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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菱子婆家來要人了 文 / 荊楚非

    「要人」,是鄉下男方向女方正式提出結婚申請的一種說法。因為那時候,鄉下男女青年的婚事,還基本上沒有達到自主的境界,還是家長之間在主宰。所以,那時候鄉下人還沒有求婚這個說法,都是男方家裡派人到女方找女方的家長要人。

    人家男方來要人,而女方也說不出足夠的理由,那就得答應給人。這下子,菱子便急了。她今年也才剛到二十,她哪想這麼早就把自己嫁出去呢?她也沒辦法找男方家裡吵,就只能跟自己父母鬧。尋死覓活堅決不嫁。

    按這兒的鄉俗,男方家庭如果是年初來要人,女方家庭一旦答應了,那人家就要開始大傢俱做準備,最遲年底肯定要完婚。從要人到完婚,中間一般都要跨個年頭。其實,那年月,女方家庭也都是能拖一年是一年,因為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基本上都是家庭的主要勞力,可以掙工分的,嫁出去了那就成了人家家裡的一個主勞力了。

    菱子爸媽見菱子態度這麼堅決。那也只好找出些理由搪塞男方。對於這種要人的事,男方一般也不敢太過分,具體工作主要還是靠媒人在中間調和。

    菱子家打發了男方後,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媒人三天兩頭上門,整天纏著菱子爸媽,也要不斷給菱子做工作,搞的菱子家裡不得安寧。

    媒人纏的菱子也煩了,菱子便吵著鬧著要退婚。這下,媒人和父母都給嚇住了。那時候,兒女婚事雖然還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主,但畢竟是新社會了,年輕人要真鬧起來。父母媒人也都不是絕對占理,這樣,菱子至少躲過了這一個年頭。

    菱子這麼堅決不想嫁人,其實她自己心裡也很模糊,很矛盾。她很清楚,在鄉下,一個女孩子要想提出退婚,那是比登天還難的事。首先是女方要退婚,男方就會上門來索賠。如果這門親事是從娃娃親算起,男方隨便算出個價來,那都是女方根本無法承受的。所以,那年月,鄉下男女青年要說退親悔婚,除非是男方主動提出來。那都沒多大問題,女方提出來成功率幾乎為零。

    不能退不能毀,那就只能拖,菱子大概已經是下定決心要拖下去。

    她和我雖然有了那樣的親暱,但她心裡我心裡都很清楚,我們之間是沒有一點可能談婚論嫁的。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她在和我的親暱中,無意中也喚起了她內心深處對愛的渴望和追求。現在的人,幾乎沒人能理解,那個年代,對於一個生活在鄉下的女孩來說,她們的人生是多麼的悲哀,可憐。她們的情感,幾乎被擠壓的完全麻木了;她們的個性,自由,就沒有任何地方能留給她們一絲的空隙。我還記得領子當時很激動地把她們比作家裡的貓狗,隊裡的牲口。其實,這個比喻對當時的女孩子來說,真的一點不過分。從小到大,她們該做什麼都是逃不脫的,都是必須做的,但從小到大,她們心裡在想什麼?她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卻很少有人會在意,也很少有人能理解,能滿足。

    我的到來,讓她們在這偏遠的鄉村裡看到了一絲外面的光線,她們從我這兒接觸到一些新鮮的東西,也感受到一點新的人生。於是,她們的內心深處都在矛盾,彷徨,掙扎。在她們的身上,捆綁的繩索實在太多,太緊,她們也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掙脫。

    我自從和她們幾個女孩都那麼親暱過後,我時常還在詛咒和唾棄自己的無恥。但是,我也同時真切地感覺到,這些女孩子對我的那份真實的寄托於依賴。她們對我反倒比我自己對自己還顯得寬容與大度。她們幾乎就沒誰責怪和痛恨過我的花心濫情。她們所有人對我的要求也都是那麼的可憐與悲情。

    我面對灣子裡這麼些可愛而又可憐的女孩,我始終傷感大於快樂。她們都是那麼讓我心疼,又是那麼令我害怕。我心疼她們,就像手上捧著一朵嬌艷欲滴的鮮花,我想把它好好握在手裡,摟在懷裡,藏在心底。但那樣又將同時會將它揉碎。將它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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