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59番外 三 文 / 單雲
曉雪靠在胤禛的懷裡正想著下午和胤禛一起做些什麼好,不想這時卻有小太監來報怡親王求見。曉雪明顯感到胤禛的身軀一震。此時曉雪的心裡和胤禛一樣清楚,允祥絕不是不識相的人,他一直最明白他四哥的心思,若不是有緊急之事,他斷不會貿然打擾他四哥這偶爾的休閒。遂,曉雪沒有一絲猶豫便體貼道:「禛,你去吧。我小睡一會兒,待你回來,陪我去遊湖吧,我想看看外面的景致。」
胤禛輕輕頷首,便將曉雪抱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才撫著她的小臉囑咐道:「好好歇著,我一會兒便回。」
「嗯。」曉雪乖乖答允,溫柔地回視著胤禛。
胤禛心裡雖有些許遺憾,但念著朝事還是吩咐人來為自己更衣梳發。
待奴才們為胤禛梳洗更衣妥貼後,胤禛又下意識地對著穿衣鏡正了下衣衫才走出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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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進殿門,胤禛便瞧見允祥一臉凝重的模樣,胤禛心裡已經大約猜出他來所謂何事。
遂待允祥簡單的行過禮後,胤禛便直接問道:「他們按捺不住了?」
允祥點點頭,心中為了即將要發生的事不免感到悲傷,微斂了心思,拿出要進呈的本章,盡可能平靜地稟報道:「這是剛送來的折子,請皇上過目。」
胤禛接過後,迅速瀏覽,一目十行。目所及處,狂悖逆行之事比比皆是,尤其見到幾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後,胤禛的心中更是憤恨不已。近臣親子同母兄弟亦不過如此,他再三姑息他們亦不肯收斂,仍然存心悖逆,與允祀允禟這兩個亂臣賊子同氣連聲!
此時只見胤禛冷冷一笑,目光冷冽地看向前方,冷聲道:「他們既自絕於天地祖宗,行此不仁不義悖祖忘宗之事,那也休怪朕不念兄弟骨肉之情!」
允祥於此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垂下眼等著他四哥的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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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雪目送胤禛離去後真有幾分困意襲上,不知不覺便失去了意識。待她小睡醒來,胤禛卻還沒有回來。曉雪喚人上前,問了時辰。奴婢道是午時剛過,曉雪想胤禛定是有要事纏身才與允祥議了如此久,只怕這哥倆掛心朝事,無心用飯。思緒到此,曉雪遂吩咐道:「為我更衣梳洗。」
婢女們手腳麻利地為曉雪著上鳳袍,盤上雲絲,插上金釵,待要為曉雪畫眉施粉,曉雪輕擺了手表示不用。曉雪來到穿衣鏡前,對著鏡子仔細查看,這還是她醒來第一次望著鏡中的自己,氣色是差了些有些許的病態,可上天眷顧臉上並沒有太多歲月的刻痕,不過細細查看也能發現眼角額頭已經開始有了細紋,這身子已過了不惑之年,又怎麼還能一如往昔?歲月如斯啊……曉雪不由輕輕感歎。
拿起眉筆,曉雪不禁憶起往事,不由嘴角微彎,那年那日胤禛曾為她畫眉,還允諾今生只為她而畫,那時美亞還陪在身旁,她們還曾為了那道畫壞了眉毛而笑作一團。而如今,身邊的宮娥都是生面孔。曉雪只願美亞如今幸福平安,待過些日子能再見上一面敘敘往事說說近況,而那些在美亞之後曾陪在自己身邊的女孩雖然比不得美亞與自己親近,但好歹也伴著自己過了好些年,曉雪衷心希望她們也都有了幸福的著落。可曉雪也知歲月如斯,八年已逝,那些女兒家的命運如何,或許只能看上天是否垂憐了。曉雪對此,只能輕輕歎息。少頃才吩咐一旁站得離自己最近的婢女為自己描眉施粉,經過這宮娥的纖纖妙手,細細描繪,不一會兒鏡中的女子便有了紅潤之色,那些細紋也掩在了粉下,而一身鳳袍更是襯得鏡中的女子平添了幾分貴氣,果然人要衣裝,曉雪對著鏡子又看了看,還算滿意自己如今的模樣。
