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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傷別離(十八) 文 / 荊洚曉

    朦朧的大房山裡,許多火把已經點起,石彪可不只是打上幾輪排槍:「把手銃也上了!西南方那片樹林也轟上幾輪!」進山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有十幾人中了陷阱,石彪命令放排槍和把手銃,不是發現了李雲聰他們的行蹤,而在對將要前進的方向做一個清場,若是有龍騎兵營那邊的人手潛伏著,如此密集的火力,怎麼也能把他們嚇走,加上槍炮齊響,又是火繩式的手榴彈輪番擲過去,便是什麼陷阱,也該大半觸發了。

    事實上在這麼一輪槍炮肆虐之後,的確也觸發了幾個陷阱,石彪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雖然他沒有聽說過火力偵察,也沒有受過類似科目的訓練的,但在實戰中累積的經驗,卻使喚得他依然能安排出類似火力偵察的戰術來。

    「紮營,上半夜派一百人巡營,設多些篝火,下半夜派兩百人,某親自坐鎮,其他人等,只要軍帳沒有著火,就是天塌下來,也只管睡便是,半夜必定會有一些喧囂的,全不消理會。」石彪來到大房山東面的高地,看著這裡有條小溪,便這麼吩咐了下去。

    入山之後天色就已開始昏暗起來,石彪也沒有糾結於一定要在天黑前把戰鬥結束,而是開始準備紮營事宜,他不打算冒進,因為他有足夠兵力,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至於黑夜,石彪是認為李雲聰不會放棄夜襲的優勢。畢竟十倍兵力,不盡量把他們這邊拖廢拖殘,石彪認為。李雲聰是不可能存在什麼機會的,但對方畢竟不過六十人,為了保留明日繼續對他們的騷擾,也不可能六十人全都出動,所以來製造騷亂的,最多不過二十人,上半夜的可能性要小些。而下半夜正是睡熟,在石彪看來。李雲聰是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不得不說,他的佈置之下,加上這五百軍兵又全是精銳家丁,這樣的營盤。對於企圖夜襲者來說,絕對就是一個陷阱。有其他軍頭的親兵頭子卻就提出建議:「反正他們也不過六十人,石將軍,不若拔與某百人,就籍著這夜色,把他們的營盤摸了就是!咱們這些兄弟,又不是衛所裡的正軍,到了夜上就成睜眼瞎的貨色……」儘管沒有偵察出李雲聰他們躲在那裡,但這地形擺著。幾個可能紮營的地方,總歸跑不了,而且按著陷阱設置。這些精銳軍兵大都也是心裡有數,「他們的營盤,應該就是在南面那山谷後的斷崖!搬上幾塊大石一堵,要人來了,用力一蹬,敢上去就成肉醬了。那地頭,夜裡不用三五人就能防住了。」

    這親衛頭子敢提出領百人夜襲。卻是有著他的憑仗:「某和幾個老弟兵,從斷崖後面爬上去,再放繩子下來,其他兄弟上了去,百人砍他幾十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麼?」

    「不。」石彪毫不遲疑地否決了這個提議,堅決地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就你一個人也不能去,別說一百人。」他看著那親衛頭子有些不滿的臉色,不得不多解釋了幾句,「區區數十人,他們唯一能決想的,就是教我等分兵,這邊零敲十來人,那邊伏擊十來人,積少成多,有個五六十人的戰果,他們就可以撤出去了,撤到那丁容城劃出的安全線後面。」

    「那他們不就是輸了麼?」那親衛頭子聽著有點轉不過彎來,畢竟他不是軍將,想的東西沒有石彪那麼全面,「咱們不就是要贏,他們要退了,那咱們就贏了啊!石將軍,某聽不懂您的意思……」

    石彪苦笑道:「若是六十對五百,還能殺傷五六十人,再從容退出,這樣的戰績,我等還有什麼臉面說輸贏?」那親衛頭子才醒覺過來,不禁點了點頭,石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哥哥,總之,某等決不能分兵,只要能捉住他們一回,就足夠了!」

    其他各個軍將派來的人手,在邊上聽著,也無不紛紛稱是。

    石彪滿意地點了點頭,不論何,至少這些精銳能聽他號令,對於李雲聰那六十人,他是真不放在眼裡的。他看著這黑夜,這個注定了不會平靜的黑夜,夜雖黑,總盡歸是要天亮,不可能長久地黑下去,一旦天亮,那六十人,便無所遁形。

    這不是一個平靜的夜,對丁一來說也是如此,當夜幕籠罩了天地的時候,他叫來了胖子:「宮中還有人手沒有撤出來?」這是很明顯的事情,丁一再怎麼著,對於山地特種大隊有多少人,還是很清楚的。

