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清靈宮卷 第十六章 燈芯花雨 文 / 花驚雲
陸靈楓在暗道中想及這幾日吳其聖及安世佩的好心，心中倒是有些不捨，但又惦記妙音等人，靜待了一會，這才往裡面爬來。
爬了一小段，便覺氣息沉重。陸靈楓心想：「雖然能夠出得禁靈牢，卻不知古墓的出口在哪裡，到得那個地方，還要找尋一番才行。既然錢仕仙能夠出去，我亦能出去！這暗道內似乎氣流不暢，還要趕緊出去才好。」
爬了一大段，陸靈楓忽然感到前面有石頭擋住了去路。心想：「應該是到了盡頭。」便用手去推前面的岩石。手心中又是青光一閃，那岩石忽然開啟。再看前面，已經有了一些光亮，貌似到快要到暗道盡頭。心想：「這塊幻影石應是花前輩所設，以防有人發現暗道，進得古墓。」又爬了一段，終於到了暗道盡頭，伸頭一看，果然是在高處石壁之上。
只見石壁之上零零落落生長著一些燈芯花，放眼看去石洞呈圓形，因有燈芯花的微弱光芒，裡面並不昏暗。但是並無什麼墓碑土丘之類的墳墓。在石洞一端還有一個大石門，不知裡面是些什麼。
跳下來後，陸靈楓在圓石洞中走了一圈，發現了一些斷了的鐵鏈，散落在大石門之前，已經銹跡斑斑，想必是錢仕仙留下的。又轉了一時，只是找不到出口。心想：「這裡沒有白骨，說明錢仕仙定是逃了出去，為何不見出口？難道是在大石門後面不成？」
陸靈楓來到大石門前，只見這石門甚是寬大，石壁之上斑駁陸離，生出許多青苔來，看樣子應是很久沒有開啟過。在這石門前站罷多時，陸靈楓一時不知如何開啟，心想：「如此厚重的石門，定有什麼機關才是。」便在一旁尋找了多時，一無所獲。
背靠石門之上，陸靈楓拿著長劍無聊地敲打面前的碎石，想不明白錢仕仙是如何逃出這個石洞。隨手又摘下一朵燈芯花，看了一時，扔在一邊，心想：「難道又被困在這個大石洞之中？若是向上挖，定能出得去，但是誰能一直倒掛在石壁之上，挖洞穴呢！便是錢仕仙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做到。」
無聊之時，忽然想到石洞本是花驚雲所說的古墓，那麼是不是天字符便能派上用場？又想起幻影石，心中一喜：「難道大石門也是幻影石做成？花驚雲為了防止有人擅入，說不定又在古墓之前放置了這樣的石門！」
陸靈楓想到此處，將長劍背了，站起來雙手去拍那大石門，卻並無動靜，甚至連聲息都沒有。「怪了，這石門難道並非幻影石？」陸靈楓皺眉看了一時，又看看自己右手心裡的天字符，「難道這只是普通的大石門？以靈力擊打，能不能擊破？」
便挽起衣袖，右手對著石門拍出一掌，力量卻在瞬間無了蹤影，倒是右手心的天字符發出耀眼的青光，直射在大石門之上。
長滿青苔的大石門竟慢慢隱現出一個更大的天字符，如飄浮在石門之上。一時間，偌大的符號漸漸一分為二，大石門緩緩開啟，一束強烈的黃色光芒衝了出來，耀得陸靈楓難以睜開眼睛。
陸靈楓見石門開啟，怕一時又關閉了，慌忙閃身進去，身後石門果然轟然關閉。陸靈楓再看四周，不禁驚呆了。
只見眼前竟如到了一處大花園一般，四周不知長了多少的燈芯花，將石壁覆蓋了一個嚴實，黃色光芒將這偌大的石洞照射得如同白晝。遠處竟還隱現出庭宇樓閣的影子，只覺走入了一處富貴人家的後花園一般。
陸靈楓驚呆了一時，心想：「這便是千年古墓？卻不曾見到半個墳墓，倒似進了一處花園。難道遠處那些樓閣便是做成的墳墓？看樣子極是講究。」又往前走了一段，腳下全是怒放的燈芯花，還有不知名字的小蟲發著青光飛來飛去。不遠處，陣陣的泉水聲音傳來，在安靜得石洞中甚是清靈。陸靈楓正覺得口乾舌燥，便循著水聲，慢慢走來，果然見得一處小溪，便蹲下身子，喝了兩口，只覺甘甜無比。
