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番74番外 十八 文 / 單雲
看著院子裡樹影斑駁,屋子裡的人思緒不禁飄遠……
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從決心來和親,從前的事情於她而言便只能懷念,無法奢求了!哥哥,哈特珠已經為族人獻出了自己的所有,而你什麼時候會應誓為我的額吉報仇雪恨?
烏丸.哈特珠靠在窗欞默思,她絕料不到一塊石子就這麼憑空射來,從她的臉頰擦過,她雖生性文靜但也是草原兒女,從小看慣騎射,遂並未大驚失措,但對於這樣驀然出現的襲擊還是心有餘悸,不禁打量起周圍,看是誰這麼膽大,居然敢在儲秀宮用石頭砸新入宮秀女的臉蛋!
未料想那造事者不等她開口,便先誠懇地認起錯來:「實在抱歉!剛剛我想射下那只麻雀的,沒成想打偏了!我這廂給您賠禮了!」
哈特珠瞧著她臉上認真賠錯的神情,再眼見她這並不熟練的福身姿勢,不禁笑開,也好脾氣道:「你的石子方才沒打到我,所以不打緊,不過你這樣隨意扔石子,萬一有什麼閃失真打到人了可不好!」
「嗯,這位姐姐說得有理!」女孩說著便將手上剩餘的幾塊石頭扔在了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大方笑道:「這石子的厚度不稱手,容易打偏,還是箭好,若是此刻能有幾隻箭,我保管能將剛剛的那幾隻麻雀都射下!」
哈特珠見這女孩談吐自然大方,頗有他們草原兒女的豪爽,便生出了幾分好感,笑著問她道:「你也來自草原嗎?」
女孩搖搖頭,「不,我家在盛京,我自小在軍營長大!」接著,靈秀的大眼睛轱轆一轉,道:「看來姐姐是來自草原的,應該是蒙古八旗的吧!」
哈特珠點頭,表示她猜得不錯。
「這次蒙古八旗和滿族八旗的女子都不多,倒是漢軍八旗的女子比較多!姐姐,我叫烏拉那拉.落英,你叫什麼?」
哈特珠思量著眼前女孩的姓氏,頓了一會兒才不動聲色地試探著說道:「你和當今皇后同姓,真是好福氣!」
當今的皇后娘娘是她的姑姑,她確實是好福氣!不過落英記著離家前阿瑪的殷殷囑咐——「入宮後要謹慎從事,不可隨意告知他人你姑母的事情!」遂她眨眨眼笑道:「姐姐還未說你叫什麼呢?」
哈特珠見她避而不答,心裡更猜著眼前這個女孩與當今皇后的關係,但也聰明地未繼續詢問,而是淺笑道:「我叫哈特珠,今年17了,不知妹妹幾歲了?我和妹妹投緣,見妹妹英姿颯爽頗有滿族女兒的風範心裡更覺喜歡,若妹妹不嫌棄往後多與我玩耍,如何?」
落英見對方熱情,心裡著實高興,不由一個躍身身手矯捷地跳進了窗子,和她親熱地說道:「我今年14了,比姐姐小三歲!我也很喜歡哈特珠姐姐!昨兒晚上我剛認識了我隔壁屋的若素姐姐和沐晨姐姐,今兒晚上我們四個索性在一處玩耍,可好?」
哈特珠見落英心思單純連她的姓氏來歷也不問便熱心相邀,而自己因著她的姓氏心裡本就有意親近她,便也爽快地拉著她的手答應道:「好。」
落英一心為今晚的小聚開心著,偏著頭想著晚上四人玩些什麼好,卻不覺儲秀宮的管事姑姑碧清已經來到她身旁一個蹲身,然後悄聲道:「姑娘請隨我來。」
落英不知緣由,但生性大方的她並未多想便隨著這個宮女向外行去。
