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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傷別離(十七) 文 / 荊洚曉

    那些軍頭和石亨從石彪出發開始,都是老神在在地圍坐著,他們有什麼好擔心?五百對六十,儘管那六十人出發時,拉了幾輛大車,但這些軍頭並不太擔心,按著石亨原話:「指望廂車擺下車陣?看怕到時結果了,正好扔進車裡就地埋掉,也算給丁容城留幾分臉面。」廂車戰法這年代還沒有總結出來,但軍中是有了這樣的雛形。石亨和那些軍頭也是有見識的,一點都不慌。

    胖子因為李雲聰允任指揮,他帶著兩個大隊,忙得腳後跟踢屁股;

    只有曹吉祥,擔心得不行,朱動看著他這樣不得安寧,就過來安慰他道:「曹公公,勝負猶未定,不必如此憂心。」曹吉祥聽著愈更苦笑,勝負有什麼好擔心?丁容城擺明就要等石亨贏了之後,來彈劾他,來打石亨臉的。

    因為他在西南打過仗,是知兵的,若是不知兵的人,聽著坊間評書,說起丁容城的本事,自然覺得丁某人手下的兵將,六十敵五百怕什麼?就是十萬鐵騎也奈何不了云云,倒是不會擔心。這打過仗知兵的曹吉祥,是很清楚一旦擺開陣營,六十人還不夠五百人幾輪箭雨的,別說衛所的正軍開不了弓,或是開不了兩輪弓之類,這些可是軍頭身邊的精銳,開個十輪八輪弓全無問題,何況還是覆蓋式射擊不用瞄準,十輪下來就是五千羽箭,這六十人怎麼扛?更別提這五百人都是配了馬的。一個衝鋒就是二千隻鐵蹄翻騰,六十人怎麼攔?

    所以他倒是和朱動說道:「咱家何至於如此沒有見地?少爺明顯就是要教石某先喜後悲,那六十人裡。怕有不少是宗親吧?」他知道朱動是最先跟著丁一的弟子,也知道朱動一直都在掌管著安全局衙門,所以丁一有什麼謀劃,沒有理由會瞞著這位,不然曹吉祥也不會跟他討論這種問題了。

    朱動聽著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怎麼可能?龍騎兵營都是大明第一師出來的,都是兩廣、湖廣的兵源啊。又不是京師團營裡面拔出來的兵,關外安西都督府。師叔手下我倒是知道有一些,是跟遠支的宗室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曹吉祥聽著只覺頭頂「轟」的一聲響,不敢置信地問道:「這麼說,少爺是指著那六十人。能贏?」沒有宗室,就算那些人有戰功,也不可以扳倒石亨的,兵演嘛,那五百人就沒戰功麼?跟在主將身邊的家丁親衛,也是上陣廝殺的啊,怎麼可能沒戰功?

    王振當年權傾朝廷,也就是宗室不太敢動,最多動一下駙馬。因為現時不比萬曆年,宗室的數量沒有那誇張,一旦弄死宗親。追糾起來,不說能不能擺平,至少就是很麻煩的事情。

    例如石彪手下精銳弄死的人裡有宗親,那就是一個可以發難的藉口,別說什麼刀兵無眼,為何要領兵殺死宗親?能不能入罪不提。足夠把石亨叔侄先拘起來,然後再交有司去議。這是一個爆發點。當石亨叔侄被拘之後,一定就會有告密者、出首者,哪個朝代都不乏這樣的人,到時正常來說,給石亨叔侄定罪的的罪名,應該就不是兵演之中誤殺宗親了。

    但沒有宗親在其中,就沒有這個藉口,沒有這個爆發的點啊。

    當聽著朱動說:「自然,若不能戰而勝之,曹公公以為這兵演之意何在?」不過說完,朱動自己都摸著鼻子訕笑起來,覺得這事真的不太靠譜,只希望那六十人能在大房山裡用游擊戰術,把這五百人拖垮就好了。

    因為有個給養的問題,六十人的給養很好說,兩大車物資,差一些支撐個十天半月不成問題;五百人就不同,兩大車物資沒三兩天就吃喝完了。而且都音部落那些人,箭術都不差的,就算物資吃完了,狩獵也可以生存,龍騎兵營的士兵,在廣西也有接受過野外生存的課目。所以朱動想著,跟石彪那五百人拖著,拖到他們受不了撤出大房山而贏得兵演,就是一個取得勝利的辦法。

    曹吉祥聽著,擺了擺手,歎了一口氣,如同突然老了二十歲一般,連背都駝了下去,走入自己的帳篷裡,再也沒有出來。因為他又不可能現在跑過去跟那些軍將混一起,他早上投了丁一,下午又反覆,鬼信得過他?那麼也只有默默接受結果了,至於朱動說的,取勝的法門,他覺得就是扯蛋,要是那五百精銳是衛所正軍倒罷了,軍將身邊的親衛,哪個箭術又差了?哪個身披甲冑、手持軍器,有銃有弓,沒法在山裡弄頭小獸甚至野豬什麼的吃喝?指望把人拖垮?那真白日做夢了!

