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贗醫

章 節目錄 第十一章 旅遊者腹瀉 文 / 望平安

    楊澤帶著這人一起進了大殿,成寬道士也跟著進來,張氏見兒子要給人看病,心中歡喜,她是做母親的,兒子越有本事,她越是高興。

    楊澤拿了兩個蒲團,他和這人一人坐了一個,問道:「你是從南方來的,是從哪個地方來的,離我們瓜州保安縣有多遠?」

    這人答道:「我叫劉季成,是從揚州來的,離這裡好幾千里的路,我走了大半年了,本來打算這就要回去的,可沒成想得了重病!」說到重病,他又要大哭。

    楊澤皺眉道:「莫要哭了,你這麼個哭法兒,就算沒病也要哭出病來了。你說你是個小商販,是做什麼生意的?」

    劉季成指了指他的那個籐箱,道:「我家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在揚州也算是小有名氣,但胭脂的種類不夠多,所以家裡人才讓我出來,想看看天下各地都有什麼樣的胭脂,記錄下來,以後好進行採買,我父親說這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集天下各地胭脂製作所長,研製出我們自己的好胭脂。」

    楊澤點頭道:「看來你父親還是很有遠見的,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也是為了能讓你早日成材,你定是家中長子,以後要繼承家業的吧?」

    劉季成驚訝地道:「你也會算卦?連我是家中長子都看出來了?我名字中有個季字,別人聽了我的名字,都以為我是家中的老ど,從沒人以為我是老大過!」

    他倆在此問答,成寬道士聽著卻有些納悶兒,這位自稱懂醫術的小施主怎麼一句病人的症狀都不問,卻盡問劉季成的家裡情狀,難不成是個假醫生,靠蒙騙過日子的?

    成寬道士對張氏小聲道:「這個人真是至仁堂的醫生?不會是假的,冒充的吧?女施主可認得至仁堂的人?貧道也曾聽說過至仁堂,聽說那家藥鋪裡的藥材賣得倒是便宜,可當家的坐堂醫,醫術卻不怎麼高明了……」

    他沒有去迎客,所以不知張氏就是楊澤的母親,還以為他們是不同的兩家人,更沒想到張氏就是至仁堂的老闆娘!

    沒等他把話說完,張氏大怒,這老道士太沒眼光了,還自稱是算卦很靈,靈什麼靈啊!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兒子是假冒的醫生,又說她丈夫的醫術不高,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子麼!

    張氏怒道:「老娘當然認得至仁堂的人,老坐堂是我丈夫,這個小醫生是我兒子,我就是他親娘!你不是會算卦嗎,怎麼連這個都沒算出來!」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差點兒抽自己的嘴巴,這下子可得罪人了,只不過一不小心,就把人家一家子都給得罪了!他連聲道歉,給張氏賠不是。

    張氏仍舊不依不饒,道:「告訴你,我兒子醫術高超,小病向來不屑出手,要給人治病,也都是給大人物治的。知道咱們縣的吳縣令不?」

    成寬道士咧著嘴,尷尬地道:「自然知道,那是咱們保安縣的父母官啊!」

    楊澤和劉季成都轉過臉來,聽張氏和成寬道士說話,楊澤並不假裝謙虛,做兒子的能讓母親驕傲,能在人前自誇,這是能讓母親開心的事,他自然不會阻止母親開心,而劉季成因為自認為得了「重病」,所以很想聽聽楊澤怎麼個醫術高超法兒,當然也不會出言打斷。

    張氏得意地道:「吳縣令的小夫人得了重病,請了全城的醫生去給看,可誰也治不好,最後還得我們至仁堂出手,我兒楊澤到了縣衙,只看了一眼,就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吳縣令親自到我們至仁堂道謝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城裡的百姓,人人都知道的,可不是我胡吹,再說跟你吹牛,又有什麼好處。」