而看著這一幕的哈特珠,不禁憶起昨日秀女們進宮時這管事姑姑碧清語音冷淡表情淡漠的一番刻板訓教,與方才恭敬有禮的摸樣簡直判若兩人。想著入宮後秀女們都要先跟著內務府掌禮司的嬤嬤學習禮儀規矩,之後才是秀女大選,得了牌子便留下婚配,撩了牌子便遣回原籍。又想著之前聽說過的這次秀女大選皇上委任皇后一人主持,心中更是對和落英的交往有了一番思量。
直到兩人走了好一段路,落英才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這儲秀宮的管事姑姑碧清是個生性寡淡的人,依著平時她絕不會多言,但礙於這個小姑娘的身份她不得不謹慎待之,遂認真回道:「皇后娘娘有請,請姑娘隨我去永壽宮走一趟吧!」
落英聽了這話心裡不由雀躍了起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衣襟,想著裡面藏著阿瑪給皇后姑姑的信,便不由笑得更加開心了,步伐也比方才更輕盈了。
待到了永壽宮,見到母儀天下的皇后坐在上首,落英依然沒有任何拘束,只是心裡充滿好奇,但在進宮前阿瑪讓她惡補了禮數,她知道這會兒自己只能規矩地垂首看地,不能隨意地抬眼打量,遂如今也只能低頭蹲身規矩地行禮:「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恭祝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雖然這半蹲福身的動作在進宮前落英也練習過好多遍,但這刻她彆扭不熟稔的動作還是引來了皇后的一陣好笑,落英低著頭正不知該怎麼辦時便聽皇后溫聲說道:「不必多禮,到姑姑跟前來吧。」
落英一聽這話心裡著實開心,忙起身站好,一路小跑地來到皇后跟前,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耳聞許久卻未曾相見過的姑姑。
皇后只是溫柔地看著眼前的小人兒,並不出聲阻止她的越禮。
落英看著面前這個端莊典雅雍容高貴的女子,感受著她嘴邊的慈祥溫和的笑容,不由脫口而出:「姑姑,我常聽阿瑪提起您,可是總也想不出姑姑的摸樣,如今見了便覺親切,姑姑的眉角梢眼與阿瑪多有相似之處!」
皇后對這越禮之言並不介意,依然噙著笑親切道:「血緣至親,自然相像!平時在家裡,你阿瑪都怎麼喚你?」
「阿瑪都叫我英兒,姑姑也這樣叫我吧!」落英看著姑母,親熱地說道。
皇后銜著笑望著她天真爛漫的小臉,親切地拉著她在身邊坐下,看著她溫柔說道:「英兒,姑姑很喜歡你,不願宮裡的規矩約束你!你在姑姑面前如何疏放姑姑都不介意,但是在人前,你還是得端出我們烏拉那拉氏女兒的風範!」
落英望著姑姑親切的笑容,認真答道:「嗯,英兒知道,英兒不會給姑姑丟臉的!英兒雖然從小跟著阿瑪和兩位兄長在軍營長大,但進宮前阿瑪要嬤嬤教我禮數,我都認真學了,我知道現在在姑姑面前應該以奴婢自稱,不過姑姑,英兒對這些禮數總是有些彆扭……」說著,為難的小臉糾結成了一團。
皇后看著她這摸樣不覺失笑,因為皇后打心底也不喜歡這些囉嗦規矩,見堂哥的這個小女兒天性率真毫不扭捏,不禁對身旁的小人兒又多生出幾分喜愛,遂摟著她笑道:「人前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但平日裡就隨意些吧,今晚開始你就住在永壽宮裡,多陪陪姑姑,可好?」
