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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寒毒 文 / 捲土

    這寥寥十六個字,就將林封謹的意思說得很清楚了,便是說此時中唐國力依然還是相當強盛,不宜輕舉妄動。在林封謹看來,若只是兩國爭雄,此時自然不應該優柔寡斷,但是五國相爭,牽一髮而動全身,北齊一旦出手,西戎和東夏將會做出何等應對也都是相當難說。

    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有生力量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就像是未到梭哈的時候,便露出自己的一部分底牌,除非是擁有了壓倒性的實力,否則真的是殊為不智。

    林封謹寫了這十六個字以後,如釋重負的噓出了一口氣,然後微覺疲倦,便站起了身來,從須彌芥子戒裡面取出了一件東西,大概是個鼻煙壺大小的玩意兒,看起來上面應該是罩著一個琉璃一般的帽子,而這裡面裝著一隻冷而疲倦的珠子,在這個壺裡面不停的浮沉著,身邊永遠都飄散著一層彷彿墨汁入水也似的迷離霧氣,不時都會跳出來像騷擾一般的轉動幾下。

    這玩意兒就是林封謹千辛萬苦出生入死帶才拿到手的好玩意兒,青梅嗅的器魂,無論林封謹怎麼安撫他,或者是威逼利誘。這顆就彷彿是茅廁裡面的石頭,毫無任何的回應。

    根據石奴的推測,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這玩意兒此時根本就不願意與外界有任何的交流,

    不過想想也是,那麼慘烈的遭遇引發的怨念,又經過了這幾百年的澆築,相信早就根深蒂固得彷彿是泰山那樣不可動搖了,這種怨念在幾百年當中,一直都被傾瀉寄托在了青梅嗅的本體身上,可是現在就連青梅嗅自身的本體都碎裂了,就像是多年奮鬥之後忽然失去了目標,那便真的是格外的茫然啊。

    還有一種很大的可能是。這青梅嗅的器魂直接陷入到了瀕臨衰亡的狀態,根本就沒有辦法與之進行交流!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器魂和神器本體,本來就是密不可分的東西,人的靈魂倘若沒有了支持的**,那就只有衰亡的命運,罕有能夠**存在的可能。

    同理,青梅嗅的器魂吸走了滋生出來的第二元神,接著大爆發之後,瘋狂宣洩出來了積累幾百年的怨氣。最終將青梅嗅的本體毀掉。這種行為本來就和找死沒有太大的區別。

    因此,此時浸泡著青梅嗅器魂的壺裡面,都是林封謹詢問了石奴以後,精心調製的可以滋養器魂的液體,這玩意兒的價格也是相當驚人的,這麼小小的一壺就是幾千兩銀子,並且更關鍵的是,一旦出現了渾濁,那麼就表示藥效已經是徹底的失去。不能夠再用,必須要換新的了。

    根據石奴的說法,這玩意兒用來滋養普通的器魂,至少可以堅持一個月。但是用在了青梅嗅器魂的身上,卻是堅持不了三天,這速度端的也是忒恐怖了些。

    更幸運的是,根據石奴說。這個方子乃是上古傳下來的,其中的兩味藥物「牛黃」「羊石」在上古的時候異常稀有,但是現在雖然珍貴。卻還是能買得到了,這顯然是因為馬和羊被人類大規模的飼養,數量可以說是十倍,百倍於上古時期的緣故,否則的話,林封謹就算是有錢也真的是別想長期的使用這個秘方了。

    根據石奴的說法,就算是青梅嗅器魂的傷勢再重,在滋養下一個月之後也能恢復個七七八八的,到時候才是與之交流的最好時機。

    ***

    林封謹回來的這些日子裡面,都一直都沒有見到苻敏兒和左妹妹,原因也是很簡單,苻敏兒的姨娘回來了。

    這是個氣場非常足的女人,屬於王熙鳳那種精明能幹潑辣的,她本來是嫁了出去,不過最近丈夫回到京師來了,便索性住回了娘家。聽說了苻敏兒這件事以後氣得臉色發白,說是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如此不顧矜持拋頭露面,將苻敏兒約束得死死的,當然,她也答應了要想辦法讓苻敏兒成功上位,擊敗左思這勁敵,這才將苻敏兒安撫住。

    而左思這位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呢?卻是因為家裡面有喪事的緣故,外婆不幸走了,所以出去奔喪還沒有回來呢。

    這時候,林封謹忽然又看到了包裹旁邊的那一口小罈子,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然後拿了過來打開一看,臉色頓時都凝重了起來:

    原來這個小罈子裡面裝的東西,赫然就是一壇尋蛇泡酒。並且那條被浸泡在裡面的尋蛇不是別的,正是林封謹自己捉到的那一頭極品尋蛇。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頭極品尋蛇乃是在秦去的手中啊!!