    至於說去勸丁一,曹吉祥的兒子曹欽倒是給他提出這個建議,但曹吉祥聽著又是長歎了一聲:「什麼也不要做。」然後就在榻上轉過身去,最後曹欽又纏著他問了幾回,曹吉祥坐了起來,方才無奈地道,「勸有什麼用?少爺北掃瓦剌、南鎮雲遠,哪一樁不是實打實的硬仗?用得著為父去拾遺補缺?這當口還看不清楚?少爺是要自污啊!你沒見兵演之際,少爺都攜著那瓔珞同來麼?以前啥時聽說過丁容城這做派?倒是時常聽著他身為士林翹楚,去給臭當兵的挑水泡,跟他們一起行軍,吃一樣的飯菜,就有耳聞,今天中午,少爺吃的不就是跟其他人都一樣麼?故之,不必去勸了,這就是要自污,別去理這事,少爺所謀者大!好好辦差就是。」

    曹吉祥現時是直接認為丁一就是故意要輸掉這場兵演的,以達到自污的目的,以免讓朝廷覺得丁某人,無人可制,遠離中樞之後,時長日久皇帝對著他起疑;連帶著那宮中女官,也被認為故意做出來,求田問捨貪圖美色的行為。

    事實上丁一沒有曹某人所想的那麼高深,他只是覺得事情也到了一個段落了,那自己不說退休這節,怎麼也得有個假期吧?加上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瓔珞這女官,長得頗為討人喜歡,也不會吱吱喳喳煩得不行。這教人覺得頗為可親的少女,雖說沒有天然呆那麼誇張的曲線,也沒有柳依依的大長腿,但丁一又不是種馬,看見女人就想推倒,很有鄰家妹妹感覺的女孩,又不多嘴,望著丁一又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崇拜,所以丁某人在這自己定下的假期裡,倒也願意帶著她出來轉轉。

    至於兵演

    的輸贏,丁一看得並沒有那麼重,也沒想到那麼深,他的目的,是想看看用現代化軍事操典訓練出來的部隊,龍騎兵營應該算是大明第一師裡最為精銳的隊伍,又是裝備了近代化的武器,他想看看面對這個年代的精銳軍馬,到底戰鬥力相較如何。

    別說用真刀真槍殘忍,接下來如果一切按丁一計劃,順利的話開始進入大航海時代,那很可能登陸以後,分散開去,一個班的士兵就要面對數個部落的攻擊,這年頭又沒無線電,那要守不住的話,登陸的部隊必定不如土著的數量,那搞起來就是全線崩潰的。

    不用實戰來兵演,丁一心裡是完全沒有底氣的。

    不過他還是交給了李雲聰一發信號彈,如果實不行,或是傷亡超過預期,丁一身邊兩支特種大隊,都帶了雞胸甲和手槍、一人兩馬的,也有足夠的能力,去把人接應出來。而且其他幾個出口,還有一個衛的軍兵是于謙那邊派出來;還有老王驥很識時務,昨夜之前就交出來的一支千五人精銳步兵;英國公府在附近衛所調出來的數百軍士等等。這些東西倒不是丁一猜忌所以沒有跟朱動說,而是他習慣了現代的精細分工,這都跟情報部門沒有關係,沒有必要去通報到朱動那裡去。

    不過剛剛過來的朱動顯然沒有丁一的淡定,他猶豫了一陣,還是跑過來向丁一匯報:「先生,弟子有事稟報!」丁一摸了摸瓔珞的腦袋,後者畢竟是宮裡出來的,當然不會認為第一天,她就有資格聽聞朱動稟報的消息,所以很乖巧地行了禮就退開了。

    「石某與那些軍頭在談論,說是天黑之前……」朱動的話還沒有說完,南邊大房山方向,就傳來如同炒豆子一樣的槍聲,一波接一波的,聽得出來是輪番的排槍射擊,朱動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他們說是天黑之前一定要結束戰鬥,以防夜長夢多,先生,是不是弟子……」

    「不要急。」丁一仔細偏耳聽了,抬頭望開始變得灰濛濛的天際,對朱動笑道,「處於弱勢的時候,當然是研究敵人的策略,然後用相應的方針和戰術,來取得勝利。這就是說,從一開始,其實石彪就在因著龍騎兵營的小隊,而制定作戰的方略了。」

    朱動聽著就要哭起來了,人家五百人的精銳,打李雲聰那六十人,都上排槍輪射了!丁某人還在什麼強者弱者,自家先生,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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