落英感受著姑姑溫暖且充滿母性的懷抱,想著自己早逝的額娘,不禁生出幾分眷戀,住在姑姑身邊自然是好的,可想著今晚已經約好的小聚,便直言說道:「姑姑,我今晚約了幾個剛認識的秀女姐姐一塊兒玩耍,要不今晚我先回儲秀宮去赴約,明日再隨著姑姑住,這樣行嗎?」說著,臉上不由泛著懇求的神色,頗讓人憐愛。
皇后撫著她的小臉,打量著可愛的小摸樣,想著她方才口吻裡的鄭重其事,便寬和地笑道:「我自然不能叫我們英兒言而無信,不過姑姑也想見見你這幾位朋友,今晚就請她們來永壽宮一聚吧。」
落英略微想了想,這樣也不錯,便高興地點點腦袋。隨即想到一件要緊的事情,忙摸著胸前的衣襟,待拿出了信才如釋重負地說道:「姑姑,這是阿瑪給您的信,我差點都給忘了!」
皇后接過後,輕輕拆開信封,待認真地看完了堂哥烏拉那拉.吉滿的信,心裡很為堂哥的見地感到欣慰。她摸著侄女的小腦袋問道:「你阿瑪信裡說些什麼,你可知道?」
落英點點頭,誠實答道:「阿瑪說姑姑看了信就不會讓我嫁給皇上更不會將我隨便許配人,會讓英兒開開心心地回家!英兒便能像從前一般自在開心!」
撂了牌子,就自由了!自己若是英兒,便也最期許這樣的結果。皇后思及自己在大選時出的第一招——將紅豆綠豆黑豆黃豆全都混在一個碗裡,要參選的秀女們分開它們,還要數對每一項的數量,若數錯了,就要淘汰出局。雖然看似折騰人,其實暗含深意,或許有人會暗中猜測這招是為了對秀女們仔細謹慎的性情的一項特別試煉,事實上是讓那些不希望被留下的秀女可以有機會名正言順地退出。皇后是給秀女們一次機會,讓她們自己選擇,是拚力留下等待命運還是決心退出追尋自由。
落英見姑姑沉思不語,不由擔心地懇求道:「姑姑,英兒想回家,求姑姑成全!」
望著她擔心的摸樣,皇后輕輕撫著她的背說道,「傻孩子,姑姑一定會成全你的!不過你既然來了京城,就住些日子,待選秀結束,姑姑便讓人送你回家!」
「太好了!姑姑你真是太好了!英兒謝謝姑姑!」落英激動地拉著姑姑的手,高興之情溢於言表。
皇后看著面前的人兒因自己的應允開心不已的摸樣,也覺快慰,但思及一件要緊的事情,不由問道:「對了英兒,有一件事,不知你阿瑪可交代你了?」
「姑姑,你說的是什麼事?」落英眨巴著大眼睛不解地問皇后道。
「就是你寧兒姐姐的事情!」
落英用力點點腦袋,「嗯,阿瑪說了!我還有一個嫡親的姐姐叫烏拉那拉.寧兒,寧兒姐姐因身子不好,便自小在華山學武,後來嫁給了青梅竹馬的表哥弘暉做福晉,康熙六十年因為難產沒了。我雖然無緣見到寧兒姐姐,但是聽說寧兒姐姐武藝非凡,心中好生佩服!真遺憾不能再見她了!」
皇后聽著落英的敘述,便斷定此事堂哥吉滿做的極周詳,對落英並未說清始末,只是告訴她寧兒的「身世」,防著有心人詢問。
接著,皇后又笑著問了些落英家裡的事情。
提起這些,落英更覺親近,答得自在流暢,不由說了許多在家的趣事於皇后聽,皇后每每聽到好玩處便忍俊不禁,這讓落英這個說話的人更添滿足感,手舞足蹈地說得更為起勁。
直到樂樂和永期下了學,才中斷了姑侄兩個這有趣的談話。
兩個小人兒進門後便規矩行禮。
皇后親切叫起後,便為落英介紹這兩個小人兒,「這是你弘暉表哥的一雙兒女,小阿哥叫永期,小格格叫樂樂。樂樂是你寧兒姐姐用盡全力保下的獨苗。如今你表哥在外辦差,他們兩個便由我接進宮來親自照顧。日後英兒你也住在這永壽宮裡,要替我好好照料他們!」
落英一面輕輕應道,一面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兩個小傢伙。