    「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劉季成欣喜地問道。

    「對,都沒用第二眼!」張氏大聲說道。

    楊澤忙在旁補充道:「不是光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還是開了兩劑藥的。」要是看一眼就能治好病,那他不成神仙了,以後病人來找他,也不用開藥,只要讓他看看病不就好了。

    成寬道士這才「恍然大悟」,道:「楊施主竟然是位神醫,貧道剛才失敬了,能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可是大功德啊!」

    張氏更加得意,越發想要顯擺了,她道:「只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也算不得什麼,你們知道寧北道節度使魏侯爺嗎?」

    提到魏侯,劉季成沒什麼太大的感觸,他畢竟是外鄉人,對寧北道的事不太瞭解,可成寬道士卻大吃一驚,道:「難不成魏侯得了病,也是請楊神醫去給看的?楊神醫去林州出過診?」

    張氏哼了聲,下巴揚得高高的,道:「不是魏侯得了病,而是他的長子繼承人小侯爺得了病,我兒也沒有去林州出診,想我兒醫術通神,豈能隨便出診,是小侯爺特地從林州跑來,跑到我們至仁堂,請我兒出手為他治病的!」

    這可不得了了,做醫生能做到這個地步,能讓節度使的繼承人親自跑來求醫,這得多大的名頭啊,這楊澤得多高的醫術,才能有這麼大的架子!

    成寬道士頓時坐不住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楊澤稽首為禮,道:「貧道失敬了,剛才竟然還對楊神醫有所懷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貧道孤陋寡聞,縣中有楊施主這樣的神醫,貧道竟然不知曉,實是大大的失敬。待貧道這就吩咐下去,準備上好的素齋,給楊神醫和楊夫人賠禮。」

    他轉身叫過一名小道士,讓廚房立即準備上好素齋,他要請客,那小道士飛跑著去了後院。

    張氏見兒子受到尊重,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開心,很是自豪,一開心話就停不下來了,滔滔不絕,說起來個沒完,重點尤其是楊澤給小魏征治病,把小魏征先說得死去活來,只剩下一口氣了,然後再說楊澤如何開方,隨便揮揮手,小魏征的病就好了,說得神乎其神,聽得成寬道士和劉季成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張氏告一段落,楊澤這才又問劉季成,到底有什麼症狀,他剛剛問了劉季成的家鄉在哪兒,主要是想確定病因,現在問症狀,就是要確診開藥了。

    聽了楊澤的光輝事跡,劉季成對他是大為敬佩,道:「回楊神醫的話,在下自從到了瓜州之後,便全身無力,很是倦怠,以前從沒有這種情況,還拉肚子,不過幾日光景,在下便瘦了七八斤,不但不想吃東西,還嘔吐噁心,這幾天折磨得在下都快要死了,在下不能死在北方啊,家中尚有老父老母……」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楊澤搖了搖頭,他心中已然確診,其實這劉季成沒有得什麼大不了的病,只是小毛病而已。當然,這年頭醫學技術落後,衛生條件也差,如果醫治不及時,感冒也是會死人的,尤其是對外鄉人來講,一點點小毛病,也會惡化成大病,客死他鄉不是隨便說說的。

    劉季成的症狀表明,他是水土不服,這是中醫的說法,換成是西醫的說法,叫做旅遊者腹瀉,旅行的人當中,十個裡面就會有一個有這種表現,只是嚴重的程度各不相同罷了。但在這個時代,對於是頭一回出門,沒有同伴照料的劉季成來講,光靠自己嚇自己,也能把他嚇出病來。

    楊澤道:「你的病我能治好,但我有一點疑問,據你所說,你看了好幾個醫生,花了不少的藥錢,怎麼這病還沒有治好呢?」

    劉季成啊了聲,道:「在下這病別的醫生也能治好?不是很重的病嗎?在下前幾個看的醫生,都給在下開了好多的藥,而且貴的不行,這都治不好,難道還不是重病嗎?」他出門的經驗不豐,不瞭解「某些醫生」的手段。

    可張氏卻是懂的,她道:「我兒太忠厚了,你為人誠實可靠,不欺負外鄉人,便也以為別人也是如此。他是外鄉人,身上又有幾個錢,碰到你算是他運氣,可碰到別人,哼哼,不宰他這個外地來的,難道還宰本地人麼!」

    楊澤哦了聲,隨即便明白了,這是典型的欺負外地人啊!外地人都怕得病,人生地不熟的,得了病可真是禍事了,莫說在這樣樣都不方便的古代,就是在現代,出門旅遊或是出差的人,也怕得病啊!

