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人心奸險 文 / 龍天恨
溫鈺一入大堂,只見程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竟然全都聚在了一塊,安靜的跪倒在地,原本寬敞的程府大堂此時竟也顯得略為擁擠,程忠連忙拉著溫鈺快步走上前去,跪倒在一個白面太監的腳下,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嘶聲道:「老爺,六少爺回來了。」
站在那白面太監旁邊的程咬金輕輕的點了點頭,如雷般的聲線再次扯起「花太監,快讀聖旨吧。我們小六回來了,直娘賊的你他媽也好意思,要一大屋子人在這跪著你小子也夠狠的。」
那花太監不由苦笑一聲,看來這個蠻夫是記住這個仇了,對這個盧國公他真是沒有一點辦法,只得無奈的打開聖旨開聲宣道:「聖旨到,程府眾人跪下接旨……」
程咬金這才老實的在溫鈺一旁跪下,花太監輕輕的捏了捏纖細的嗓子,漸漸高聲宣讀「奉天承諭,皇帝詔曰。突厥屢屢犯我邊境,濫殺無辜,朕決意討伐多時,今西南驚現大白,此乃天賜我大唐良機,朕意討賊。為全一日之功,特命程府六子程鈺為我朝使節,官拜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前往草原深處聯繫鐵勒諸部。此行只許成功,不能失敗。明日起程,頃此……」
「皇上萬歲,萬萬歲。」眾人輕輕的呼了口氣,跪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重新站起了身子,撐著酸麻的腿慢慢的退出了大堂。而溫鈺亦上前恭謹的從花公公手中接過聖旨。
「此行隨從一百二十名,你為主使。副使乃是魏大人門生狄秋公子。因你二人盡皆年幼,因此聖上特此修書一封,命你親手交於鐵勒諸部的首領朱邪鐵勒。此人亦是年方十九,卻以一人之力統一整個鐵勒諸部。這也是聖上派兩位公子前往為使的原因之一呀。你好自為之吧。」
花太監說完,突然表情嚴肅的轉過身來,莫名其妙的朝程咬金深深一拜道:「程大哥,小弟無能為力,對不住大哥了。」
「罷了。」程咬金長歎一聲,輕輕的點了點頭,無奈的看著一旁的溫鈺,以他剛強的個性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輕輕的拍拍他的額頭,這個苦命的孤兒,「哎……」只得搖頭慢慢走出門外。
「其實,你義父很關心你。這是他多年征戰從不離身的混世軟金甲,這也是他唯一能給你的了。」花太監見程咬金以漸行漸遠,方才從懷中掏出一件疊好的背心,交到了溫鈺的手中。
溫鈺連忙推辭,他知道這件軟甲是義父的寶物,平時打爛一個花瓶就得給義父大罵一頓,如果自己把這件軟甲弄損了,那就有罪受了。
不管花公公如何解釋,溫鈺怎麼也不肯收下這件軟甲,小孩心性,自然害怕被人打罵。這也是這些年來他拚命鍛煉自己,想要早日離開程府,將這份恩情還給義父的原因。他卻不知,程咬金生性如此,越是關愛,越是責罵。只當義父討厭自己這個累贅。
花公公向來是程府常客,心知這父子兩關係並不大好。時常見這小侄一見他爹,立刻掉頭就跑。見他執意不肯收下,只得暗道一聲可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你早日歸來吧。」輕輕搖頭,慢步走出了門外。
前路漫漫,少年使節,又將如何?