這兩個小人兒見到落英這個未曾謀面的人也覺新鮮,平時見到的宮女多是規矩木訥低頭不語的,哪有這樣大膽抬頭放肆打量他們的!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眼裡閃著充滿興味的光芒,兩個孩子不由睜著大眼睛貪看著這個美麗靈秀生氣勃勃帶著笑意的大姐姐。
皇后望著這三個孩子互相好奇打量,不覺笑開,於是對樂樂和永期說道:「你們兩個就給英兒這個年輕的長輩行個家禮吧——她是你阿瑪的表妹,以後你們就叫她做……姑姑吧。」
落英因著輩分突然升格開心不已,靈動地大眼睛轉了一下,不由問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姑姑,按說從寧兒姐姐這兒論起樂樂該叫我做小姨,但從弘暉表哥這兒論起樂樂該叫我做表姑,我到底是小姨還是表姑?」
皇后看著面前這個小機靈鬼,也湊趣地含笑問道:「你想做小姨還是表姑?」
落英還未來得及答,樂樂已經先一步抱著皇后的胳膊撒嬌道:「瑪嬤,這個問題該問我!」
「好,那你說!」
「我要小姨!在宮裡姑姑我已經有三個了!」
皇后看著面前說得真摯的小人兒,明白她是真的要個小姨,因為宮裡已經有了三位公主:十三弟允祥所出的和碩和惠公主,廢太子允礽所出的和碩淑慎公主,十六弟允祿所出的和碩端柔公主,如今她們三個都跟著懋妃宋氏住在景陽宮裡。樂樂是個才五歲大的小孩子,自然貪新鮮,要個從前沒有過的小姨,也是常理,遂皇后笑著點著樂樂的鼻頭,寵溺地成全道:「行,就許你一個小姨!」
樂樂遂了心願,不由拍著小手表示欣喜之情。
接著皇后向還規矩站在一旁的永期招招手,待他走上前來,便親切地拉著他的小手笑著叮嚀道:「從此,你也管英兒叫小姨吧!」
永期乖巧地點頭,按著祖母的吩咐看著落英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姨。」
但樂樂卻不樂意了,轉而抱著落英的胳膊捍衛道:「小姨是我一個人的,讓哥哥叫小姨姑姑嘛!」
皇后看著樂樂這好似搶奪有趣玩具一般大放宣言的摸樣,不由失笑,但想著樂樂總是時不時要冒出一點兒霸道嬌縱欺負永期的念頭便又按下了好笑的心思,認真地教育道:「前日才同你說過的,好東西要大家分享!小姨自然也是你和哥哥兩個人的小姨,怎能讓你一個人獨佔了去!」
樂樂嘟著小嘴道:「他是哥哥,總要讓我一回!」
皇后點著她的小嘴,還是正色說道:「這段時間永期沒少讓你,你可不許欺負他!上次你搶瑪嬤送永期的玩偶,半月前你搶他的風箏,五日前你搶你瑪父送他的字帖,前日你又搶他的糕點吃,這些可都不是一個妹妹該做的事情!事不過三!你都幾次了?若再有一次,你瑪父要重罰你,我可不替你求情了!」
樂樂想起五日前搶永期字帖的事情被瑪父得知後自己被罰抄書的情境便心有餘悸,本來要罰一百遍,幸好有瑪嬤求情才減到十遍,可就是十遍也讓她抄的手軟胳膊酸的,於是她只好壓下心中的不願撇著小嘴說道:「那好吧,我就把小姨分哥哥吧!」
皇后這才捏著樂樂的小臉,抿著嘴笑道:「這樣才乖!才是一個好孩子該有的表現!」
落英聽著看著這小侄女的表現,想著自己小時候欺負哥哥的趣事,不由對樂樂低聲耳語道:「哥哥有時就是用來被欺負的,我在家時也常常欺負自己的兩個兄長!」
樂樂方纔還有些怏怏不樂,如今有了志同道合之人忙喜笑顏開,從心底喜歡這個突然得來的小姨!