    胖子自然也不敢在這關節上跟丁一打馬虎眼,連忙答道:「是,還有三十七人仍在宮中,在這次行動裡他們還沒有暴露,按照先前定下的計劃,這些人手就沒有隨著我們的集結而站出來。」這原本就是丁某人先前二年時,一點點修正、構思出來的行動方案,再通過秘密的途徑傳遞給胖子的。

    丁一聽著點了點頭示意胖子繼續,後者整理了一下思緒又再稟報道:「皇宮諸衛守軍,除開東安門、東華門之外,還有四十二支衝鋒隊沒有發動;清寧宮有三支衝鋒隊沒有發動、乾清宮有二支、東宮有十一支,不過東宮那邊,只怕今晚過後……」錢皇后重新入主東宮,不可能不做一番清洗的,否則的話,不是睡覺都不放心麼?胖子舔了舔舌頭,「不過原先重華宮還有二支衝鋒隊也沒有發動,大約會隨皇后入主東宮,因為少爺沒有吩咐,所以就沒有通知重華宮那兩支衝鋒隊,照顧原本在東宮……」

    「不,你做得很好。」丁一打斷了胖子的話,並且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廠衛可不是擺設,皇宮裡的衝鋒隊,都是採取各衝鋒隊不發生橫向聯繫的做法,甚至同一衝鋒隊十來人,往往也只有固定的三兩人,互相知道是天地會、忠義社的成員,對於整支衝鋒隊的成員,也只有隊長才知道具體是哪些人。

    「少爺,這會費咱們是不是乾脆就不要收了?宮裡面那些人日子也不好過……」胖子卻是提出這麼一個說法,「要是不收會費的話,應該能發展更多的成員!」

    「連當月收入百分之一的會費都不肯交繳,你指望一聲令下,像昨晚一樣要拿命出來拼的時刻,這些人會站出來?」丁一沒有去和胖子講什麼每個組織機構運作都是需要

    費用之類的話,因為對於胖子來說,他不一定聽得懂,還不如用這最簡單的類比法來說事。

    丁一看著胖子表示明白了,想了想對他道:「你明天先不要跟我去天津了,關外京師書院那邊,柳滿絮和金玉鷹會入關來,以後京師方面的天地會、忠義社的工作就交給他們去主持,你把皇宮裡的衝鋒隊名冊及相關資料移交好了,再來天津跟我會合。」

    「是,少爺。」胖子當然沒有什麼意見,他本來就對這些東西,覺得很頭痛,每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至少胖子對於如何發展天地會、忠義社成員,並不太有心得。

    而這個時候卻就聽著帳外朱動的聲音響起:「先生,弟子有事稟報。」

    「進來。」丁一按住了主動想要迴避的胖子,瞪了他一眼,對於這廝丁一還是很信任的,但胖子似乎在王振手下辦差留下的習慣,有時自覺到有些虛偽了,很多時候都是很主動的避讓開。

    朱動進來之後,在丁一示意他無妨便開了口:「有客人來,想見先生。是興安,怕是郕王差他來的,先生若是不方便見他,弟子……」郕王就是景帝了,英宗重登大寶,便把他廢為郕王。

    「教他入內說話,做好警戒,朱動負責外圍,胖子在門外守著。」丁一馬上就做了安排。

    興安進來之後把丁一嚇了一跳,短短一日,他似乎老了二三十歲,隨時可以砸上最後一根棺材釘的感覺,連行路都不太穩了,見著丁一,就要大禮參拜,卻是丁一把他扶住,教他坐下好好說話。

    「容城先生,咱家也就不客套了,王爺想求先生救他一救。」興安要說的話,顯然在來找丁一之前,已來回打了好幾次的腹稿,「王爺求先生援手,將吳太妃、杭氏、唐氏與王爺一併領去廣西。」吳太妃就是指景帝的娘,英宗復位,就削去她的太后之位,降為宣廟賢妃。

    杭氏、唐氏,指的卻就是原來的杭皇后和唐貴妃了。

    丁一沒有開口,只是靜靜望著興安。

    「先生,杭氏已被削後,若您不肯援手,只怕除了汪王妃之外,難有倖免啊!」汪王妃就是那位反對景帝易儲,而導致景帝大怒把她削去皇后之位的那一位,英宗是不承認杭氏繼承的皇后之位的,就算把景帝廢為郕王,郕王妃也認汪氏。

    興安看著丁一沒有開口,知道這當口,不拿出點東西來,再怎麼求也無濟於事了,於是他咬了咬牙,卻是下了決心:「王爺說,有些人你不好下手,王爺卻是不介意下手的。雖是被廢,但畢竟是三載的天子,宮中還是有些心腹之人,先生以為如何?一旦先生保著王爺到廣西,性命也便在先生手中,王爺必定會履行諾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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