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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飛地(十五) 文 / 荊洚曉

    木盒之中是兩顆首級,其中一顆便是那時和這周玉章同來的安撫副使,另一顆看起來蒼老些,和那安撫副使眉眼間極為相肖,若是丁一所料無差,怕便是孟密的安撫使了。這時只聽那同知周玉章長揖及地,用著他那口音極重的官話稟道:「思機發餘黨流竄孟養,竟將安撫使與副使殘忍殺害,孟養兵丁不堪一戰,下官敢請制軍派兵入駐孟養,以安境撫民!」

    丁一聽著,眼睛便微微地瞇了起來,劉鐵看著暗暗為這周玉章擔憂,他跟在丁一身邊的時間很長,他很清楚,丁一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想殺人!至今為止,還沒有誰讓丁一動了殺機之後,可以活下來。

    這個時候就聽著大帳外宮聚宮都督的嗓門:「末將宮聚求見制軍!」他是舊軍伍的出身,求見制軍向哨兵報具姓名是個習慣了。哨兵連忙教他入帳,說是丁一早就吩咐了,宮都督來了,隨時入內去就是,可老都督在這一點上,就算丁一也說服不了他,依舊和往日一樣,拗著頭對那哨兵訓道,「制軍寬厚,我等豈能就沒了規矩?制軍不傳,老夫卻是不敢進的。」

    「老都督,快請進。」丁一沒那麼大的講究,只是示意劉鐵先把周玉章那個木盒收起。

    宮聚入得內來,納頭便拜:「門下沐恩小的宮某,見過制軍!」

    沒等丁一來扶宮聚就如同炮仗一般冒出話來:「恩主,聽兒郎們說。這往下每天要管三頓飯了?」看著丁一點頭,宮聚咬了咬牙,終於還是下決心開口。「那聽著以後每天中午,一個班有條魚,晚上吃飯,菜裡要見肉,這事也是有的?」

    看著丁一又再點起頭,宮聚就忍不住了,咆哮道:「恩主!制軍!總憲!靖西伯爺!探花郎!帶兵不是這麼帶的!豈不聞升米恩、斗米仇麼?朝廷軍餉多少?就算您不喝兵血。全撒下去也不夠的,何況您還設了那麼多獎賞的銀子給軍兵去拿!再大的家業,這麼補貼法。敗光也就幾年的功夫!再說天下之間,哪有人養著五千家丁的?恩主啊!您不能啊!」

    丁一被嚇到了,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本來以為改善一下伙食。士兵吃飽了。自然就好帶,宮聚和下面軍將,應該是樂意才對啊,怎麼會出這麼一出?不過聽著宮聚的話,他倒是真的把丁一當成恩主,是為丁某人著想,才來勸的。

    正當丁一考慮如何措詞之際,卻聽著宮聚跪在那裡開口道:「恩主。小的宮某,有重大軍情稟報。求制軍屏退左右!」丁一感覺這老都督是學過川劇還是怎麼的?這變臉比翻書還快,真的好嗎?剛才還在說讓士兵吃得太好會破家,這會兒,卻就來說有重大軍情?

    不過老都督那份熱忱丁一是看得著的,再說一對一丁某人還真不怕行刺這回事,就憑腰間那兩柄左輪,別說一個人,就是五六人他也一點怯,所以丁一想了想,便點頭衝著萬安他們揮了揮手,教萬安、劉鐵和周玉章他們都暫且退出帳外去。

    然後丁一走上前去,硬生把老都督攙了起來,按坐在椅子上:「老都督太拘禮了。」

    「恩主,小的求把家小都遷到梧州府去。」這一句又是極為跳躍,和頭前說有什麼重大軍情,聽著全無相干,丁一不知道這老頭是不是老年癡呆症發作了,不過看他用心做事的份上,也並沒過多的跟他講究,只是苦笑著點了點頭,便只聽得宮聚又開口,這一句倒就把前面的話,都串到一處了,「制軍想要逐鹿天下,卻也不好把事做得太明顯了!」

    丁一這回真的被他嚇到汗毛倒豎,連忙對宮聚說道:「安能胡說!學生位極人臣,又蒙當今許我,當所拓之地,盡為封邑,丁某就是失心瘋了,也不能去造反吧?老都督萬萬不要多心啊!這事是真的沒有!」

    「若是沒有,恩主許諾軍兵的三頓干飯和魚肉,便愈加不能實施下去!」這回宮聚卻是和丁一硬頂上了,「否則但教聽著這事的人,百人之中,只怕九十九都說制軍是要起事的,餘下那一人,不過是不敢說罷了!制軍若是不信小的話,可喚那都老爺入來問他便是!」

    都老爺指的卻就萬安了。丁一聽著有點心頭發毛,難道真的如宮聚所說的一般?

