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僖宗的苦惱 文 / 黃花閨男
巴蜀自秦國蜀守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以來就被稱為是天府之國,偌大的成都平原養育著千千萬萬的子民。這裡雖然不是任何的政治經濟中心,但是其富庶程度絕對不會亞於江南之地。在唐朝末期更是有了「揚一益二」的說法。益就是古時候成都的簡稱,由此可見,成都確實是個好地方。不僅經濟發達,而且更是歷朝歷代皇帝避難的首選,比如唐玄宗李隆基,在安史之亂時就曾經逃到成都避難。現在,唐僖宗步了他祖父的後塵,也是避難於此。
成都城外十里處,一座巨大的行宮座落在這裡。之所以不建設在成都城中,完全是因為這座行宮太大,城裡沒那麼大的地方容納下這座行宮。更不會因為說在城外就行走不便,相反的,從成都城出來,有一條寬達三丈的官道,直達程度城東門,就算是同時容納幾架馬車並行也絲毫不會覺得擁擠。這樣大的一座行宮,不是自古就有的,而是幾年前僖宗因為黃巢攻進長安後逃難於此現時造的,用時不到三個月,卻也十分的精巧,不會因為鑄造時間短的問題而顯得粗糙。
正座行宮外圍並沒庭院可言,官道一旁,延伸出一條小路,小路的盡頭就是行宮的正門。行宮的背後,是一塊極大的平原,上面生長著各種適合在西南之地生長的植物,雖然不像皇家園林那樣經過修飾,佈局也不是那麼的整齊,可是雜亂反而顯出另外一種野性的美,極目遠眺,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行宮的內部,佈局倒是十分的規矩,除了正中一座主殿之外,呈輻射狀朝四周建造了四座可以入駐的偏殿。不要因為說是偏殿就覺得小,實際上,單單是主殿加上四座偏殿就居住了不下千人。這裡住的畢竟是皇帝,一應服侍伺候的下人是少不了的,三千佳麗更是少不了的。
往遠處看,這座行宮屋頂完全由琉璃瓦鋪成,屋簷之上,分別雕鑄了四條形態栩栩如生的土龍,以作皇帝下榻的象徵。牆面由紅漆鋪成,只是紅漆之上卻不知用了什麼材料,竟然隱隱往外透著金光。朱紅色的大門外兩根雕龍畫鳳的樑柱矗立在那裡,大門的兩把拉手上,用凶口大張的獅頭形象以作裝飾,獅口中含著兩顆極大的夜明珠,也不怕被人偷了去。行宮內,五步一樓閣,十步一亭台。殿中的柱子上,更是用純金雕鑄了無數的巨龍,那些巨龍口中,眼珠,乃至是龍爪上都有各種寶石以作點綴,正殿的龍椅上,更是被各種寶石光芒點綴得足以刺傷人的眼睛。總之一應物事,極盡奢華和浪費。
整座行宮分為兩層,一二層的交接處,有往外延伸的走道。西面,為了讓僖宗能更好的觀賞大平原上的景色,特別的設計出一塊空地延伸了出去,下面用十數根丈許粗的大柱子作為支撐。平日裡沒事情,僖宗可在這上面休憩乃至玩耍,根本不需要出行宮。只這一塊空地,便能滿足僖宗的需求。
此刻,這裡擺放著一張略微小巧的龍椅,僖宗就坐在上面,龍椅後,站著三個人,左邊一個太監打扮,時不時眉開眼笑的湊到僖宗的耳旁,輕輕的說上幾句,僖宗聽罷每每都能高興的笑上幾聲。右邊站著兩個大臣打扮的人,但看上去兩人的年紀都不大,似乎都只有二十多歲,應該是僖宗的寵臣不錯。僖宗的前面,一夥打扮極為妖艷的女子正在跳舞,兩旁有十來個人撫琴助興,正中的女子跳的,正是當時巴蜀流傳久遠的小腳舞,在三國時期就名揚中原。
僖宗身後的兩個寵臣原本極有趣味的盯著跳舞的女子看,正是心情大好。哪知原本還專注於表演的僖宗突然拍了拍手,沒精打采的說道:「都下去吧都下去吧,都看了多少遍了,早就沒什麼意思了。」僖宗話一出口,站在他身後的太監就嚴厲的朝著那些表演的女子一扭頭。那些女子停了下來,朝著僖宗的方向一欠身,快速的順著走道退走了。
「阿父,你去準備今晚的節目吧,賭鵝就不必了,我也玩膩了,你看看能不能找點新花樣,總不能每天都拿那些玩過千八百遍的東西來給我玩,玩多了也是會無聊的。」僖宗扭頭跟身後的太監說道。說完之後,又朝右邊的兩個人說道:「莫愛卿也隨阿父去找些新花樣吧,牧之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那個太監跟莫愛卿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僖宗口中的牧之,這才說道:「是,陛下早些回寢宮休息,如今風大了,不要受涼了。」說完之後,兩人朝僖宗作了一輯,退了下去。
