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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五十六章 秋來春去總相同 文 / 望平安

    楊澤對阿烏女的表演也很讚賞,卻還沒到眾人的瘋狂程度,畢竟他在自己來的那個時代,這種表演見得多了,並不稀奇。可在這大方帝國,這種表演除了高官和富豪之外,普通人是很難看到的,要不是今晚他們來了這麼多人,又喊著要難為裘大娘子,光憑他們自己花錢來看,也是請不起阿烏女出來的!

    二樓,不知何時迴廊之上那些突覺人又出來了,幾個突覺大漢圍在一個青年貴族的身旁,這青年人一身華麗胡服,留著短髯,鷹鉤鼻,目光陰冷,顯見他是這些人的首領。

    青年貴族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在草原時,常聽說大方的人都自稱天朝驕民,說咱們突覺人是蠻族異類,不懂詩書,可今晚所見,這些所謂驕民,不過是一群酒色之徒罷了!」

    一名大漢道:「咱們不是也有懂詩書的人麼,大汗還說要用他們來削大方的面子,比比誰懂的詩書更多!」

    青年貴族皺了皺眉頭,道:「父汗想削大方的面子,所以才集全國之力,搜集到了那些士子,其實有些士子並非是咱們突覺人,總共也才幾十人罷了,能不能真削了大方的面子,還在兩說之間。」

    大漢嘿了聲,道:「要想削大方的面子,最好的方法便是快馬利刀,靠那些扭扭捏捏的文人……俺看是靠不住的。」

    青年貴族慢慢點了點頭,雙手抱肩,看著下面,道:「那個人叫小楊先生?看樣子別人都在奉承他,他是幹什麼的?去打聽一下。」

    大漢答應一聲,閃身出了迴廊。

    樓下,阿烏女跳起舞來,她身材柔韌度極佳,各種高難度動作,一個接著一個的做出來,隨著她的舞姿,讚美之聲越來越大,眾人幾乎都是用吼的了,辟里啪啦地猛勁鼓掌,手都拍紅了還不肯停下!

    楊澤酒勁上頭,他也和眾人一樣,連聲稱讚,不經意間,他抬了抬頭,目光在二樓一掃,忽地看到了樓上的那些突覺人,掃到了那個青年貴族的身上。那青年貴族衝他微微一笑,單手撫胸,行了個突覺人的禮。

    楊澤感覺有點奇怪,他轉頭問胡字道:「樓上那個穿胡服的人,看樣子不似是個商人啊,倒有些像個當官的!」

    胡字正看跳舞正看得起,聞眼他也抬頭看了眼那個青年貴族,笑道:「什麼玩意兒,就算是當官的又如何,充其量也就是有草原上多幾個帳篷罷了,他們突覺人窮得很,除了馬匹和毛皮之外,啥都沒有,就算是當官的也沒什麼油水,頂多能敲出來幾張皮子罷了!」

    楊澤嘿道:「我不是讓你敲他油水,你怎麼這方面想了。我是說他要是突覺人當官的,怎麼跑到咱們瓜州來了,還到這麼貴的地方來開銷銀子!」

    「啊!對呀,這歌舞坊開銷很大的!」胡字眼前一亮,壓低聲音道:「小楊先生,你正好管著司法房,現在又有巡街的官兵在這兒,又有權又有兵,如不趁著這時機,狠狠地敲那小子一筆,可就對不起自己……不,是對不起咱們大方的老百姓啊!」

    大方帝國和突覺人雖然現在是互稱兄弟之邦了,可在以前沒少打仗,不是突覺人打進大方,就是大方進入草原,把突覺人當兔子一樣地攆著跑,只是近年來大方國勢日強,突覺自知不是對手,所以才主動修好,稱臣納貢。

    大方女皇與突覺可汗雖然能假裝成為姐弟,可地方上卻不會假裝,百姓與牧民的關係不怎麼和睦,大方的地方官敲詐起突覺商人從不手軟,而大方商人去了草原,也是要被突覺人勒索的。

    楊澤很顯然是想當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的,雖然現在沒品沒階的,但總得往好官方向上發展才行。聽了胡字的話,他點了點頭,但這種事畢竟以前沒做過,他便轉頭去問解文秀。

    解文秀只稍稍猶豫了一下,道:「只要查出他們為什麼來的就行,讓他們出點過路錢還是可以的,但也別要得太多,免得他們肉痛得太狠,跑去刺史大人那裡告狀,那就會有點兒麻煩了。」

    楊澤皺眉道:「會有什麼麻煩?」

    解文秀道:「當然是要把收到的錢,再還給他們了,那不成了白忙乎,當然麻煩了!」

    「就這麻煩?不會被處分什麼的吧?」楊澤奇道,難道這年頭不講究尊重外賓!

