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北原沼澤卷 第八章 對詩 文 / 花驚雲
兩人輕身近前,只聽白衣人笑道:「月上柳梢頭。」聲音極是渾濁。黑衣人對道:「房前見龍心。」白衣人哈哈一笑道:「兄弟說的正是,這可不是龍心客棧麼。我再問一句『城下見花開』,你要如何應對?」黑衣人一口飲盡碗中酒,說道:「既然是城下迎來故人,我自然是要『開門迎故人』。不知故人是要何時才能迎得著,便是問一句「不知何時來」,你又如何說來?」
白衣人亦是喝了一碗酒道:「既然你迎接故人,自是備了美酒。在黃昏之時,故人觥籌交錯,豈不是一件樂事,那自然要說『杯酒盡黃昏』。」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杯酒盡黃昏』!那自是不醉不休,不醉不歸!只是,你這故人多日不見,可是發了什麼財?自然要問『君可知前程』。」
白衣人將雙方酒碗倒滿,端起酒碗道:「雖是離開不多日,那也要跟兄弟你說『富貴於一身』。」黑衣人將酒水一飲而盡,說道:「好一個『富貴於一身』,多少人盼著這樣的日子,偏偏讓你趕上了。」白衣人笑道:「既然我這個故人回來了,又怎麼會看著兄弟受苦?『富貴於一身』自然說的是我們兩個。」
陸靈楓聽了一會,暗笑中間詞句不通,也未多想。小乞丐悄聲說道:「陸大哥,你不覺得奇怪?」陸靈楓問道:「兩人對詩,有何奇怪?」小乞丐偷笑道:「你見過大半夜的在這裡吟詩作對?怎麼也不能想通。」
「脾氣古怪之人比比皆是,不差這兩個。」陸靈楓牽著馬悄悄到得後院。將馬栓了,讓那小乞丐跟自己一起回到了客棧廳內。掌櫃的正算賬,見陸靈楓與一個小乞丐回來,卻不知他何時出去的,問道:「陸公子何時出去了,也未招呼一聲。」
陸靈楓指著小乞丐道:「相煩掌故的再騰出一間房子,讓他住下。」掌櫃的兩手一攤,無奈說道:「房間都滿了,沒辦法啦。」陸靈楓不假思索,拉著小乞丐道:「你跟我湊合一晚上。」
小乞丐推脫道:「我一個小叫花子,怎麼能跟你一起住。」陸靈楓哈哈一笑道:「我在清靈城有段日子可連叫花子也不如。」小乞丐執拗不過,只好跟著他來到房內。
陸靈楓指著大床道:「你我睡這大床之上,也不顯得擁擠。」小乞丐卻走到牆角處蹲下,搖頭道:「我怎麼能跟你一起睡!」
「隨你啦!」陸靈楓漸覺疲倦,倒在床上便睡,伸手扔出棉被,說道,「你也別凍著!」小乞丐接著棉被,道:「你為何對我這般好?」陸靈楓含含糊糊說道:「都是同命人,是誰見了,都要去管。但是,你身懷著功夫,定是有來歷……」說著便睡了去。
燈火熄滅,屋內黑暗一片。陸靈楓迷迷糊糊還未合眼,便聽到後院馬嘶之聲,心想:「莫非有人偷馬?」難得有了自己的馬匹,自是愛惜得緊,想到此處,急忙推開窗戶,只見後院黑衣人與那白衣人各自騎了馬,出了門,一個往東,一個往西,疾馳而去。
陸靈楓看看自己的馬匹還在,心下鬆了一口氣,卻轉念想:「這兩個人難道只是為了喝酒對詩,跑到這裡的小亭子來?真是怪人。」又想到整天為三人付賬,打理行程之人,心中又是奇怪,心想,「這北原沼澤怪人真不少!」
被馬嘶聲音驚了一下,陸靈楓再無睡意,看看角落中的小乞丐還在熟睡,便開門走至正廳,見掌櫃的還在燈下算賬,便湊上前去問道:「掌櫃的,發財啊,算到這麼晚還沒算完。」掌櫃的將算盤一晃,苦笑道:「這小客棧若不是因百里無人煙的沼澤地,早喝西北風去了,還賺什麼錢!陸公子自是有錢人,榮華富享受了不少。」