「嚮導官。今天就先在此紮營休息了。」行了數月,一行前往草原深處尋找鐵勒諸部的使者們此時以進入了突厥境內,而經過一路的跋山涉水,年幼的溫鈺彷彿亦成長了不少,話間隱隱透出了一絲大將之風。
剛剛經歷過大白災的草原此時是萬物蕭條,遠遠看起薄薄的冰雪綿延千里,淡淡的掩蓋著地面,就如一條沉睡的蛟龍。剛剛融化的雪水依靠凹突不平的地面形成了無數條細小的河流,漸漸往下流流淌。幾乎每行數里,就能看到滿地的各種各樣的屍骨,道路亦是越行越難。
「大人,我們已經穿過朔方正式進入突厥境內。」嚮導官走到溫鈺的身旁,伸手在地圖一指,俯身解釋道:「因為陽關乃是歷來我朝與突厥交兵之地,因為小人繞過陽關,北上朔方,再由此處穿過突厥單于廷徑直朝北尋找那鐵勒諸部。我朝從未有人到過,因此我們只能細細尋找了。」
溫鈺抬眼瞄向身旁的副使狄秋,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旁,向他問道:「狄秋公子。不知道可有何計劃。」
狄秋連忙站起,皺著眉頭看向稍染污泥的長袍,一臉鄙夷,道:「我只想盡快啟程,早日完成使命,能少在這呆上一天就少一天。」
溫鈺不由暗想,看來此人也不過假借師名罷了,能力終究有限,沒想到堂堂魏征魏大人的門下,竟然會有一個這麼不成器的弟子。
他卻不知他此次北上本來就是前來送死,李世民自然不會捨得將一個大好人才隨他同赴黃泉,額首拱手道:「日後還勞公子多多提點,我就在此先謝過了。」
狄秋得意的抬起頭來,禮數到是做足,優雅的輕聲說道:「我乃魏老師最得意的弟子,有什麼事儘管找我。一切放心。」對此,溫鈺只得無奈的點頭,看來這個副使,自己是不用指望了。
夜,冷冷清清,遠處的天空,亦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亮。剛剛經歷大白災的草原悄不聲息,寒風刺骨。這確實不是個舒適的夜晚,蚊蟲輕鳴,嘲諷著世人的愚蠢。
躺在大帳內的溫鈺此時卻是轉側難安,因為他忽然性起,想要想想後面這段路該怎麼去走,卻又發現自己對事情竟然沒有一點計劃,事前也沒有做任何準備,如何面對這茫茫草原,如果在不驚動突厥人的前提下找到那傳聞中的鐵勒諸部。自己一點打算也沒,心裡越想越是煩燥。
終於溫鈺坐了起來,輕手點亮燭火,批上外衣走出帳外對守在帳篷外的士兵吩咐道:「去,找嚮導官來。叫他帶齊他所知道關於草原的一切前來見我。」
過了一陣,只見睡眼稀鬆的嚮導官滿嘴嘟囔著走進了帳內,來到溫鈺面前哭喪著張臉,躬身問道:「大人深夜派人來叫醒小人不知何事?」
溫鈺畢竟尚且年少,興致一來就馬上想要知道,也沒在意是否打擾別人休息。反而對嚮導官的散漫略感不順,道:「我要瞭解關於草原上的一切。希望你能為我解惑。」
嚮導官一臉的不屑,非常勉強的坐了下來,反問道:「大人身為大唐使者,在出發數日前就以知自己即將帶團出使,難道大人都沒有仔細去研究過關於草原上的風土人情以及地理文化嗎?」
「先生教訓的是。」溫鈺這才收起玩心,恭謹的道歉道:「但是此時言此以是太遲,請先生明教。」
嚮導官毫不客氣的站了起來,拱手拒絕道:「恕在下無能為力,在下亦從未到過邊關。此次上頭只下令在下帶大人再行百里,到達左俟斤營旁小人就返身回朝。因此來時小人亦未做任何準備。不過大人實在不知此處情況的話,到時可捉幾名本地土人為大人帶路。小人能幫大人的就僅此而已,告辭。」不等溫鈺起身,就已走出了帳外。
嚮導官走了老遠,方才回頭看向溫鈺所處的大帳,露出了一絲冷笑,低聲冷哼道:「無知小兒,以為來此只是過家家嗎?哎……這百人的性命,就這樣生生斷送了。」無奈的搖了搖頭,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帳中。
而身為此行主使的溫鈺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失眠的滋味,隱約中,他彷彿感覺有那麼一絲怪異,這個所謂集聚大唐最精銳的士兵和最博學的嚮導的使團,卻沒有任何出眾之處,想來是因為自己年幼不服自己吧,看來,明天必須得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