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清靈宮卷 第十七章 燈芯飛蟲 文 / 花驚雲
陸靈楓看著眼前的花月影,心想:「她竟然在古墓中一個人過了將近十年,但是看上去,一點都不像與世隔絕之人。既然她便是花驚雲的女兒,至少在柳若夢生前應該和她說過有關花驚雲以及隱靈師的事情。多問一問,或許能夠找到自己的身世。」
花月影見陸靈楓只是站著看自己,卻不說話,長袖在他眼前輕拂了一下,說道:「靈楓哥哥,你在想些什麼?」
「我怎麼成你的哥哥了?」陸靈楓有點納悶,不管怎麼說也是初次見到這女子,並無稱呼自己為哥哥的理由。花月影笑道:「母親說過,來到古墓的若是年輕人,那便是你的大哥大姐,若來的是老人,那便是你的大娘大伯。母親既然這樣說,我稱你哥哥便是沒錯了。」
陸靈楓趁機問道:「你的母親還跟你說了什麼?」花月影輕聲笑著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不知自己的身世,待會我自會跟你說關於隱靈師的事情。不過,母親對於很多事情,隻字不提,我知道的也是寥寥無幾。跟你說說,至少你能知道的更多些。很久不曾跟人說話啦,今天終於來了一個。」
「平時你只跟自己說話不成?」陸靈楓聽花月影言語之間,似乎還有說話的對象。花月影歪頭撇嘴道:「跟自己說話多沒意思,我跟這些小蟲說話。」
花月影玉手一伸,便有幾隻發著光芒的小蟲飛了過來,落在她的手指上。花月影笑道:「我經常和他們說話,這些小蟲子好像能夠知道我的心事一樣。」
陸靈楓仔細看花月影手中的小蟲,翅膀一開一合,似乎腦袋上的大眼睛正看著花月影。不禁說道:「這些是什麼蟲子?跟螢火蟲一樣,也能發出光芒。」
花月影將手指上的小蟲扔向空中,看著小蟲飛走,這才看著陸靈楓說道:「他們是燈芯飛蟲,有了燈芯花才有這些小蟲。如果生出小蟲的燈芯花枯死,小蟲便會落在花蕊中,一同跟著死去。人有落葉歸根之說,這小蟲不知為了什麼。」
陸靈楓愈聽愈加奇怪,小蟲竟然會和燈芯花共生死。想及妙音在第八街彈唱的小曲,不禁歎道:「小小的蟲子都知同生死,而多少人許下過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當中真有一個離去,真正隨著去的又有幾人?」
「靈楓哥哥是不是將我父親的詞句看多了?」花月影走至小亭下,做在石桌旁邊,端起一個茶杯道,「要不要飲一杯我泡製的燈芯花茶?」
陸靈楓亦在石桌旁坐了,卻只見一隻茶杯,還被花月影端著,心想:「我石門之時,花月影應該正在飲茶。可惜只有一隻茶杯,我如何喝得到?」不禁笑著說道:「我倒是想要一杯,卻不知用什麼飲用?」
花月影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手指輕勾,一朵燈芯花緩緩落在她的手心。陸靈楓心想:「難道她要我用花瓣飲茶?」只見花月影將燈芯花瓣一一掰開,又將花蕊彈出,正落在這朵燈芯花生長之處。雙手將花瓣扔向空中,左手揮處,不知何處引來一泓水柱,右手憑空攪拌,讓那股水柱與花瓣融合在一處,變成了一個球形,在空中翻轉不已。不一時,那水球漸漸散發出熱氣,竟在空中沸騰起來。
陸靈楓心中吃驚,花月影竟是這樣煮茶。花月影待茶香四溢之時,將自己茶杯中的茶水倒出,手指引著水球變成一道水柱,緩緩注入茶杯中,不多不少,正是七分滿。花月影將茶杯在桌上推給陸靈楓道:「燈芯花茶當然是新鮮的最好,靈楓哥哥,你嘗嘗。」
陸靈楓端起茶杯,心想:「她不避嫌,也不嫌我用她的杯子,定是因為長年只跟母親在一處,便少了很多禁忌。」當下聞了一下,香氣撲鼻;抿了一口,只覺甘甜無比,腦海中頓時清涼許多,一解多日來的渾噩。
花月影咯咯笑道:「靈楓哥哥,我這燈芯花茶如何?」陸靈楓不住點頭道:「果然是好茶,讓腦子清醒了許多。」花月影將茶杯拿過來,也喝了一口道:「火候要是再長一些就好了。」
陸靈楓想急於知道與隱靈師相關的事情,便問道:「花月影,你母親都與你講到過多少隱靈師的事情?」花月影搖搖頭道:「靈楓哥哥,你還是叫我月影吧,自小母親就這樣叫我,感覺親切許多。雖然不知道你屬於哪個家族,畢竟你也算是我的親戚。」
陸靈楓尷尬一笑,心想:「她已經都稱自己哥哥了,自己卻還直呼全名,倒是自己太過生硬了。」便說道,「月影說的是,我以後叫你月影便是,只恐怕我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
花月影咯咯一笑,秀美舒展,說道:「沒有不稱職的哥哥,只有沒良心的小妹。」陸靈楓哈哈一笑,拍著石桌道:「倒是第一次聽說。」花月影臉色忽然憂鬱下來,慢慢說道:「母親曾說隱靈師到得他們那輩,已經寥寥無幾,僅存的只有五個家族,為首的便是路家,接著便是冷家、歐陽世家、韓家及花家。」