    劉季成去看病,當地醫生發現他是外地來的,還算是有錢,那自然要加倍的「重視」,各種貴藥使勁兒給開,反正就算治不好病,劉季成一個外鄉人,還敢把本地人怎麼樣了,不宰他的冤大頭,還能放過他麼!

    當然,也不是所有醫生都這樣,可劉季成運氣不好,碰到的幾個醫生偏偏都敲他的竹槓,藥吃了不少,可水土不服的症狀,卻是半點兒沒有好轉。

    楊澤向成寬道人借了紙筆,開了一個方子,遞給劉季成,道:「你去城裡的至仁堂,按方抓藥,就在店裡煎服,明天你這症狀就能好個七七八八,病好之後注意水要燒開了喝,吃瓜果蔬菜要新鮮,要洗淨了才能吃,吃飯前要洗乾淨手。」

    劉季成拿著方子,看上面只不過七八味藥,問道:「這藥要服幾劑?在下身上沒多少錢了。」他怕這藥太貴,他實在是手頭緊,開銷不起了,回家的路費都緊緊巴巴了。

    楊澤道:「我坐堂給人看病,收診費十文,今天這算是出診,診費翻倍,也就是二十文。這藥你服一劑即可,無須多服,算上煎藥的錢,一共大概五十幾文,所以總共花費,算你七十文好了。」

    劉季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七十文,這麼便宜?」

    楊澤嗯了聲,又道:「你可以再花十幾二十文的,在我鋪子裡買些烏梅,以後每天用一斤開水沖泡四粒烏梅,當茶飲用,便可以達到保健的功效。你沒有胃返酸水的毛病吧?」

    劉季成搖了搖頭,道:「返酸水的毛病,在下是沒有的。」

    「那就成,我看你其實身子骨挺結實的,以後出門泡烏梅喝就成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就能少犯。」楊澤道。

    劉季成連聲道謝,拿著方子,背起籐箱,告別楊澤,離了昇平觀,去城裡至仁堂抓藥了。

    張氏見兒子看完了病,她也許完了願,便提起籃子,道:「兒啊,咱們去河邊放生吧,耽誤了這好半天的時間,把放生的事都給誤了。」

    楊澤答應一聲,陪著張氏,出了大殿,又出了觀門,往清水河邊走去。

    成寬道士親自相送,還特地囑咐楊澤,放生回來後,一定要再回觀內,他已經準備了上好的素齋,想要款待他們母子,楊澤自然答應。

    望著母子兩個的背影,成寬道士心中有了想法,他見楊澤輕描淡寫地就給劉季成開了方子,而且信心十足,看樣子應該能治好病,那要不要讓楊澤給觀裡的韓太夫人看看病?不過,給韓太夫人看病,可和給劉季成看病不同了,得慎重才行,不能草率行事,以免出現意外。

    他招手叫過一名道士,囑咐這道士馬上進城,去打聽一下,至仁堂的楊澤,是不是真給縣令的家眷治好過病,還有魏侯的兒子是不是真的去過至仁堂,打聽之後,立即返回,不要浪費時間,道士答應了,快跑著離開。

    楊澤陪著張氏,溜溜躂達到了清水河邊,見這河有十幾丈寬,河水清澈,一眼望去,能看到河底鵝卵石,岸邊柳樹成林,風景極佳。

    張氏到了河邊,蹲下身子,先對著河水,虔誠地念了幾句經,這才從籃子裡提出那隻大烏龜,說道:「今天你遭遇大難,被人抓了去,想要吃你,這是你的劫數,可天幸你遇到了我,實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我今天便放你一條生路,去吧去吧,這清水河可不正是你生活的好地方麼!」

