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露餡 文 / 望平安
到了窗邊,楊澤趴在窗戶邊,偷偷往裡面看,牢房裡又黑又暗,並不能真正看到什麼,但裡面的聲音卻是聽得清清楚楚,至少尤旭升這個牢房裡的動靜聽得很清楚。
尤旭升背靠在牆壁上,雙手捂著臉,在低低的抽泣,聲音不大,似乎他在努力地壓低聲音,可卻並不能全完壓住。
楊澤聽了片刻,心想:「在牢裡,他沒有必要裝腔作勢,就算是要哭,也是做出樣子來給別人看,不需要如此的壓抑,哭得驚天動地,一邊哭一邊說話,這個才是兇手該有的表現,他現在這個樣子,說明他不是真正的兇手。試想,一個連做下兩個案子,並且能把對手逼到死地的人,心理應該何其強大,偷偷哭啼,實在是沒有必要了。」
他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這個氣窗,回頭看向付丙榮,見他的大徒弟往旁邊一指,他便到了另一個氣窗前,這個氣窗的下面,住的是尤旭起,尤家二郎。
尤家二郎好像生病了,躺在一堆乾草裡,喃喃自語,仔細聽去,竟然他是在說:「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雖然看不清表情,從他的姿勢和低低的話語,估計他是在做惡夢,在夢裡辯白,案子不是他幹的。
楊澤眉毛挑了挑,這兄弟兩個現在疲倦得很,也恐懼得很,但他兩個都沒有沉思,都沒在冷靜的想辦法,而是一個低聲哭啼,一個在夢裡辯白,都和能做下連環案子的兇手樣子不符。
他離開了這個氣窗,又看了旁邊的,那間牢房裡住的是尤旭起的妻兒,這間牢房更加靠裡面了,小油燈的光亮照不到這裡來。就算大概情形都看不清,裡面也沒什麼聲音,估計裡面的人睡著了。
楊澤站起身來。慢慢退後,離開了窗子。他看向旁邊,就見付丙榮他們也都站起來了,只有菜菜還趴在尤旭起的那個窗子邊,楊澤小聲叫了她一下,菜菜這才也離開。
他們一起往前面大門走去,楊澤問菜菜:「你看到了什麼?」
菜菜道:「尤大郎在哭,尤二郎在做惡夢。尤大郎還算好點,那個尤二郎似乎被折磨得不行了,像是生病了。」
楊澤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倆都被折磨得夠嗆,尤二郎更加嚴重些。」
付丙榮先叫了聲師父,停了一下,這才道:「他倆都不像是兇手,至少尤二郎不是。尤大郎雖現在還說不準,但看樣子也不像。」
譚正文也道:「尤大郎被突然抓進了大牢,這時候他應該非常焦躁,想方設法地出去,而不是偷偷哭。這太懦弱了,我看他沒膽子殺人,更不可能連殺兩個,他祖父還好說,那是一個老人,可他三弟卻是在外地被殺的,他三弟的隨從一家還被滅了口,這麼凶狠的手段,不像是他能使得出來的!」
楊澤嗯了聲,道:「一切等明天天亮就會有答案了!」
他們回了二堂,這才想起現在天早就黑了,應該找地方睡覺了,楊澤叫來刺史府裡的管家,讓管家給他們安排住處,管家給他們安排到客房裡,刺史府的客房多得很,他們一人一間。
楊澤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起來時,精神抖擻,此時早已雞叫三遍,已經過了和師爺約好的時間。洗漱之後,楊澤又去了二堂,見三個徒弟和菜菜都在。三個徒弟看來睡得也不錯,只有菜菜兩眼紅紅的,這小姑娘一定整晚在想著案情,以至於沒有睡覺。
楊澤道:「木根,叫人送來早點,咱們邊吃邊等。」
木根卻道:「師父,那管家很會辦事,早點早就送來了,見你沒起床,我們也不好意思先吃,所以一直餓著肚子等你呢,叫一聲,管家就會送上熱乎的來。」
「那你就叫啊!」楊澤笑道。
木根果然沖外面嗷地叫了一嗓子,道:「沒看見我師父來了麼,早餐呢,不是去換熱乎的了麼,怎麼熱乎的還沒上來!」
外面緊接著就是一聲答應,片刻功夫,熱氣騰騰的早餐就又端了進來。
楊澤道:「吃吧,吃飽了就要辦事了,估計今天會很忙,餓著肚子可沒力氣。」
菜菜卻無心用餐,她道:「你不是和那個師爺說好了麼,雞叫三遍之時,就是最後的期限,他怎麼還不回來啊?」
楊澤端起飯碗,笑道:「估計是在說服尤家人吧,等著看唄,他肯定是要回來的。」他吃起粥來,刺史府裡廚師手藝不錯,瘦肉粥做得非常可口,顯見是用了心思。
付丙榮他們也吃喝起來,只有菜菜,吃得不多,看樣子她不等到師爺把消息帶回來,她是實在沒心思吃飯了。
早飯吃過,又過了好一會兒,日頭已然升得老高,那師爺才從大門外進來,垂頭喪氣的,不用他說話,光看表情,就知道沒談成,尤家人必不肯真的傾家蕩產地來搭救尤家大郎。
果然,師爺進了二堂之後,便道:「楊大人,小人把事情辦砸了,那些尤家的人就像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小人勸說了一整晚,他們就是不肯出錢,不肯把案子結了,竟然還揚言說要進京告御狀,還要將楊大人你也一起告進去。」
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估計尤家人還說了別的狠話,甚至也說要告他了,畢竟他是個中間人嘛!