曉雪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為自己上妝的女子,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忙跪下恭敬回話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名叫翠竹。」
曉雪輕輕微笑,望著她讚道:「翠竹……翠乃生氣,竹乃氣節,真是個好名字。」
「謝娘娘誇讚。」
見她回話沉穩,曉雪不禁笑問:「你念過書嗎?」
「回娘娘的話,進宮前曾在家裡上過幾年私塾。」
上過私塾……從這點看這女子不該是包衣出身,而更可能是官家女子選秀入宮的,曉雪心想能在養心殿當差又指派來伺候自己定是胤禛千挑萬選過的,如今看年歲也應該不小,應過了二十了,照例也該是個管事姑姑了,遂又問道:「你如今是幾品的侍女?」
「回娘娘的話,奴婢還未有品級。」
曉雪有些愕然,但沒有追問下去,想著來日方長,遂道,「你的手很巧,我很喜歡你畫的妝,今後你就做本宮的貼身女官吧。」
這是正五品的封賞,身後的一干婢女無不欣羨,但翠竹雖喜悅但卻並不輕佻,臉上並沒有過分流露喜色,仍舊沉穩道,「奴婢謝娘娘垂憐。」
曉雪見她如此,心中更有了幾分喜愛,便親切道,「起吧。」隨後又吩咐道:「翠竹,吩咐下去,讓御膳房準備幾個精緻清爽的小菜,一會兒送去前殿。」
「庶,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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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雪沒讓奴才通報,便悄悄來到前殿,果見兩人還在談論朝事,一點兒都沒有考慮到用飯之事,不由輕輕敲了一下殿門,煞有其事地恭聲問道:「臣妾能打擾皇上片刻嗎?」
胤禛沒有想到曉雪會來,見到她後微蹙的眉心不由鬆開,眼中不禁湧上了喜色,而允祥則是立即就按禮請安道:「微臣叩見皇后娘娘,望娘娘福體康健,金安千歲。」
曉雪忙笑著客氣道,「十三弟不必多禮。你和皇上議事,我本不該打擾你們,只是一來擔心你們哥倆忘了用飯的時辰,二來好些年不見也想見見你順便問問十三弟妹的近況。」
允祥仍是有禮恭敬道:「有勞皇后垂問。娘娘大病初癒,本該讓清然進宮給娘娘請安恭賀才是,只是因著皇上下令不許任何人無旨擅入打擾皇后清淨,遂……」
曉雪擺擺手,親切道:「十三弟不必解釋,我都明白。是你四哥體恤我怕我麻煩應酬,遂才下了這道旨意。十三弟,許久不見,你不該如此生分,你還是稱我四嫂我習慣些,過些日子你讓清然來看看我,好些年不見,我要和她坐下來好好絮叨些女人家的私房話。」
說著曉雪便看向胤禛,胤禛立刻明白了曉雪的意思,也親切道:「十三弟,你四嫂心裡惦念弟妹,五日後你讓弟妹進宮來請安吧。」
「臣弟遵旨。」
曉雪撇一眼胤禛,就知道這人小氣,如此安排就是告訴她這兩日她是他的他是斷不肯讓她見任何人的。
曉雪撇了一下小嘴表示不滿,接著仍然親切地對允祥道:「十三弟你坐吧,我讓人傳菜,你們哥倆吃了飯再議吧。」
胤禛卻沒表示什麼,只是直直地看著皇后,允祥這樣機靈的人如何不懂他四哥的心思,遂抿著笑,道:「謝四嫂體恤,臣弟可先告退。」
曉雪見允祥如此不禁有了幾分羞澀,遂道:「不必了,十三弟。還是你陪你四哥用飯吧,我正好騰出空去御花園散散步。」
曉雪剛轉身要走,便聽身後的胤禛說道:「十三弟,你在宮裡用了飯再走。今日的事就先議到這兒,方長說到的你先辦了,至於接下來的也不著急,待兩日後再議。」
「是,臣弟遵旨。」