    解文秀理所當然地道:「怎麼可能有處分,他們又不是我大方子民,我大方哪裡的官府都不會因為這些番邦蠻夷,而處分自己的官員的!」

    楊澤嘴巴張了張,這年頭當官的思維還真和後世不一樣啊!他道:「那要是這些商人以後不再來咱們大方了,那豈不糟糕!」

    他感到這個問題很正常,而且非重要,可解文秀聽了,卻反而感覺很奇怪,甚至問得太多餘了。

    解文秀看了眼樓上,冷哼一聲,道:「愛來不來,不來更好。是他們非要來不可的,如果不來他們就沒有糧食,沒有鹽,沒有布匹,連馬蹄鐵都沒有,所以他們只能來!」

    胡字在一旁蠢蠢欲動,攛掇道:「是啊,是他們死皮賴臉地非來不可的。怎麼樣,小楊先生,咱們發一筆小財吧!」

    見他們都不在乎,楊澤便點頭道:「那就依法辦事吧!」

    「依法辦事,當然要依法辦事了!」胡字笑道,手撫腰刀,他站起身,去叫幫手了。

    就在這時,曲終舞止,阿烏女跳完了舞,盈盈向楊澤的方向福了一福,用帶著異域口音的嗓音,道:「奴家獻醜了,讓小郎君見笑!」

    她口音奇物,說起大方話來別有一翻風味,聽在眾人的耳裡,更是風情萬種。有不少都想叫她過來,坐到自己身邊,陪著自己喝幾杯小酒,可這般尤物,小楊先生都沒發話呢,他們自然也就都不好意思了!

    楊澤取出一串錢來,扔到了阿烏女的腳前,笑道:「你舞跳得很好,這是賞你的。對了,剛才不是說歌舞雙絕麼,你的舞我們看了,那歌呢,怎麼沒人來唱?」

    裘大娘子連忙過來,陪著笑臉,道:「回小官人的話,我們家的玉飛燕今天身子不太舒服,不能出來伺候小官人,還望小官人不要見怪!」

    楊澤哦了聲,道:「是真不舒服,還是假不舒服?」

    裘大娘子忽地笑了,道:「我們的燕子姑娘和阿烏不同,想讓阿烏伺候,要多給銀錢……」說著,她一指滿地的錢,又道:「可要讓燕子姑娘伺候,那便得為她寫詩填詞,還得聲明那詞是專門為她寫的。剛才樓上那幾位客人便是寫不出詩詞來,所以她就是真不舒服了!」

    言下之意,如果誰能為玉飛燕寫出詩詞,那她就是假不舒服了,就會出來獻唱!

    解文秀哼了聲,道:「不過是你們斂財的另一種手段罷了,竟把主意打到了詩詞之上!」他聽說過玉飛燕的事,但今天是頭一回碰上。

    裘大娘子聽瞭解文秀的話,臉不紅不白地道:「奴家靠這個生活,可不容易呢,官人們可莫要為難奴家這些小女子呀!」

    不光是美人在此歌舞坊這樣,大方帝國上檔次的歌舞坊都這樣,為了得到文人,尤其是著名文人的詩詞,別說歌舞姬可以不要錢,讓歌舞姬養這些文人她們都是肯的。

    甚至有不少文人,身上沒錢了,住不起店,沒關係,跑到歌舞坊裡去,寫上一首兩首的詩,然後就有好吃好喝了,還有美女陪著,所以這年頭文人幸福著呢!

    楊澤有點為難,又要寫詩,歌舞姬咋有這種要求呢,文人騷客們也都順著她們,怪不得叫騷客呢,果然夠騷的!

