帝學「洋務」,那班守舊衛道之士,還不得如喪考妣?

    關卓凡真的很好奇,甚至有一點「期待」——想看看這班冬烘先生。到底能有什麼反應?

    如果這一關能過去,那麼連皇帝都學「洋務」,還有誰不能學、不該學的?

    這是最好的「標桿」。

    之後,「新政」就可以大踏步地向前進了。

    這是關卓凡和守舊勢力的第一次正面交鋒,這一關,一定要過。

    為此,關卓凡甚至不惜斥諸最極端的手段。

    不過。他判斷,應該用不著動刀動槍的。

    關卓凡認為,清末改革,最大的障礙,還是士紳階層對土地、農民的掌控;觀念上的守舊。如果上位者有足夠的決心,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

    而真正動士紳階層的奶酪,即大規模剝奪他們對土地的支配權——不論用什麼手段,和平的也好,暴力的也罷——還早著。

    沒有真正的強大實力包括武力做後盾,「言路」就是只紙老虎。

    何況。「言路」本身,也有支持新政的聲音,其實還不少。只是這些聲音聽起來。自然沒有守舊派哭爹喊娘「嚎喪」那般響亮,所以,上位者難免有敵人無比強大、我方勢單力薄的錯覺。

    還有,關卓凡對清末士林的「風骨」。並沒看得太重。

    中國士人對君主的「犯言直諫」,到了清末,基本淪為做秀。「清流們」倚仗的不過是君主的寬容,如果君主真的瞪起眼睛,身上的骨頭還沒軟的,剩不了幾個。

    應該說,兩百年下來。滿洲貴族對於漢族士人的打壓和奴化是成功的。

    前明天啟之前文官集團和君主的那種激烈對抗,根本不可能現於清朝。

    作為後人,看漢族士大夫對滿州貴族俯首帖耳,自然悲憤;可關卓凡現在是「時人」,士林的軟弱,現實中卻可能減少中國改革的阻力。

    歷史的弔詭,令人感慨。

    檯面上,建言增加小皇帝「兵事、洋務」功課的,是宗室的核心成員;舉薦的師傅,是政府的首腦,「洋務」的主持者,不久前立下了不世的功勳。

    而且,正手握重兵。

    最高權力的取態是很清晰的。

    除了以上泰山壓頂般的威懾,守舊派還有個倒霉的地方是,這個事情上,他們的領袖倭仁沒法子講話。

    因為都是「弘德殿行走」,怎麼好攻訐自己還沒上任的同事?反對非自己教授的功課?那不是擺明了說我「嫉妒」嗎?

    所以,得避嫌。

    軍機下值,一班軍機大臣轎馬紛紛,絡繹往後海的恭親王府而來。

    關卓凡是今天的主客,恭王把文、寶、曹、許四個全部拉上作陪。

    到了恭王府,換上便服,其他幾位大軍機在樂道堂的書房裡喝茶聊天,恭王親自陪著關卓凡,往後院來見「六嫂」。

    恭親王的福晉,端莊秀麗,氣度雍容,一看就是「大家子」出身的貴婦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恭王福晉的祖父玉德做過閩浙總督,父親桂良更是巡撫、總督、尚書、大學士一路做將上來。督撫在地方上都是「諸侯」,建牙開府,儀制尊貴,八面威風,同級別的京官萬萬比不得。恭王福晉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是地道的「大家閨秀」。

    關卓凡乃以滿洲人見兄嫂的禮節給恭王福晉行禮。

    恭王福晉對關卓凡的態度,既親熱,又得體,很像個「大嫂」的樣子。

    她說道:「逸軒,咱們一家子人,又是親上加親的,以後可要多來多往。你回去跟白氏、明氏兩個說,要她們常來我府裡坐坐,別總是往七爺府裡去——怎麼,六哥六嫂這兒,是茶不好喝,還是飯菜不香?」

    說罷抿著嘴笑。

    「親上加親」四字,並不算是虛親熱,恭王福晉也姓瓜爾佳氏。

    所以,這也是一位「嫂姐」。

    回書房的路上,恭王對關卓凡說道:「今兒你侄女不在府裡,見不到。不過,不見也罷,見到了,你反倒要給她行禮,嘿!」

    恭王是抱怨的語氣,關卓凡不由略覺奇怪。

    前文交代過,恭王的女兒敦柔格格,為慈禧接進宮去養育。不久前,敦柔格格已封了宗室女最高品級的「固倫公主」。

    當然,那個時候,恭王和兩宮還沒有翻臉。

    固倫公主爵同親王,關卓凡這個貝子見了,確實是要行禮的。

    清制,只有中宮所出才能封「固倫公主」;妃嬪所出,或像敦柔格格這樣,王女撫育宮中的,封「和碩公主」。

    例外不是沒有,那是受到皇帝的特別寵愛,如高宗的第十女,固倫和孝公主,母親是惇妃汪氏;或者以婚姻為國家做出貢獻,如聖祖的第三女,固倫榮憲公主,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袞,母親是榮妃馬佳氏。

    和敦柔格格情況彷彿的,是世祖的五皇子常寧,他的女兒撫育宮中,後晉封固倫純禧公主。

    巧的是,常寧的封爵也是恭親王。

    無論如何,這是殊榮,甚至是「異數」,恭王為何會抱怨呢?

    而且,關卓凡知道,不論慈禧和恭王之間有多少齟齬,慈禧對敦柔格格,是真心實意的喜愛。

    事實上,這個小姑娘,關卓凡是見過的。

    那是從江蘇入京陛見述職,自請「宿衛宮中」,兩宮皇太后在芳齋堂賜宴,小皇帝和敦柔格格一雙小姐弟都曾與席。

    關卓凡的印象中,這個小姑娘生的很端正,行事尤其安靜穩重。她比小皇帝也就大個二三歲,但舉止神情,比小皇帝成熟許多,已經全然是一個小大人的模樣了。

    晚飯是銀魚火鍋。

    六位軍機大臣圍坐一張圓桌子,屋外寒風凜冽,屋內熱氣騰騰,主人勸酒布菜,言笑晏晏;客人大塊朵頤,談笑風生。

    看上去一片其樂融融,「和諧」得緊。

    關卓凡暗生警惕:這個場面,現在還不容易出現在自己的府中。

    恭王畢竟是宗室中最有威望的親王,數年經營,根基已深,摘掉「議政王」的帽子,他的影響力會減弱,但不會消失,自己凡事要多做綢繆,不能過於樂觀。

    席間,又提起了敦柔格格。

    話頭是寶鋆挑起來的:「六爺,敦妞兒似乎有一段日子沒有回府了?」

    然後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笑道:「瞧我,以後可不能再叫『敦妞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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