等允祥再抬起頭,就見他四哥已經將他的皇后攬入了懷裡。見到這樣的四哥,允祥不由笑了。不論四哥在人前多少冷然威嚴,不論方才議論之事多少凝重沉窒,不論四哥被多少人所畏懼膽寒,不論四哥處理朝事如何雷霆手段,不論多少大臣言他四哥嚴厲苛刻,可只要四哥一見到四嫂,壓在心底最深處的那股溫柔便會湧現出來。那樣的四哥,便不再是龍座上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只是一個世間為心愛的女子癡情的普通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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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雪推拒著胤禛攬上腰的手,嗔道:「你快回去吧,否則十三弟該笑我們了。再說我是擔心你們餓著,才不是要你這樣跟著我跑出來呢!」
胤禛含笑摟著她往外走去,毫不在意地說道:「不是要去御花園散步嘛,難道有朕陪著不好?」
見曉雪還要推拒,胤禛戲謔道:「十三弟早就知道我為你操了多少心,才不會笑話我們呢。再則,他見了清然,也未必比朕好多少!」
聽了胤禛後面的一句話,曉雪不由愣住,隨即又笑開,原來這哥倆不僅朝事默契,就是對待老婆的態度也很合契。
想來也是,十三夫妻的和睦恩愛是世所共知的,史載兆佳氏可是為十三生了七個孩子,而來這兒後曉雪也是親眼所見當年在十三被康熙所棄後清然是如何義無反顧地陪在他的身邊的。不過,按照歷史的說法,胤禛最愛的女人可從來不是皇后那拉氏而是那個名聲卓著的年貴妃,不曉得如今變成這樣算不算篡改了歷史?曉雪正胡思亂想呢,卻一點也沒發現胤禛正蹙眉望著她,待曉雪回過神不禁訝然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朕問了兩遍你都不理會,想什麼想這麼出神?」
曉雪不答反問,「你剛問了我什麼?」
胤禛對她笑逐顏開的模樣只能無奈輕歎地問出第三遍,「朕是問你還想去遊湖嗎?」
曉雪欣然頷首,「想啊,最好再有細細雨絲飄過,那樣就再美不過了!但是……」話到此處,曉雪不由垮了笑容沒有了方纔的興奮。
胤禛瞧見不由關切問道:「怎麼了?」
「但是這樣招搖,好像不太好,做人還是要低調點好。」
胤禛甚為不然,「你是朕的皇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裡用得到招搖二字!」
曉雪搖頭解釋道,「我是擔心小道消息滿天飛,也擔心自己成了眾人觀賞的目標,再來皇上出行必然前呼後擁,定然沒有從前的那份瀟灑飄然,想想還是算了……」
胤禛摟著曉雪,點著她的鼻頭嬉笑道:「你喲……擔心這麼多做什麼?皇后本來就該受萬人仰視,再則你不是和朕說過要做古今而來最最幸福的皇后!最最幸福的皇后,總該要有不少佳話傳世才對!」
曉雪靠進胤禛懷裡,半真半假地撒嬌道:「不要,人家怕羞!人家喜歡低調做人!」
「傻瓜!做了皇后就是再低調也有數不盡的人盯著你看!」
「那就躲進你的懷裡不給人看!」曉雪埋在胤禛的懷裡,甜蜜地和他撒嬌逗趣。
胤禛摟著她,也調侃道:「那以後朕就要將皇后藏在懷裡一輩子了!」
「讓你珍藏一輩子不好嗎?」曉雪靠在他懷裡,甜甜笑問,嬌軟地語調充滿著讓人惹憐的氣息。
胤禛自然捨不得拒絕如此甜蜜的要約,遂寵溺地允諾:「好,再好不過,朕求之不得!」
兩人這裡柔情蜜意,好似御花園裡各種千姿百態酥軟醉人的花兒一般那樣怡然自在地相擁相偎在一起。
這樣一幕落在有情人的眼中自然也添了幾分相同的歡喜,可落入了落寞之人的眼裡便成了最深的傷痕。
花叢後的年氏再也立不住了一口鮮血不禁從口中噴薄而出,一旁追隨而來的婢女不由緊張起來,若是讓皇上知道他們沒有看住貴妃娘娘讓她這樣亂跑一定會問下罪來的,遂忙扶著年妃欲往回走。不想這一騷動已經驚醒了相擁的兩人,曉雪轉首望去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就是年幼蓮!那樣過分的憔悴瘦弱,不禁失去了病弱的美麗,反而多了幾分令人驚恐的病態猙獰。多年不見,不想她已成了這副模樣,曉雪不禁扼腕歎息,當年那個美麗萬分的女子已再難在眼前的人兒身上尋到半分影子!