    他看向周圍的人,見不管是官吏還是捕快,甚至那些巡街的官兵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彷彿自己要是說不肯寫詩,不肯讓那位玉飛燕出來伺候,他們這些小夥伴,就要全都驚呆一般!

    也是酒勁兒上頭,楊澤一拍桌子,道:「也罷,那就寫首詩出來……不行,寫詩就算了,寫首詞吧,不管寫得好不好,那個什麼燕子姑娘都得出來唱歌,要不然……」

    那巡街的官兵首領立即為他被充完整,叫道:「要不然就查你們的戶籍!」他憋了半晚上要查戶籍,非常想要真正地執行起來,至少要把歌舞坊裡所有的姑娘全都看上一遍不可。

    瓜州地處邊疆,裘大娘子在此開歌舞坊日子也不短了,那玉飛燕更是自稱瓜州花魁,可卻從來沒得到過什麼太好的詩詞,就算水平中上的都沒有,所以裘大娘子見楊澤答應寫詞,別管真寫的好不好,反正沒破壞坊裡的規矩,給個台階讓她下,她自然也就下了!

    裘大娘子笑道:「小官人寫的詞,當然是好的!快快,筆墨伺候!」

    可想了想,她又怕楊澤抄襲,拿別人的詞來唬弄她,這要傳出去可成了笑話了,楊澤抄襲是無所謂,他日後只需說不屑為歌舞姬寫詞,只想白玩找樂子,別人只會說那你真的找到樂子了,可對玉飛燕的名頭卻大大有損,讓人白找樂子了呀,不但身價會跌,以後想來白找樂子的人必會一波接著一波!

    裘大娘子趕緊又被了一句,她道:「我們燕子姑娘是岷峨人,要不小官就寫首有關岷峨的詞,好不好呢?」

    楊澤心想:「怎麼搞的,變成命題作文了,竟然給我增加難度!」

    有心不答應,可這時候反悔,面子上就大大地過不去了。他只好對解文秀道:「解大人,咱們配合默契,這回還是我念你寫!」

    解文秀哈哈大笑,道:「敢不從命,樂意效勞!」

    他也真想看看楊澤的詞填得怎麼樣,詩做得好,但卻不見得詞填得好,詩可以自由發揮,但詞是有固定格式和平仄的,填詞不見得比寫詩容易。

    楊澤搜腸刮肚地想了半晌,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中,他道:「這坊叫美人在此,那我便做一首『虞美人』吧!」

    大堂之內安靜下來,眾人也不再喝酒,都看著楊澤,樓上那突覺的青年貴族也看向他,很關心楊澤能做出什麼水平的詞來。

    大堂門側,阿烏女站在柱子下,臉上帶著不屑的表情,眼高手低的文人她見多了,看那少年的模樣,也就是被人奉承慣了的一個公子哥罷了,能做出啥好詩詞來,沒準兒張口就是,南邊來了一群鵝,讓我一棒打下河!

    故作深沉,又醞釀了半天,楊澤這才道:「岷峨雪盡生春水,江闊盤蛟喜,蘭橈曉發大江東,回望銀宮金闕五雲中。」

    解文秀運筆如飛,將詞抄錄下來,寫完這上闕,他絲地一聲,滿臉驚詫地看向楊澤,做為小夥伴,他成功地被驚呆了。這詞做得好極了,不要說以他現在的水平做不出來,恐怕他這輩子都做不出來,無論詩還是詞,他在楊澤面前,今生今世都只能甘拜下風了!

    楊澤接著道:「來時秋渚蒹葭老,歸日春花早,客身千里似征鴻,恰恰秋來春去總相同。」

    這詞做完之後,滿堂鴉雀無聲,不管是小夥伴還是老夥伴,都被驚呆了,就算是那些不識字的小兵,見大家都在驚呆,他們也只好隨大流,跟著驚呆,以免被說成是沒文化,草包一個,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楊澤歎了口氣,道:「這詞填得太牽強了,只為填詞而填,太牽強附會了呀!各位,看看,誰能幫我改改這詞,精修一下?」

    眾人心想:「又來,這詞都做到這份兒上了,誰能改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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