楊澤笑了笑,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道:「尤四郎說什麼,他願意出這份錢嗎,他尤家就算是沒有十萬貫的浮財,可加上地契什麼的,應該是夠的吧,他救兄心切,怎麼可能不願意出錢呢!」
師爺跺了跺腳,接著又呸了聲,道:「枉小人以前還把尤小四當成是好人,不成想最不識抬舉的人就是他。這個傢伙,竟說大老爺你胡亂判案,還說就算要判兩個兄長死刑,也是秋後處斬才對。哪有剛斷完案就砍腦袋的,告御狀的話就是他說出來的,竟然一毛不拔!」
師爺相當地氣憤。他昨天去了尤家,這時尤旭陽早就被救醒了。就是他在的時候尤旭陽哭暈了,他一走,沒多久尤旭陽就醒了,他再去時,尤旭陽已經開始行使家主的權力了,還答應其他的尤家人,以後不但給他們漲例錢。而且那些賭場之類的生意,還要再做起來,只這麼一個承諾,就讓他還沒當上家主呢。尤家人就對他開始擁戴了!
等師爺再去時,把楊澤的話一轉述,尤家人當然全力反對,雖然尤家家大業大,可十萬貫無論如何都不是小數了。那真要算是傾家蕩產了,就為了救出尤旭升一個人,這也太不值得了,再說他們已經得了尤旭陽的承諾,在他們心中。尤旭陽當家主可比他的三個哥哥加一塊還要好呢,尤旭升死就死了吧!
所以,除了尤旭升的妻兒外,別的尤家人一起反對,而尤旭陽也不肯花錢,反而義憤填膺地說楊澤是個糊塗官,他要進京去告御狀!
師爺勸了一整晚,最後也急了,把話說得極狠,如果雞叫三遍之後,再不拿錢出來,那就砍了尤家大郎和二郎的腦袋,並且他暗示,不要以為什麼秋後處斬這種規矩行得通,要是尤旭陽真敢把事情鬧大,去告什麼御狀,那小心他兩個哥哥在牢裡「畏罪自盡」!
這種暗示誰都明白,你不是大叫著斷案不公麼,好啊,那這案子我們就不著急斷,可小心你兩個哥哥還在我們手裡呢,弄出點什麼意外來,讓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然而,出乎師爺的預料,平常極仗義的尤四郎,不知這次發什麼瘋,就是不肯答應,完全不想破財消災,就非和官府頂著幹,非要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甚至還要親自上京去!
師爺又氣又急,只好回來報告楊澤,這事他辦砸了!
楊澤聽罷,道:「這尤旭陽是鐵了心不服軟是吧,他是不是以為舒大人是要告老還鄉之人,而本官是外地來的官員,反正早晚都不會在這裡,所以也不怕得罪我們,而等以後再來了新刺史,他再巴結,也來得及,是這樣吧?」
師爺立即點頭,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他又道:「楊大人,他這麼混帳,要不然給他點兒顏色看看吧!」
他不瞭解楊澤的為人,但從楊澤胡亂斷案,還大胃口的索要賄賂的性格看,楊澤絕對不是好人,如果尤旭陽真敢這麼頂著幹,那楊澤十有**,會把尤家的大郎和二郎一起給弄死,隨便按個畏罪自盡的借口,誰還能真查出個子丑寅卯來麼,尤家兩兄弟自己都不能證明沒罪,別人又怎麼能證明?說他們畏罪自盡,完全是死無對證啊!
就像是明白師爺心思似的,楊澤道:「你是不是認為本官很混帳,而且那個尤旭陽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這話問得非常突然,師爺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先點了下頭,猛然間感到不對,立即忙又搖頭,道:「沒沒,小人沒有這樣認為,但那尤旭陽必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大人給他點兒顏色也是應該!」
楊澤臉色一沉,大聲道:「不錯,就是要給他點兒顏色看看,否則他便不知這世上有句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二堂上也有火籤,楊澤從竹筒裡抽出一根,扔到了地上,喝道:「付丙榮何在!」
付丙榮上前道:「卑職在!」
「你帶一隊捕快,立即去尤府捉拿尤旭陽,不得有誤,如果他膽敢反抗拒捕,那就不妨給他帶點兒傷!」楊澤大喝道。
付丙榮撿起火籤,飛奔出堂,叫來一隊捕快,那師爺自願帶路,眾人一起向尤府趕去!
楊澤往大椅上一靠,心想:「那尤旭陽應該是跑了,如果他是那個兇手,那麼心思必定縝密,他從師爺的話裡可以推算出我是個混賬透頂的官,而只要他現在以去告御狀的借口離開琅州,別的尤家人必不會出錢,那我必會害了他的兩個哥哥,而他躲過這個時間,等再回來時,自然而然地就當上了家主,我又不在了琅州,舒堂舉也快告老還鄉,那這份龐大的家業,豈不是就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菜菜忽道:「要是那個尤四郎嘴巴很硬,不肯招供怎麼辦?我看找他的證據是很難的!」
楊澤哼了聲,道:「那就給他來個案件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