陸靈楓笑道:「哪裡來的榮華富貴!難道邱不寒跟你說,我是個有錢人?」掌櫃的搖頭道:「邱老爺子倒是沒這麼說,不過能讓他親自定下客房的,來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陸靈楓趁機問道:「這邱老爺子不知現在去了何處?」
掌櫃的笑道:「陸公子,有件事我倒是忘記了。邱老爺子說陸公子是貴客,若是打聽什麼消息,小的定要明明白白說出來,只是不能說出他的事情。」
陸靈楓搖頭歎了一聲,說道:「好似要捉迷藏一樣,我這就出去走走,反正睡意都被後院的馬嘶聲驚沒了。」掌櫃的道:「那兩個人也真是奇怪,不住店,也不在這裡吃飯,只要了酒水,過得三更半夜,又要回去,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見兩人在亭子裡吟詩作對,也倒是有雅興。」陸靈楓在門前轉身問道,「北原沼澤怪人真是不少。」掌櫃的笑道:「論理說來,只要是玄道城、豐慶城有頭臉的人物,我都見過。這兩人倒是不曾見,不知從哪裡來。」
陸靈楓想起客棧中的言論,問道:「豐慶城與玄道城不和,是真是假?「掌櫃的道:「雖說兩城互不相讓,但是礙於五穀之地,都退讓了半步,這麼多年倒也相安無事。」陸靈楓奇怪道:「玄道城是不是有心要侵佔五穀之地?」
掌櫃的示意陸靈楓小聲說話,道:「陸公子怎麼能這樣說,小心隔牆有耳!實不相瞞,玄道城本就弱小,實力不及豐慶城的一半。若它想獨佔五穀之地,豈不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麼?」
陸靈楓想及五穀之地所見,心道:「若是這樣,玄道城還派人去搶五穀之地,豈不是正給了豐慶城借口?」不過,兩城相爭,也不關自己的事兒,便也不再問,抬腳便要出門,卻被掌櫃的叫住:「陸公子要往哪裡去?」
陸靈楓笑道:「自然是出門走走,難道還有什麼規矩?」掌櫃的笑道:「規矩沒有,勸陸公子的話倒是有一句。最近小店往西,路上不太平,聽說出現了不乾淨的東西。陸公子要是出去,往東走走便是。」
「不乾淨的東西?」陸靈楓奇怪道,「還能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掌櫃的小聲道:「聽夜間行路的過來說,路上遇著鬼魂了。」陸靈楓笑道:「我陸靈楓從不相信什麼鬼神,既是掌櫃的這般說,我偏要往西走走,看看那鬼魂兒是什麼樣兒!」
掌櫃的阻攔不住,眼見著陸靈楓出了客棧大門,直往西去了,不禁拍著櫃檯道:「哎呀呀,早知道不說還好,誰知道這公子爺是這樣的脾性!」
陸靈楓哪管掌櫃的說些什麼,出了門,抬腳便往西面信步走來,心道:「雖聽聞不少鬼神的傳說,哪裡有誰見過?便是真有鬼魂,見上一見,有何不可?若真是嚇人,將他殺了便是;若是狐仙之類的漂亮人兒,說說話也未嘗不可。」
雖是這般想來,陸靈楓心中仍是惴惴不安,畢竟鬼魂誰都未見過,這次真要見著了,不知會是什麼摸樣。轉念又想:「既然花添錦隱居在北原沼澤,《隱世書》殘章應在他手中才對。只是,不知花添錦現在何處,若是找不見他,殘章也無了頭緒。」
陸靈楓心事重重,抬頭看看天空,一輪碧月正掛在暗夜之中,煞是好看。月色如流水一般照在地上,泛出一片青綠色。又有小蟲發出古怪的鳴叫,襯托得周圍更加安靜。陸靈楓走在稀疏的樹木中間,心想:「真的有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