    似呂羽這種已經是身為君王的人,通常每做一件事都會有自己的深意在裡面,所以說歷朝歷代能夠坐到高官位置上的,「揣摩上意」幾乎是必備的技能,會做官的先決條件便是得會做人。

    很顯然,既然這罈酒被送到了林封謹的手上,那麼,呂羽要傳遞的第一個信息,那就是秦去已經是被北齊搞定收買了。

    這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秦去此人完全是在玩火,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不惜挑起中唐與烏骨突的爭鬥。別看雙方此時打得是如火如荼,難捨難分的,但是政治這東西是跟隨著利益來的,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那麼雙方一旦有談和的傾向,一對口徑,秦去在中間做的手腳很可能就暴露無遺。

    所以,於情於理,秦去都必然會給自己找一條後路。他估計也查到了林封謹的身份,有可能是北齊的秘諜主動聯繫他,有可能是秦去主動聯繫北齊,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秦去需要一條後路,北齊更是樂意給中唐裡面安插一個釘子,雙方一拍即合

    接下來,林封謹也領略到了呂羽背後隱藏著的敲打意味,那就是你小子干的每一件事兒我都明明白白的呢,別把朕當成是蒙蔽在深宮中的昏君。這種君王對臣子的敲打往往都是無處不在的,林封謹瞞著呂羽的事情多了去,也不以為意。自己他娘的還沒入仕呢,再說入

    仕了也不是賣身吧,總得有點兒自己的**呢。

    ***

    拿到了尋蛇酒以後,林封謹倒還是頗為歡喜的,因為正愁沒從外面帶點什麼禮物回來,便立即提著這玩意兒去東林書院當中了,尋蛇酒乃是治療風濕的聖品,而東林書院當中的老頭子老太太挺多的,老胳膊老腿最是容易出毛病,林封謹拿這東西去獻寶。正是投其所好。

    這幾天林封謹為了避嫌都沒有出門,此時難得出去策馬奔馳一番,只覺得這空氣當中端的是好生清新,尤其是來到了書院附近以後,只見蒼翠的松樹在雪中越發的精神了,還有萬年青的葉子也是在白雪中更顯生機,再將寒冷的空氣深呼吸入肺裡面,緊接著再呼出一道長長的白氣,真是是令人越發覺得精神了起來。

    進入到了書院裡面之後。林封謹發覺行走在道路上的士子越發的有些多了,看起來居然都像是那些被驚動了窩巢似的蜜蜂一般亂哄哄的感覺,隱隱約約就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要知道,東林書院這是什麼地方。天下氣鎮壓,淵博若海,鎮定若洋,能夠讓書院當中的士子出現這種狀態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才是。林封謹此時卻是被逼著下馬來,牽著馬匹順著人流走了大概一里餘,見到了前方的人流頓時就彷彿是河水被堵塞住了那樣積攢了起來。顯然前方出了什麼大事。

    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林封謹才發現,前面就是東林書院當中「八景」當中的舞花溪,這溪流兩岸都是廣植梨花,在每年的春天,梨花落入溪中,隨著清澈的溪水彷彿蹁躚起舞,因此有舞花一說。

    此時在這舞花溪當中,卻是站著一個人,這人容貌俊秀不凡,身材高大,初看起來彷彿是站在了水上一般,但是仔細看去,卻是發覺他的腳下踩著一條樹枝,渾身上下白衣飄飄,正拿了一管青笛在吹奏著什麼,河邊則是有好幾名身材姣好的女子。

    林封謹以為乃是司空見慣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戲碼,搖搖頭便要走,不過忽然發覺,這水上漂的男子的白袍上,卻是有著鹿紋,心中頓時一動便思籌道:這難道是白鹿書院的人?