    她雙手捧著大烏龜,用力一拋,把大烏龜投到了清水河裡,看著大烏龜在河水裡不停地四肢扭動,她欣慰地道:「兒啊,你快看,它被放生了,還能在清水河這樣的好地方生活,它有多開心啊,這是向為娘揮手呢,感謝為娘!」

    楊澤看著那大烏龜,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兒,但他還是附合著張氏,點頭道:「這是一隻知道感恩的烏龜,以後必會在這清水河裡修建水中洞府,活上個千八百年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張氏又從籃子裡拿出那些小烏龜,一隻接著一隻地投到了河水裡,讓她驚喜的是,這些小烏龜也都像那隻大烏龜一樣,在水裡不停地扭動四肢,看著可歡實了!

    「瞧瞧,這些小烏龜可真通靈性,雖然還這麼小,卻也知道感恩,不住地感謝為娘呢!」張氏開心之極,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讓這些烏龜得到了新生。

    他們母子就站在河邊,看著這些在水裡不住扭動的烏龜。可是,沒過多一會兒,這些烏龜連蹬帶刨地,竟然都掙扎著回到了岸邊,趴在岸邊露出的鵝卵石上,眼巴巴地看著張氏和楊澤。

    張氏這個高興啊,開心得無法形容,她拍手笑道:「天啊,這些烏龜真是太通人性了,它們知道為娘是它們的恩人,竟然對為娘依依不捨,太有靈性了!」

    楊澤撓撓後腦勺兒,心想:「按理說烏龜見了水,應該很快遊走啊,就算不全都遊走,頂多回來兩三隻也就算多了,怎麼卻都回來了?」

    張氏沖烏龜們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水裡才是你們的歸宿,你們是天生的水族啊!」

    可又過了一會兒,烏龜們竟然誰也不進清水河,而且竟然全都有往岸上爬的念頭,尤其是那隻大烏龜,竟然爬到了岸邊沒有水之處!

    張氏又是開心,又是感歎,她道:「看來真是捨不得我,真通靈性,真是知恩的好生靈。為娘聽你舅舅們說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第六子名叫霸下,長得就像是烏龜,這些烏龜如此的通靈性,不會就是龍的第六子吧,普通烏龜怎麼會有如此的靈性!」

    一邊說著話,張氏一邊又抓起那些烏龜,挨個的又扔進河裡。可過了一小會兒,這些烏龜竟然又回來了,都趴在岸邊,說什麼也不進水裡去。

    楊澤忽地一拍腦門,他想起來了,這些烏龜是從樵夫手裡買來的,是樵夫而不是漁夫,這說明這些烏龜都是陸龜啊,本來就不是生活在水裡的,硬把它們往水裡扔,它們能不回來麼,這和感不感恩,有沒有靈性,完全無關!

    瞬間,楊澤只感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和張氏明說,以免讓張氏失望,他道:「娘,就讓它們在這裡玩耍吧,可能是被放生的關係,它們都太激動了,所以不肯遠遊。不如咱們去四周轉轉,欣賞一下這河邊風光。」

    張氏笑道:「也好,出次城不容易,正當好好轉轉!」

    母子兩個沿著河邊,慢慢散步,權當出城踏青了。待天到了晌午時分,兩人返回昇平觀,想必成寬道士已經把素齋準備好了。

    離著觀門還有一段距離,就見裡面快步奔出兩名頭挽雙鬟的少女,雖然是做丫環打扮,衣服料子卻很是華麗,比保安縣裡不少富家小姐穿的料子都好。

    這兩個丫環看到了楊澤和張氏,小跑著過來,其中一個叫道:「敢問這位先生可是楊澤,楊神醫?」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