又沿著小溪往上走了一段，卻是一處清潭，泉水便是從這清潭中湧出。陸靈楓看看四周，並無人影，心想：「這些泉水應是地下之水，多日不曾洗澡，既然碰見這清潭，且先洗洗身子再說！」
想到這裡，便將衣服脫光了，跳進清潭之中，沒想那水竟是極熱，令陸靈楓在潭水中發抖不止，卻又不願出來，直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過了一時，將身上污垢都洗乾淨了，正要出來，一片散發著暗黃色的燈芯花瓣飄然落在自己身邊，在潭水中劃出絲絲漣漪。陸靈楓用手撥開那片花瓣，再抬頭往上看去，正見無數的燈芯花從石壁之上飄落下來，如天女散花一樣，下起了燈芯花雨。
陸靈楓從未見過燈芯花竟然這樣一起飄落下來，紛紛揚揚，煞是好看。不一時，花瓣將整個潭水覆蓋完全，只有怔怔的陸靈楓站在裡面，忘記了身在何處。心中在想：「沒想到古墓之中，還有這樣奇異的景觀。」
這才想著要出去，往潭水岸邊看去，那裡竟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人，著實將陸靈楓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個穿著青衣羅衫的俊俏女子，年紀不過十**歲。舉手投足間，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
陸靈楓一時呆了，忽然想到自己未穿衣服，還好有燈芯花覆蓋住了水面。情急之下，雙手護在身上，說道：「你……你……是誰？莫不是……鬼魂麼？」陸靈楓被熱水燙得發抖，說話時也不能連續。
那女子只是奇怪地看著陸靈楓，秀眉緊蹙，並不說話。過的一時，這才慢慢說道：「奇怪！」
陸靈楓聽著如墜五里雲霧，說道：「若你……你……不是鬼怪，你……你……先迴避……一下，等我穿好衣服。」女子款步離開，丟下一句：「你待會到小亭子處找我就好了。」
見女子走遠，不見了身影，陸靈楓這才上岸，待得身上水干了，這才穿上衣服。心中一直奇怪：「沒想這裡還有人！難不成和花驚雲有些關係？」往遠處看去，果然有一個小亭子，被燈芯花點綴，倒是顯眼。
陸靈楓慢慢走過去，亭子裡並不見人影。正自疑惑，忽然聽得一個女子聲音道：「你說說，你是從哪裡來的？」
聽那聲音是從亭子外傳來，陸靈楓退出小亭子，抬頭一看，只見女子盤腿坐在亭簷之上，正笑著看自己。陸靈楓指著石門處道：「從那石門過來的！」說完，心中直罵自己說話太笨。又說道：「從清靈城裡來。」
女子咯咯一笑道：「母親說能開啟這個石門的人，定是家裡的親戚，但是母親卻沒說清靈城裡有什麼親戚。」
陸靈楓心想：「這樣說來，這女子定是隱靈師的後代才對，不然怎麼對我一點防備之意都沒有！」便說道：「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出生在哪裡，這要問花前輩才能知道。」陸靈楓本就斷定女子應該與花驚雲有些關係，故才刻意提及花驚雲，試探一下。
女子秀眉一展，說道：「你認得我家裡的人？我除了母親，再也沒見過任何人。雖然母親說父親是多麼好，卻一面都未曾見過。」
陸靈楓心中已有把握，仍然問道：「莫非你的父親便是花驚雲前輩？」
女子跳下來，看著陸靈楓道：「你認得他麼？」女子笑顏如花，又搖搖頭道：「你應該不認得，母親說父親在二十年前便去世了，你也不過十**歲的樣子，怎麼會見過他。」
「但是我知道花前輩生前與吳其聖老城主是極好的朋友，我也是從吳伯伯口中得知了這些。」陸靈楓心知面前之人便是花驚雲的女兒，說道，「難道你自出生起便住在這山洞之中，未曾離開一步？」