    緊接著又在岸邊的女子當中見到了一個熟人,卻是左思的表姐左容,這一下便拍了拍自己的坐騎屁股,讓它自行走了開去。

    而林封謹則是直接排開眾人往岸邊走了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隔近了一些以後,林封謹便隱隱約約聽到了這笛聲可以說是纏綿悱惻,十分的哀怨嗚咽,極盡傷心之能事。林封謹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幾個女孩子,都是彷彿雙目含淚的模樣。

    這種男女感情糾葛的事情,便是其父母也是覺得頭疼不已,林封謹一個局外人當然就更不會冒冒失失的插手干預什麼了。林封謹便轉身擠出了人群,然後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坐騎繼續往裡面走。他這一次西戎一行,變得黑瘦了不少,加上穿著打扮也是隨意了一些,因此居然一路上也沒有人認出來林封謹,也算是省掉了無數的麻煩。

    接下來林封謹便直接去了陽明先生的居處,一問之後才知道,原來陽明先生和王詢之都不在,卻是因為白鹿書院的山長朱熹夜觀天象,發覺了一樁異像,和董仲舒通信以後,便特地來到了東林書院當中會商大事,難怪得這裡會出現白鹿書院的子弟。

    朱熹說實話,此時聲望也是極隆,尤其是這一兩年林封謹炒作陸九淵和王陽明也是十分高調,使其聲望蒸蒸日上,所以給了朱熹等人以啟示,俗話說得好,一竅通,百竅通,林封謹指明了道路以後,這老油條舉一反三出來也是毫不遜色的。

    林封謹忙於公務這邊一懈怠,朱熹最近的聲望可以說是扶搖直上,後來居上,甚至已經有人給他冠以「朱子」的稱呼。

    千萬不要小看了這個稱呼,在當時,這可是相當於諾貝爾獎也似的最高榮耀了,能夠被這麼加上去的,歷朝歷代也就只有幾個人而已。可以說端的是屈指可數:孔子,老子,孟子,莊子看看這都是些什麼人!若是朱熹成功的話,那麼就是朱子,與上古的先賢並列啊聽一聽就能讓人覺得牛b到了天上去!

    因為朱熹現在的聲望大有後來居上之勢,並且這一次來談的也是關於天下蒼生,生靈動盪的大事情,和朱熹一同前來的也有諸多大儒,鴻儒。所以東林書院也是不敢怠慢,鄭重的用最高規格前來接待。這就是林封謹一進入書院就覺得似乎有些「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原因。

    不過這一次林封謹來到了陽明先生這裡,卻是為了王成武的母親,王詢之的妻室王胡氏而來的,早年的時候,王家一向清貧,因此王胡氏不僅僅要給全家老少洗衣服,更是得靠在河邊「浣衣」來賺錢維持生計,每日不輟。

    夏天的時候洗衣服還好。冬天的時候就遭了大罪,長達十多年的浣衣生涯給她的雙手留下了十分慘痛的洗禮。這時候,雖然王家家境好轉不用她再去洗衣補貼家中了,但是每到冬天。就深為所苦,雙手腫大得不成模樣,不僅僅是王詢之對老妻十分歉疚,就連陽明先生對這個媳婦也是覺得虧欠了不少。

    因此。林封謹早就將這件事記了下來,當日捕捉到尋蛇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師母。如今又得了這一壇尋蛇藥酒,肯定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王成武聽林封謹這麼一說,也是十分驚喜,而林封謹在王家完全就和子侄一樣,加上王胡氏的年紀甚至做林封謹的祖母都差不多合適,因此兩人便直接興沖沖的進了內堂去拜見王胡氏。

    這時候不久前才下了雪,王胡氏的雙手骨節都是鑽心的疼痛,指關節處都是紅腫脹大甚至發亮了,看起來腫得就和胡蘿蔔似的,此時只能每天用布包著手,拿炭火烘烤著才能舒服一些,連生活自理也有些困難。

    見到林封謹和王成武進來了,王胡氏本來有些微微的驚訝,不過也就不以為意,含笑和林封謹交談了幾句,這才

    知道是從外面弄來了特效的藥物來給她治手。

    但其實王胡氏本來已經對自己的手不抱什麼希望。因為這些年王家好轉以後,在這雙手上花的錢,請的醫生也不知道有凡幾,吃過的藥少說也是幾百貼了,這樣的折騰了幾年下來,王胡氏的心裡面也早就死了,不過好歹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得意的弟子,也總不能駁了他們的面子,總歸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林封謹在來之前就已經打聽過尋蛇藥酒的用法,切忌入口,入口就死,其次的話,還要病人身體康健,底子厚才行,否則的話,很容易出事。

    那是因為尋蛇藥酒的治療原理是以毒攻毒,尋蛇的蛇毒霸氣威猛,陽剛無比,乃是屬於陽性毒素,而風濕的病根子卻是屬於寒毒,絲絲縷縷,天長日久造成的,並且病因是寒邪之氣影響造成的。

    因此,二者可以說完全是冰炭不容,一遇到之後,自然就會瘋狂的相互攻擊同化掉對方,這時候,就會拿病患者的身體來作為主戰場。大量的冷空氣遇到了熱空氣,都會形成狂風大作,雷霆交加,在人體內的這一交鋒可想而知。

