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初戀【看過勿訂】 文 / 期海飛魚
落地窗外是一個六米闊的陽台，窗門上是鍍白金羅馬桿掛著繁複幾層的銀紫色落地長紗，又薄又輕，風過如浣。
裴湛只是握著酒瓶靜立窗前，瞇眼眺望著窗外遠方的山巒，好似陷入久遠的回憶。
整個房間裡寂靜無聲，有大片的落日餘暉從靠近花園一側的落地窗外照了進來，落在白色開司米純羊絨地面上，勾勒出長短不一的斑駁光影，似乎還能看見有飛塵在空氣中飄動，假如不是還那個人影背對著自己站在窗前，林詩語幾乎就要以為自己眼見所見的，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油畫。
她保持原來的姿勢，眸光落在直線距離的前方人影上如定了形一動不動。
十年生死兩茫茫，那一點點沉沒在音樂水底的殘缺影子……那熟悉到靈魂裡，曾經相擁相吻的畫面。
終於，還是控制不住，記憶如決堤的河流，紛沓而至，如黑白電影倒帶一般，她想起了，她曾在午夜夢迴一遍遍玩味的『一掌天空』。
那一年，她十三歲，剛升初中；他十六歲，讀高一；他和她，就讀於同一個學校——江南中學。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週六上午，學校在露天的操場上舉行開學典禮。
她身穿白色運動裝，是初中部的新生代表！踏著流雲步登上主席台時，引來全場大半男生的驚艷『嘶』聲。
他身穿藍色運動裝，是高中部的學生代表！踩著四方步站上主席台時，引起全場大半女生的著迷尖叫。
女生優先，她發言時，只說了一句話，話筒無辜啞了。
原因是她太激動，踩掉了電源線。
孤獨站在主席台，她又羞又氣又尷尬。
從旁的他率先發現原因，不著痕跡的退到後面幫她弄好了電源線，並友好的做出ok的手勢。
發言結束，她衝他莞爾一笑，帶了感激。
他回之會意的眨眼，做了個不必客氣的口型。
繼而優雅的握著話筒剛要發言，天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烏雲驀地遮住了似火秋陽。
江南的天，總是變得那麼突然，幾個炸雷，幾道閃電，暗沉天色隱示著山雨欲來，又一陣狂風刮起，漫天的塵埃沙礫讓會場頃刻陷入混亂，緊接著豆大的雨滴啪啪啪的落下，原本安靜呆在會台下的學生不再顧忌座椅板凳，只顧爭相逃竄……台上的老師們也不再逞強的做出為人師表的斯文模樣，只恨腿短跑得慢落後了別人……
烏泱泱，嘩啦啦，原本黑壓壓人頭攢動的莊嚴肅靜的操場，頃刻變成了人去場空、桌歪椅倒、彩旗遍地的狼藉一片，欣慰的是背景樂還在播放著《友誼地久天長》。
她沒逃，他也沒竄！
「同學，你怎麼不逃？」他優雅的踏著節拍，從容向她走來。
「喔，我正想問你呢。」素來喜歡秋雨的她，聳聳肩，看看混亂的場面，再看看從容優雅的他，存疑的反詰，「你怎麼不竄？」
「我不走，是因為你。」
「因為我？」她一愣，但絕不自戀的以為他是因為對她一見鍾情而傻到淋雨。
「因為你踩到了我的玉墜。」那是剛才為她弄電源線時，從口袋裡滑落的。
「……」低頭看到那個上等貨色的玉墜時，林詩語實在無語。這同學，得多能忍啊，竟然忍了這麼久都不開口讓她挪動腳步？
雨越下越大，他走到她身邊，既沒有如煽情電視劇中的脫下外套幫她擋雨，也沒有拉著她飛奔躲雨，而是做了一件讓她終生玩味的動作。
他伸出修長漂亮的右掌，橫在她頭頂。
那手掌大的「傘」能擋多少風雨？
但她只是抿了抿唇，繼而一派坦然的接受，並衝他莞爾；他回之優雅淺笑，電閃雷鳴中無聲勝有聲，兩個人就這麼從容地走在風雨中。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一個星期後他便跟著一位中年美婦出現在她家裡。
僅一面，這個優雅的男同學便收服了她善良的老娘、可愛的老爹。
那時懵懂年少的她情竇未開，但十分活潑好動，興趣無比廣泛，可她那身為林氏集團董事長的爺爺總是喜歡林琳林奕多過她，所以林琳林奕總是被爺爺帶去爺爺家承歡膝下。
於是落單的她每個週末都興高采烈地跟著他去參加各種活動，他教她網球羽毛球甚至高爾夫，帶她去看演唱會，去看新上映的電影、看完電影去找招牌菜、吃過招牌菜就會在馬路上亂踩踩，還陪她上跆拳道培訓班和鋼琴課。