方才耳語雖輕,但皇后一字不落地都聽到了耳裡,遂皇后只好沉聲對落英囑咐道:「英兒,你可不許跟著胡鬧!」
落英看著樂樂,樂樂也看著落英,兩人同時吐出小舌,做了個鬼臉,相視而笑。
皇后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的默契笑容,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怕是如今說什麼也打散不了這兩個丫頭的鬼心思,於是只能輕輕歎氣,為永期之後的生活捏把汗。
永期雖然也聽到了小姨的話,也知道小姨和樂樂更投契,但他並不在意,就像樂樂偶爾捉弄他欺負他一樣可以寬容待之,因為瑪父現在每晚都要親自教他寫字問他功課,這是樂樂所沒有的。就像瑪嬤所說的作為一個以後可以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應該心胸寬廣,不該與小女孩一般計較,是以樂樂偶爾的小小霸道他都可以一笑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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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每晚,胤禛都要從百忙之中騰出半個時辰抱著永期手把手地教他寫字,問永期白日師傅教的功課。曉雪每每見到了這溫馨的一幕,總是含笑看著。
胤禛對永期雖然也有許多期許,但畢竟隔了一代,是孫輩,雖然威嚴仍有,要求仍高,但比起從前對待幾個兒子的態度,終是要多了些祖父的縱容。清宮家法講究父道體尊,抱孫不抱子,胤禛雖然膝下早有幾個兒子,但是抱他們的次數並不多。就是對一向最為寵愛的暉兒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每日抱在懷裡先呵護一番再開始寫字讀書的教授。如今這番光景,不要說弘晝弘歷弘時,就是暉兒見了怕是也要微有醋意的。
曉雪正胡思亂想之際,不想胤禛卻一眼看過來,輕輕問詢道:「平日裡不是都要趁著這會兒空去陪樂樂的,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竟願意在這裡干陪著我們?」
曉雪見胤禛語帶調侃,不由也笑著打趣道:「如今樂樂有了小姨,已將我拋在腦後了!我在樂樂哪裡失了寵,只能來討你們兩個的喜歡了!」
永期專心一意地寫著字,並未抬頭分神,但耳朵還是好使地豎著如往常一般安靜地聽著祖父和祖母兩人的逗趣笑鬧。
待他寫完這個字,瑪父已經從他身邊起身走到瑪嬤的身旁,拉著她的手緩緩走過來,含笑說道:「但願日後這個時刻你都願意在這兒陪著我…們!」
永期聽瑪父的話裡含著濃濃寵溺,且頓了頓才說了最後一個字,不由暗暗笑了起來。
曉雪撇開眼,不看胤禛別有深意的眼神,故作認真地看著永期的字跡,評點道:「永期的字比起前兩日又進步了!」
永期聽了,小嘴不由咧得更開,手上自然也更加勤快,但仍舊按著瑪父曾說得練字時要盡量平下心思,用心琢磨每一筆的力道和結構。
其實,方才曉雪說樂樂粘著小姨是真的,不過如今她們兩個不是單獨呆著,而是有另外三個秀女陪著玩鬧。
曉雪因不願讓那幾個小姑娘拘束了所以才特意將空間讓了出來,至於樂樂是硬要湊熱鬧跟著落英曉雪便也隨她去了。且曉雪已將最妥貼的婢女翠竹留下照看便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反正過後翠竹自會將所有的事情一一稟報她知曉。
曉雪這會兒自然樂得回到養心殿陪著胤禛和永期。
永期剛進宮那會兒,曉雪怕樂樂寂寞,便讓她隨著永期一塊兒去書房唸書。後來胤禛定了時辰和課程,永期除了上午要上定下的四書五經課還包括下午的騎射布庫課。樂樂上午讀書本就是湊趣,下午更是看熱鬧,所以曉雪決定上午還是讓樂樂跟著永期一塊兒唸書,不過下午就學些琴棋書畫陶冶性情,不必跟著永期一塊兒風吹雨打的。
兩個小人兒如今倒也相處的不錯,除了樂樂偶爾的霸道基本無事,好在永期的心越來越寬亮,並不與樂樂計較這偶爾的小摩擦也時常知道讓著她,遂兩人再也沒有發生過什麼爭執。
永期這個孩子真是越瞧越讓人喜愛,曉雪不由寵溺地看著他,想著今晚索性留他在這兒睡下,晚上自己可以摟著他講故事給他聽。
曉雪這麼想著便對胤禛說了,胤禛不苟同地望著她。因自己曾嚴厲囑咐過不許她在永壽宮過夜,遂這些日子她不是留永期在這兒睡,便是將樂樂抱回來睡。這些天來,她每晚都樂呵呵地哄著孩子睡覺,享受著有孩子相陪的樂趣。就好似當年樂樂剛出生那會兒,她那份寵溺開心的勁一樣。他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任由她的心思圍著兩個孩子打轉,自己都不知有多少個晚上沒有單獨親近過她了。今晚說什麼也要單獨與她在一起安寢!