陸靈楓歎道:「不知隱靈師的來歷如何,為何只剩下這麼少的人?路家,原來你就是將我當成路家的後代了。」花月影點頭道:「路家只有路伯啟和鄭小雲兩位前輩,老年得一子,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冷家的人只有一個叫做冷天慈,母親說這人後來也是不知所蹤;歐陽世家有何碧微與歐陽先安兩位前輩,膝下有兩子,亦是不知名字;韓家有韓世禪老前輩,只有一個女兒,聽母親叫做韓凌露。」
陸靈楓驚奇道:「韓凌露?」花月影道:「莫非你認識她?」陸靈楓心中一時間不知想些什麼,皺眉說道:「我倒是在清靈城遇見了她,不過她還有一個弟弟叫做韓天述,不過十一二歲。」
花月影點頭道:「是了,母親知道的也只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想必是韓世禪前輩又添了一個孩子。花家只剩下兩個兄弟,一個叫做花添錦,是我的大伯;另一個便是我的父親花驚雲。花大伯的妻子叫做柳瓶兒,是我母親的姐姐。聽母親說,因自己去姐姐家做客,當時父親也在,兩人這才有了初見之緣。母親知道的隱靈師也只有這麼多了,好像自千年之後,便一蹶不振,不知何故。」
花月影將茶杯遞給陸靈楓,微微笑道:「靈楓哥哥,從我母親的口中得知隱靈師的家族也只僅僅剩下這五個。至於柳家、何家、鄭家因隨了花家、歐陽世家以及路家,已不能再算一個家族。有沒有其它的家族,這個我也不敢肯定。因為這些家族分散在隱世界各處,藏身之地極其隱蔽,聽母親說在二十年之前,每年中秋時節都會在隱靈山一聚,相聚的可能就是母親所說的這幾個家族。」
陸靈楓已聽吳其聖說了一些隱靈師相關的事情,再聽花月影說來並不覺得奇怪,但對自己的身世卻是愈加好奇。到底自己是屬於哪個家族?除了這幾個家族,是否父母還有可能另有其人?
花月影見陸靈楓愁眉不展,手指輕佻,一隻燈芯飛蟲落在她的手指上。花月影看著飛蟲,心中卻在想「靈楓哥哥定是為自己的身世犯愁,不如好好安慰幾句。」這才說道:「靈楓哥哥,這五個家族,除了花家在隱靈山之外,路家在隱世之東的無風大漠,歐陽世家在隱世之北的北雪山,韓家世居在武凌城,而冷家則不知居住在何處,畢竟只剩下冷天慈前輩一個人,居無定所也說不定。這幾個家族不知現在狀況如何,聽母親說自進入古墓之後,再沒有他們的消息。」
聽到「古墓」二字,陸靈楓想及進石門之後的疑問,便問道:「既然這裡是古墓,為何不見半個石碑?」花月影指著地下道:「都在下面,我們是看不到了。石洞中只有我母親一個人的墓碑,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把她葬在石洞之下。」
「石洞之下?」陸靈楓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只是為何還要葬在石洞之下?」花月影歪著頭說道:「母親說人心險惡,而隱靈師的墳墓中本就埋葬了大量的奇珍異寶,說不定哪天有人知了,便會前來擾亂先輩們的清靜,是以葬得要人找不到才好。」
花月影自小便在石洞中長大,對於外面的世界也只是從母親的口中得知,至於人心如何險惡,財富有何讓人做出邪惡之事的魔力,那就不能知了。對於陸靈楓的疑問,也是知道便答,無半分掩飾之意。
陸靈楓點頭道:「要說人心險惡,濁靈谷之人便是眾人皆知的險惡之徒,自石幕管理清靈城以來,濁靈谷到處作惡,真是可恨!」花月影道:「既是這樣,為何不去阻止?」陸靈楓心下一笑,說道:「多少人都想將濁靈谷滅掉,但是他們藏匿在虛無之界中,誰能進得去?不過,聽安世佩前輩說錢仕仙倒是能夠進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
花月影道:「靈楓哥哥,阻止邪惡之人做壞事,只有將他們消滅這一種方法嗎?我母親常常說善惡不分家,善可能便是惡,惡有時候也是一種善,只是角度不同。」陸靈楓聽得迷惑,問道:「這要如何說來?」
「母親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清靈城裡有個屠戶,有個善人,兩人互為鄰里。屠戶早上要殺豬去賣,而善人也要早上去給窮人施捨粥飯。於是,兩人約定早上要相互喊醒對方。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日。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博學之人,聽到這件事情之後,指著善人說道:『你當真是做下了冤孽!』善人不解,問道:『我天天施捨給窮人們粥飯,為何我還做下了冤孽?』博學之人搖頭說道:『每天你都在喊屠戶去殺豬,這難道不是作孽的事情?』又指著屠戶說,『你實則在行善啊!』屠戶哈哈大笑,說道:『我天天屠殺活著的肥豬,有什麼行善可言?』博學之人依然搖搖頭道:『你每天都喊善人起床去做善事,難道不是在行善嗎?』」花月影一口氣將故事說完,頓了一下道,「母親講完,這才說了善惡不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