而她則逼著他去學每一首她喜歡聽的歌，偶爾週末下午拖他去ktv包房，她負責點，他負責唱，不聽他唱到心滿意足，她就不肯回家吃晚飯。
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年時光，到她十四歲生日那天，剛好是星期六。
她有早上起床先洗澡的習慣，才剛剛洗好，樓下已傳來保姆楊柳的大叫，「肆肆小姐！裴少爺來了！」
乾毛巾往濕漉漉的短髮上一搭，她衝下樓梯，「為什麼這麼早啊？」不是已經告訴過他中午會出去和杜若蘅以及杜若蘅從國外回來的表哥一起逛街吃飯晚上才會在家和父母及弟弟妹妹吹蠟燭嗎？「老爹早上好，你不是說請他晚上來吃飯的嗎？」抓住剛起床的老爹，她急急地問。
林笑裳無辜地聳肩，「對此，我只能說深表遺憾，你，還是自己問裴家阿湛。」
她一雙含疑的美眸轉向他，發覺他好像又長高了，黑水晶一樣的眼睛清亮得懾人心神。
「剛起床？」裴湛走到她跟前，取過她手中的毛巾。
她趕緊把頭低到他胸前，最喜歡他幫她擦頭髮了，腦袋被他的手掌暖暖地包著輕輕摩挲，每回舒服得不想他停下來，可惜今天不能蹭太久，「嗯，杜若蘅說給我介紹她帥氣的表哥認識，我一會要出去啦。」
「你約了他們幾點？」
「十一點半。」
「現在才不到十點而已，還早。」說著就拉著她往客廳對面的琴房走去，並把包裡的鋼琴簡譜拿出來，「明天要上這節課，你先把這支曲子彈熟悉了，一會我送你過去。」
她拿起琴譜走到鋼琴邊坐下，掀開鋼琴蓋，指法嫻熟的直接彈起那支她最喜歡的『雨的印記』。
他聽得認真，除了讚賞，就是辛苦忍笑。
一曲完畢，他變戲法的又拿出一張，「這首『星空』可是你下周要比賽的，要練習一遍嗎？」
她白他一眼，「當然。」伸手奪過琴譜，美眸在琴譜上快速瀏覽一遍，修指立即換了指法，如水的樂聲頃刻飛出很遠。
接下來，他從包裡拿出一張接一張的琴譜，用了很多種語氣問她要不要。
對鋼琴正癡迷的她自然來者不拒，一曲曲優美的鋼琴曲飄出琴房。
她彈的專注，他聽得想笑而又沒有笑出來。
「笑什麼？」一曲完畢，她問。
「你怎麼這麼單純。」
她瞪大眼看他，「什麼意思？」
他彎起唇角，「無論學什麼都這麼癡迷。」邊說還邊搖頭，那悲天憫人的神情彷彿她是個絕世小笨笨。
她起身賞他一拳，「這說明我專一！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他捉住她的手，眸色變得有點高深，「真的？」
「什麼真的？」
他慢條斯理道，「你的專一？」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她覺得心頭似被什麼撓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覺，有點酸酸麻麻地，明明才洗完澡，渾身卻無端燥熱，下意識甩開他的手，然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不敢回眼看他。
他不再說話，探過身，漂亮的修指拿過最後給她的那張簡譜，瀏覽一遍，遞給她。
她看看那張『秋日私語』的簡譜，再不解的飛快看他一眼，他低垂的長睫倏然一張，捉住了她原本打算掠過的疑惑眼神，她只覺整片脖子根都潮熱起來。
他依然什麼也沒有說，她卻越來越不安，心底沒來由地有種悄悄的奇特的渴望，既想趕緊起身離開琴房，又想這樣和他一直待著，心念怪異而矛盾地纏亂交織。
「肆肆。」他懶懶地開口。
心口剎時漏跳一拍，她竟有絲莫名的期待，「什麼？」
「剛才那支『秋日私語』你彈錯了兩個地方。」
她臉一紅，看向簡譜，再看看這個帥得禍國殃民的同學。
她微惱的把簡譜甩出去很遠，「我又不是賣藝的，不彈了！」
「再試試。」
「不要！」她啪一聲合上琴蓋。
他微笑，打開琴蓋，「乖，只要你能彈完最後的曲子，我送你生日禮物。」
她想再度合上琴蓋的手停在半空，將信將疑，「真的？」
「嗯。」
她斜視他，詭詐的笑著把最後幾個音符敲出來，然後迅疾合上琴蓋。
他寵溺的大笑，伸手要抓她，「你這個小賴皮！」