    好在林封謹一把脈檢查之後便發覺,王胡氏除了為風濕所苦之外,還真的是沒有什麼大病,外加最近王家境況好轉,弟子孝敬,供奉眾多,所以平時也是各種補品什麼的都有吃著的,所以大可以用藥。不過為了避免萬一,還是拿出來了一株上等人參,切片以後讓王胡氏含在嘴裡,這樣人參的精華就會隨著唾液,源源不斷流入其體內,補益虧虛的身體。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了之後,這才請王胡氏將雙手浸泡在燙水裡面一會兒後,洗淨再伸了出來,這時候林封謹一看,才發覺其病況確實是相當之重了,十根手指非但關節處發紅腫脹,摸起來更是感覺到關節周圍的骨頭明顯膨大,活動起來居然都有輕微的「咯吱咯吱」的摩擦聲,並且還長滿了凍瘡,皮膚上更是有鮮紅色的皸裂口子,看著都是令人觸目驚心。

    此時林封謹便將王胡氏的一隻手用帶子緊緊紮了起來,這樣的話,因為血液循環受到阻礙的原因,這只單手的腫脹感覺就更加覺得強烈了起來,林封謹接下來就先給王胡氏擦拭上了一種藥膏,這種藥膏一抹上去之後,頓時這隻手最初覺得火辣辣的,接下來便是難以形容的燥熱,彷彿是被火烤透了一般。

    這時候王胡氏這隻手上面就很明顯的出現區域的區分了,拿指尖點觸上去後頓時就發現,有的部位涼,有的部位熱,涼的部位便是凍瘡的部位,並且還特別的癢,取來銀針在最癢的地方一刺下去,便有鮮血湧了出來,而這時候隨著鮮血的湧出,明顯王胡氏就生出了格外舒暢的感覺,流淌出來的血液也是呈現出暗紅色,迅速凝結。

    當雙手的凍瘡都被一一的放血了之後,這時候再鬆開縛住手臂的帶子,林封謹讓王成武敷上藥膏,在她的雙手上用力搓捏,便可以感覺到一股一股的燥熱感覺侵入到了肌膚裡面去,令她感覺到了格外的舒適愜意。

    這種寒濕之病,可以說是白天症狀會減弱,晚上卻是加劇得十分嚴重,因為白天屬陽,晚上屬陰的緣故,所以王胡氏有好些晚上都被病痛折磨得幾乎是沒睡好了,這時候被治著治著,居然都直接歪倒在了旁邊的軟榻上面睡了過去,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此時外面忽有響聲,兩人抬頭一看,卻不是別人,乃是王詢之回來了,想來下人早就通傳過,所以林封謹和王成武兩人想要站起來問安,王詢之也是臉色凝重的擺了擺手,看著難得熟睡的妻子歎了口氣道:

    「是我虧欠了她啊。」

    然後又見到了林封謹攜過來的小罈子,打開一看,面色頓時變了道:

    「這難道是??尋蛇?」

    林封謹含笑點頭道:

    「不錯,一個朋友終於將這玩意兒炮製完畢給我寄過來了。」

    王詢之知道自己的妻子深為風濕病毒所苦,自然也是廣尋良醫,尋蛇藥酒這東西豈會不知?他卻是天賦異稟,格物致知神通修為到了化境,連陽明真人都達到不了的程度,頓時也就定睛看去。好一會兒才倒吸了一口涼氣道:

    「這尋蛇體內好重的戾氣,難怪得傳聞說是中者無救咦?只不過這戾氣被酒水一激,越發的感覺出裡面的躁烈陽剛之氣來,倒真是奇哉怪哉了。只是,封謹,如此猛烈的毒物,你師母未必承受得了啊。」

    林封謹胸有成竹的道:

    「尋蛇藥酒與其餘的藥酒使用方法大不相同,先生可以放心,若是沒有把握的話,弟子怎麼敢貿然用在師母身上?萬一有什麼閃失,豈不是罪莫大焉?再說,繩鋸木斷,滴水穿石,師母這病也不是什麼急病,而是長年累月數十年如一日的寒氣侵入體內形成的頑疾,若沒有猛藥,又怎麼能驅散得了這深入骨髓的寒毒?」

    王詢之聽林封謹說得頭頭是道的,便微微頷首,任他施為。這時候,林封謹卻是從旁邊取出來了一個黃銅色的小鼎,然後小心翼翼的倒了大概半杯尋蛇藥酒進去,接著兌上五碗水,再在小鼎當中開始生火,用的乃是上等的獸炭,只要一點燃,那麼溫度就十分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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