    於是乾脆也就不再猜想,把萬安叫了進來,卻就由宮聚開口問道:「都老爺,制軍要謀大事,敢問您何去何從?」說罷手扶刀柄,目光死死盯著萬安,只教一句就要拔刀的模樣。

    萬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老都督說笑了,這還用問麼?先生自出容城之時,便已然在謀大事,安早已知曉,何去何從,也早就做了選擇,何必於今日今地,方來問出這般話來?」

    「自出容城便已謀大事?」宮聚聽著嚇了一跳,這不是說丁一從還沒當上官就準備造反麼?

    萬安老神在在地點頭說道:「然也,原來老都督竟不知曉?當時先生上京,便舌戰群儒,問國子監一眾舉監生,安西都護府安在?碎葉水何處?邊關百姓何辜?便以秀才之身,駁得一眾舉監生,啞口無言,其中更有不少人,被先生喚起熱血,從此追隨先生身後!」

    宮聚有點反應不來了,他覺得自己和萬安說的似乎不是一回事,只聽萬安又是說道:「千古猶記,勒石燕然;至今仍思,漢唐盛事!我輩身為國家棟樑,自當謀大事,不惜身,方是真儒!故之便只是五千兵,先生也敢憑仗浩然正氣,威攝宵小!」

    丁一聽著心中倒是定了下來,看起來宮聚說的,還真有道理,自己這麼對這五千新軍,傳了出去,的確怕是有些風言風語的,設些獎項給軍中健兒,這個便是不怕,說到哪裡去,也不會有事,督師臣連打賞軍兵都不能,那還督什麼師?但天底哪有督師臣長期自掏腰包,來給數千軍兵吃肉?要是幾百人,倒也不錯,景帝先前拔給他那八百護衛的名額還是在冊的,儘管人都被丁一分派到大明第一師下面班排充當軍士去了,但至少是有這名額,在大明的軍籍上,是有造冊的,起

    居注也有這一條的,丁一賞自己的親衛,那真就不怕。

    但現時五千兵,這麼弄,的確是落人口實。

    至於萬安那一席激昂至極的說辭,那是專門要把宮聚忽悠瘸的,也只因為萬安這做派,丁一才信了宮聚的話:要不是看出有問題,萬安為何急著要把宮聚帶到溝裡去?就是萬安也這麼覺這事是真的,但這廝覺得能做不能說,至少在丁一動作之前,是絕對不能拿出來說,所以才刻意把宮聚往溝裡帶,一定要坐定所謂大事,就是強國富民,拓土開疆。

    「其實,我教那些新軍有魚有肉,卻不是人人都有的。」丁一想了想,揮手止往還要接著把宮聚說到降智商的萬安,對宮聚說道,「其中,聖上賜我八百親衛,但廣西平亂,基本傷的傷、死的死,所以準備挑選二三百人,來補這足額;另外就是四海大都督府,現時是有職無兵,因需海外撫夷之故,需籌建一旅人馬,凡是食得魚、肉、三餐的,就是自願加入這四海大都督府的陸戰旅,今後是隨時要出海遠帆,去國萬里的。」

    他這麼說,宮聚聽著也就將信將疑,丁一笑道:「老都督,過上幾日旨意就會下去,到時你應知分曉了,放心,丁某便是失心瘋,也不會去做你所想之事。」不是會不會做,而是要造反丁一何必去入仕這麼麻煩?造反絕對不是他達到目的捷徑。

    勸罷了宮聚,待得他離去了,丁一對萬安說道:「按方才說的章程,擬份折子遞上去。」

    「是,學生以為,不若優待陸戰旅的錢餉,只是先生暫墊著,還是教朝廷來出好些?若是朝廷不肯出這筆錢,便與軍兵說明,是朝廷不肯教他們一日三餐,不肯他們有魚有肉,然後再上折子,教兵部拔一旅願意隨先生出海的精銳過來聽命好了。」萬安加上這條,確實是很毒,奸臣本色盡現,如果朝廷真的不願出錢,那麼這五千新軍以後絕對百分百,只知丁一,不知朝廷了,而且還要兵部拔一支精銳來聽用,這年頭,最怕就是離鄉背井,別說還要出海!

    哪支精銳願意來聽用?丁一聽著苦笑起來,真是偉哥首輔本色啊,這萬某人,是真會來事啊,當下便也點了點頭,同意了萬安意見,教他先去草擬不提,又傳了孟密安撫司同知周玉章入帳來。剛才其實周玉章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丁一真的是起了殺心。

    想想一介同知,就這麼把安撫和副使殺了,這人真的是夠狠了,放在身邊使用,教人如以養獅虎為寵一般。不過此人做下這等大事,還能勸著丁一去換了乾爽衣袍,可見是沉得住氣的、頗有城府的,這等人無論如何,無論他的官話口音都重,絕對都是人才,丁一現時轉念一想,卻又覺若是這般辦了他,卻是有些浪費,所以教他入內問話,看看此人能力如何。(……)

    ps:感謝各位看官的月票和打賞,不過明天真的必須得請假陪媳婦出門溜溜了,不然要被家暴了,見諒見諒,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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