「你這個竹本口木子！」她躲開他的手，得意的大笑，「最後的音符已經彈出！」
竹本口木子……嘿，她罵他是笨呆子？「你使詐！」他笑著抗議。
「切！你只是說彈最後的曲子，又沒有說是完整的一曲！」她大叫，「快給我禮物！」
「還是留到晚上吧，現在是大白天，給你就不神秘了。」
「不要不要！」她直接撲到坐在鋼琴邊上椅子他，用力把他拉下椅子，按在地毯上，伸手去搜他的口袋。
他躺在地毯上，捉住她的雙手，眸內彷彿有些遲疑，又有些魅惑，「我的禮物，你真的要？」
「廢話！趕緊的！」
「好，你閉上眼睛。」
她笑瞇瞇地閉上眼，一隻暖暖的手掌撫上她的腦後，她直覺道，「我的頭髮已經干——」下一秒，有柔軟而熾熱的舌吮上她的唇將她的說話堵了回去。
大腦一片空白，她驀地睜大眼，對上一雙柔情濃得要燒起來的黑眸。
心臟驟然在胸腔裡不受控制地突突亂蹦，幾乎能聽見它砰砰砰劇跳的聲音，直覺想推開他卻反被他緊緊抱住滾躺在地毯上，他身上異樣好聞的味道源源不斷地籠罩著她全身，偎在他懷裡如此自然，無法形容的美妙感從他的唇輕柔地傳遞到她唇間，異常奇妙令她不知不覺合上了眼，暖洋洋地整個人舒服得似要輕飄飄地融化了。
「主人接電話了、主人接電話了……」
「呃，電話……」她軟糯糯的低喃。
「乖，要專一……」他將她的喘息喂回她唇內，讓她吞裹入腹。
「唔，咳——」
「你聽，有人來……」
「嗯，說了要專一……」
「咦，這是我家麼——」一道大嗓門在琴房門口炸開。
受驚的兩人同時從地毯上跳了起來。
手裡端著水果盤和點心的林笑裳擰眉肅臉地站在門口。
「裴家阿湛。」
「呃——是。」年輕俊秀的臉紅得比林笑裳端來的紅蘋果還透。
「下次絕對不可以再讓我看見。」林笑裳瞇了瞇眼，似有些嫌棄，「這樣我會很為難的——你們幹嗎不到樓上肆肆的房間去？」
「老爹！」林詩語尖叫，抄起鋼琴簡譜就甩過去。
林笑裳連忙轉身躲出琴房門外，「裴家阿湛，記住不能擦槍走火，否則我閹了你小子給我的寶貝女兒燉湯喝！」
「叛徒！你站住！」林詩語拔腿追過去，為老不尊！太過分了！
「哎呦！肆肆，不關老爹的事，我的頭啊！你要算帳應該找裴家阿湛，他才是最陰險腹黑的！」
她停下，叉著腰，「切，撒謊！挑撥離間！！」
林笑裳一臉故作審視，「我這麼聰明的老爹怎麼會生下你這麼笨的女兒，肆肆，你是不是在醫院剛出生時被醫生抱去保溫箱的那一個月被人掉包了？咱們是不是得趕緊去驗一驗dna啊？！」
「烏鴉！」這個為老不尊的，竟然扯到自己血統上了，真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她氣得把十指張成九陰白骨爪，再扯淡估計就發飆了！
「唉，笨女兒啊蠢女兒，裴家阿湛故意教你彈鋼琴，每次你週末一有約會他就提前來讓你不是溫故而知新就是學新曲子，彈著彈著你就會忘了自己要外出約會，是不是？」
她一愣，老爸的說話怎麼和記憶中的情景異常吻合，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
林笑裳聳聳肩，雙掌一攤，「你想想，每次你忘記約會時候，裴家阿湛就會順理成章地幫你擋掉那些小朋友們因望穿秋水而連連打來的催促電話？再然後你一整天的時間都會被他霸佔，唉，我就不明白了，每次都是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套路，你這小笨笨怎麼每次都識不破呢，林肆啊林肆，你真的確定你是我生的嗎？唉，我真真是懷疑，你是不是被你那笨姨媽把你和你的笨表姐弄混了啊？」
就在林笑裳喋喋不休的說教時，琴房門口被她調為語音的電話再度飄起那急切的聲音——主人接電話了、主人接電話了……
她愕然回首，盯著門外看了足足五秒，臉上的表情開始龜裂。
裴湛倚在琴房門口，手裡正拿著他們家的無繩電話，一本正經的拿著電話，「林爸爸，這你就不懂了，肆肆那是專一。」說著摁下通話鍵，輕柔帶笑地對電話另一頭道，「我家肆肆有點事，她出不來了，你們自己逛街吧，逛完直接過來吃晚飯，林爸爸和林媽媽已經準備了很多美味等大家——」
吼，終回過味的她一把操起鋼琴邊上的棒球棍，「裴湛你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