胤禛看到年幼蓮不若皇后如此多的感概,只是蹙眉沉聲責問道:「是誰讓你擅自走出寢宮的?」
年幼蓮看到皇上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心中那根已經千瘡百孔脆弱之極的心弦還是痛已難當的波動了起來,她不顧一旁婢女的拽拉,用盡力氣奔上前來,可人還未靠近胤禛就被一旁的太監給攔住了去路,年幼蓮無奈,只能站在原地伏身跪下乞求道:「臣妾已是將死之人,無所可求,只求皇上饒我二哥一命!這些年皇上高封厚賞,年家眾人都感念於心,臣妾年少失德被皇上所棄卻也因家族庇護忝居貴妃之位,臣妾一直愧不敢當,這些年遵照皇上的旨意閉門不出潛心思過,只求皇上念著往日的情分,饒臣妾的二哥一命!臣妾感激不盡,來生結草啣環再報皇上再生之恩!」
胤禛根本不屑作答,而是命令一旁的太監和宮女道:「將年妃送回寢宮!」接著又對一旁的宮女厲聲道:「你們每人自去內務府領二十棍,若再有下次,你們這宮所有的奴才都提頭來見!」
眾人都戰戰兢兢地應是,不敢有任何遲疑地架著年妃往寢宮而去。
年氏雖已無力回天,可還是不死心地叫嚷道:「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饒臣妾二哥一命!求皇上……」一聲聲求饒,淒厲之極,淒慘無比。
可胤禛的心念卻未動分毫,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便轉身對皇后道:「風大了,我們回吧。待會兒朕讓人去準備船隻,我們一會兒就在船上用飯。」
曉雪此刻百感交集,不知對胤禛這樣的反應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傷。
胤禛見皇后愣住不動,只是沉默不語,遂有些擔心地問道:「你難道還忘不了那些舊事嗎?」
曉雪輕輕搖頭,「我不知該說什麼。或許說出來你不信,起先我從未怪過她也從未恨過她,我一直認為那時我們之間的問題出在你身上,錯在於你而不是她。至於後來,她心地不善被煙嵐利用想要加害於我,我惱怒過,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再見她現今的這副模樣,便由衷地覺著她可憐……」
「你不是同朕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不值得你同情!」
「我曉得。」曉雪低應。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若是今日見到胤禛對年氏仍有憐惜仍有餘情或許曉雪會感到不快說不定還會醋意氾濫,可是當真的看到胤禛對年氏如此鄙夷如此冷漠曉雪也會感到悲傷,甚至打心底裡感到一股淒婉。
胤禛見皇后還是被此事影響了心緒,遂將她打橫抱起,一面往回走一面故作委屈道:「你今日可是為旁人雜事分了太多的心思,你原先可是應允過我心思都要用在朕一人身上的!」
曉雪被他這一番話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推搪道:「你放我下來,這樣要被多少人瞧見,真是的!」
「朕就願意讓人瞧見!你不是要讓朕珍藏在懷裡一輩子的嗎?」
曉雪對他這樣毫不掩飾理所當然地想要眷寵她的心思無法反駁,只能埋在他懷裡讓他隨心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