胤禛雖然什麼都未說,但他執意看著曉雪的熱燙眼神讓曉雪招架不住,只能別開眼,可胤禛卻不依,轉過她的腦袋繼續盯著她的眼睛凝望著。曉雪瞧他這樣,只能無奈道:「好,依你還不行!」
胤禛這才滿意地將眸子轉回到永期的字上,如往常一般溫聲指點著。永期方才聽得一知半解的,不知自己今晚是否可以留下。實話說,他很喜歡留在這裡睡,因為有瑪嬤溫暖的懷抱,雖然奶娘的懷抱也溫暖,但是奶娘不會講好聽的故事也不會唱好聽的江南歌謠給他聽。還記得第一次自己被留下時的快樂,那晚他因知道這不是樂樂一人的特權而感到高興不已,他覺得在瑪嬤的心裡他和樂樂是一樣被疼愛的,至於瑪父一定是喜歡他多過於樂樂的,是以他願意多謙讓樂樂一些以免樂樂的醋意。
其實永期並不知道樂樂並不為永期每晚逗留養心殿讓瑪父親教讀書寫字而吃醋,因為瑪嬤曾告訴她永期每晚都要練字讀書過得很辛苦不如她那麼自在地窩在瑪嬤的懷裡聽故事學唱歌那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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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宴,除了姑娘和小格格是隨性所至,其他三位都有些戰戰兢兢地拘束。在知道姑娘的身份時,三人嘴裡都說了些訝異的話,但眼裡都未出現驚訝之色。姑娘似渾不在意對方的家世,也沒想著要問,倒是富察家的小姐有心了,她引著眾人都自我介紹了一番……」
皇后聽著翠竹的細緻敘述,微笑不語,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以落英大大咧咧的性情,未搞清人家的來歷姓氏只覺得投緣便和人家做了朋友,真心相待熱心相邀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其他三位則是早猜到了她的身份才故意與她親近,這也是為什麼自己不願讓落英繼續居住在儲秀宮而要她搬來永壽宮的原因之一。
接著,皇后一面聽翠竹的稟報,一面想著這三個姑娘的家世性情。烏丸.哈特珠來自蒙古準噶爾部,是準噶爾部汗策零同父異母的妹妹,皇上內定的『和答應』,比起大多數蒙古女子的外向不羈,她倒是有些特別,反而有了些漢家女子的文靜內斂,昨晚一直寡言少語,雖未展示什麼才學,但每每說話時都能恰到好處,讓眾人開懷一笑。富察.若素,康熙朝的輔政故臣雍正朝仍官拜大學士之位的馬中堂馬齊的侄女,此女容貌出眾,談吐文雅,善於撫琴,昨晚雖然推拒再三,終究還是禁不住落英的慫恿獻藝一曲,彈奏的那曲頗得眾人讚歎。哈達那拉.沐晨,聽到此女的名字,皇后不得不想到她有趣的姓氏——哈拉那拉氏,第一次在選秀名單見到的時候,曾引起了皇后濃厚的興趣,於是皇后特意著人查了舊檔。之後皇后才知道,哈拉那拉氏和同祖的烏拉那拉氏都為明末海西女真王族的子嗣,遂被稱為「同姓那拉」。至於明末延伸出的另外兩隻那拉氏,原姓蒙古土默特氏的葉赫那拉氏和原姓益克得裡氏的輝發那拉氏被稱為「異姓那拉」,與烏拉那拉氏並非同祖。從某種意義上說,哈拉那拉氏,一百多年是一家,也可算作自己人,只是因為老祖宗繁衍茂盛而分了兩家,如今當中隔了許多代,兩家雖都知彼此同祖但也沒什麼來往了。但出於這個姓氏,皇后不由多關注了這個女孩幾分。哈達那拉.沐晨,阿瑪是四品的河北道台,想著她昨晚的表現,此女對小孩子頗有一套,就是樂樂這麼個不安分的小丫頭也讓她哄住了,此女雖然不善詞曲,卻善於女紅針織,說起織品自有一番不俗的見解。想到這兒,皇后不禁彎唇一笑,她此刻很期待十日後的秀女大選,她真想好好看看這批住在儲秀宮裡的小女子們都有些什麼驚人的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