女子點點頭道：「母親說是為了躲避追殺，才躲在地下。不過，母親後來見父親遲遲未來，總覺得他已經去了，十年前便鬱鬱而終。」語音中帶著幾分傷感，讓人愈加感到女子柔弱的一面。
陸靈楓本想著女子的母親能夠知道更多的詳情，沒想到也已隨著花驚雲而去。想及吳其聖的話，不禁心下歎了一口氣。心想：「花驚雲癡心了二十年，才打動柳若夢，當真是癡情的男子。而柳若夢一旦傾心，也是鍾心與他，不能再在一起，便鬱鬱而終，也算是陰間再相逢了。「
女子見陸靈楓一臉沮喪，咯咯笑道：「你有這樣的臉色，想到了什麼？」陸靈楓搖頭道：「從吳伯伯口中聽來，花前輩也是一個癡心之人，卻有情人不能守得天長地老，心中不免覺得惋惜。」
女子臉色平靜，只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我母親也是癡情的女子，在這地下十年來，無不念叨我父親的好處，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陸靈楓隨著女子來到一處石壁前，只見石壁上並未生長燈芯花，倒是光滑得緊，周圍卻圍繞了一圈的燈芯花，將這塊大石壁照亮。
女子指著石壁道：「我母親將父親給她的詩句都刻在了石壁之上，常常清掃，常常在這裡一站就是很長時間。」女子又指著地上道，「你看，岩石之上兩個腳印便是我母親的。」
陸靈楓看去，果然有兩個腳印，想必是柳若夢常年站在同一個地方，看著石壁之上的詞句思念花驚雲，這才在岩石之上磨了出來兩個腳印，心下不禁為柳若夢的癡情感歎不已。又抬頭細看那石壁上的詞句，倒是排列整齊，字跡娟秀。最上方刻著幾句：——
清寒不去，冷酒何處。
清鈴只一笑，百花顏俱無。
誰家小碧玉，輕手把暖壺？
紅豆一把放心間，無情甚是多情苦——
這應是花驚雲初見柳若夢的場景，一見鍾情的不多，但是一廂情願的倒是不少。想必花驚雲見得柳若夢美貌，便念念不忘，單相思不已。只是柳若夢初始對他無意，只他那般多情，也是只是落得滿心無奈了。不然，怎麼會有無情甚是多情苦的感歎！再往下又是幾句：——
春來時，青山翠；
不消酒，人自醉。
莫道少年狂，不知愁滋味。
浣紗溪邊鶯鶯語，綠林嶂下雙燕歸。
長劍舞來博一笑，衣帶漸寬只為誰？——
陸靈楓看到此處，心中只為花驚雲愁情無處寄托而感到莫名的傷感。想來傷人最大的應是這處有情，那處無意，整日只是想著她的好，卻又難以坦然說笑，夜間輾轉反側而不能寐，怎麼能不衣帶漸寬！
再往下看幾排都是訴說花驚雲對柳若夢有情，只是柳若夢對他無意的詞句。看到一處「秀眉笑，花含媚」之時，不禁細細看來：——
風雨二十載，多少悲情淚。
逢今朝，千杯無滋味。
玉手握心間，
唯恐好夢一回。
秀眉笑，花含媚，
再無多相思，只為伊憔悴！——
陸靈楓自言自語道：「這幾句好像是花前輩和柳若夢前輩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詞句間花驚雲仍怕失去這得來不易的感情，才有『只恐好夢一回』的感歎。」
「你倒是能夠理解這些詞句，那就多看看。我每日看著這些詞句，每個字刻在什麼地方，都記得清楚。」女子一旁咯咯笑道，「還沒有問你的名字……」
陸靈楓拱手道：「在下陸靈楓，請多指教！」女子掩口而笑道：「要我指教什麼？原來你是路家的孩子！」
「你知道我的身世？」陸靈楓急忙問道，「我的姓氏是隨著清靈城的陸大叔，你說的路家卻是哪裡的？」
女子撇撇嘴，思索道：「我說的是道路的路，看來你不知道自己是哪個家族的。沒關係，我給你講講隱靈師的事兒，或許你能找到答案。」
陸靈楓心中歡喜，不忘問女子：「敢問姑娘芳名？」
「花月影。」女子咯咯笑道，「雲散雲聚雲追月，花落花開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