被僖宗喊作牧之的那人臉龐有些剛毅,眼裡閃動著年輕俊彥才有的神光,顯然是少年得志的表現。作為僖宗的寵臣,說他少年得志不為過。可是這樣一個少年得志,身強力壯的人站在那卻往外透著一股子滄桑的氣息,那是一種經歷過生死或者遭遇過大變故的人才會有的氣息。他沒有說話,只是跟僖宗一樣,遠眺眼前平原上的景色。
良久之後,僖宗輕輕歎了一口氣。若是剛才那個太監還在這裡,心裡一定會打鼓,何以平日裡嬉皮笑臉只知道玩樂的僖宗會發出這樣一聲歎息。這歎息聲中,充滿了不甘與無奈。牧之也是一怔,深深的看了一眼僖宗。看得出來他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牧之,你覺得眼前的景色怎麼樣?」僖宗幽幽的問。
「陛下怎麼會這樣問?眼前的景色雖然不像皇宮禁苑之中那樣修整,那般錯落有致,賞心悅目。但隨意的花草生長無形中也有那麼一點韻味,雜亂之中,透著狂野。以我看來,這樣的景致雖然比不上人造的園林,但也絕不會差,應該說還是很美的。」僖宗問完之後,牧之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色,回答道。
看了一眼牧之,僖宗再歎一聲:「不錯,此處景致確實不錯,但始終不是自己的家,心裡總有點不是滋味。」苦笑了一聲,僖宗再說道:「想太宗皇帝,玄宗皇帝,鎮服四夷,天下歸一。大唐境內,哪處不是繁榮昌盛,百姓夜不閉戶也不怕外人入室偷盜,可到了我這裡,卻是……」再次苦笑,僖宗接著說道:「三年前黃巢攻破長安,想我大唐百萬雄獅,卻擋不住他區區一個黃巢,可笑,實在是可笑。身為真命天子的我,竟然如喪家之犬一般倉惶逃到成都來,可笑,真的是可笑……」僖宗令人心酸笑聲傳出了老遠。
「陛下,玄宗皇帝晚年也層出逃,陛下不必太過掛懷。」牧之安慰道。
「對,說得對。玄宗皇帝晚年也曾出逃,可他畢竟開創了開元盛世,於史書上,也能留下輝煌的一筆。可我……可我自從即位以來,卻是整天只知道玩樂,於朝政不管不顧,這才釀成了黃巢之亂。原來年紀小也就罷了,可如今我也大了,卻也知道自己的庸碌之處,想必後世在評價我的時候,嘿嘿,應該是難看得很吧?」僖宗這話雖然是笑著講的,可是說話的口氣,卻是說不出的悲涼。此刻的他,竟然也有些滄桑的感覺,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陛下多慮了。陛下如今正值壯年,想要有所作為還是來得及的。玄宗皇帝早年政治清明,後期才漸漸的衰落。陛下早年享樂,後期便能清明,這樣一來,後世議論時就會拿陛下跟玄宗皇帝作比,豈不是妙事?」牧之說著,還有幾分玩笑的意味。不過牧之說的倒是實話。僖宗早年只知道享樂,現在開始專心朝政,還是來得及的。
「牧之,話雖如此,可你說現在我能怎麼辦?被黃巢趕出了長安,我還能有什麼作為?難道你不知道,如今黃巢在長安自立為皇,建號大齊,我還去哪裡有所作為?」
「陛下,不要這麼說。黃巢小兒不過是一屆莽夫,雖然讀過幾年書,但是卻連功名都不曾考取,如今他雖然佔據了長安。可是天下的百姓們可都長著眼睛哩。橫徵暴斂,對部下不加管教,任由他們騷擾百姓,比起陛下來,黃巢也好不到哪裡去。更何況我大唐根基仍在,各路節度使仍然唯陛下馬首是瞻。擒殺黃巢,奪回長安,重掌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到時,陛下大可勵精圖治,在開創一個盛世也不是什麼難事。」聽僖宗如此失落,牧之也安慰了他一番。
「牧之不必在安慰我。我們也不用自己騙自己。各路節度使唯我馬首是瞻?要真是如此,黃巢也不至於攻破長安,我也不至於逃難到此。那些節度使,不過是一群見風使舵的狗賊而已,枉我李家如此重用他們,到頭來卻是狼子野心,一群小人。」話到最後,僖宗已經有些怨恨。
「陛下……」還想在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僖宗,可牧之突然發現,事實就如僖宗自己所說,再說些安慰的話也只是假話而已。但馬上轉過話頭:「陛下還有我們這些臣子。」
「臣子?哼哼,如今江山破碎,除了你和莫愛卿幾個少數親近的臣子之外,哪一個不是結黨營私?朋黨之爭,我雖然貪圖玩樂,可心裡還是清楚的。」頓了一頓,僖宗再次長歎:「有心無力,真個是有心無力啊。我雖然有重整山河的想法,可山河早已不為我所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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