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山 文 / 屢敗屢戰
「下山好,下山好。」蘇莎喜不自勝,手舞足蹈:「這一天終於來了,再等下去我都要長毛了。下山,肉,好吃的東西,我來了!」
許雲封大汗,他把蘇莎困在山裡這麼些天就是想除去他身上的俗氣,濁氣,沒想到不但沒能去掉,蘇莎的濁氣反而有加重的趨勢。難道是自己的採用的方法不對,對於這種人不能採取堵的方法,而應該用疏嗎?不對,這完全是因為這小子朽木不可雕,不是我的方法不對!
許雲封最終決定把關於蘇莎的事拋之腦後,他只是答應那個人給予蘇莎一些指導而已,至於指導成功與否並沒有做出承諾。烏荀兩國已然開戰,他很可能馬上就會和六處的那位雲組長一較高下,已經沒有必然再關心蘇莎了。
「既然你這麼著急,那我們這就走吧!」許雲封從袖中取出一駕雲車,向空中一拋,巴掌大小的雲車化為了一輛足可乘七八人的車輦。許雲封邁步登上車子,木靈子隨在他身後也坐了上去。蘇莎正想上車,許雲封擺手將他攔住,冷冷地道:「我這輛雲輦剛剛制好,一時還沒有合適的腳力,你在我這兒白吃白喝了這麼些日子,今天就當是補償,幫我拉一下車子吧。」
「白吃白喝?虧你說得出口!」蘇莎氣得直蹦,「每天除了野菜就是草根,喝得也都是露水之類的東西!好不容易釣上來的魚,每次都被你又放回溪裡去了。現在你又叫我拉車,你真把我當成家用草食性動物啊!」
「牲畜要比你有用得多!」許雲封把韁繩向蘇莎一拋,那繩索就像長在他身上一般,侵皮入骨,再也掙脫不掉。「廢話少說,還不快走,你不是想吃肉嗎?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能達到目的呢?」
「想吃肉就得作牛作馬,那要是想吃達爾文行星產的特種山牛肉,那不就得把命搭進去了嗎?」蘇莎嘴裡抱怨著,心不甘情不願地當起了拉車伕。聽說在原始地球時代,有一種職業叫黃包夫,還是黃包車伕來著。據說還有很多關於這種職業的文學作品,蘇莎覺得自己和那些作品中的主人公沒有什麼兩樣,都是處於受壓迫,受剝削的地位。在這一瞬間他幾乎都要站起來高呼「打倒強權」了。不過以許雲封的作風來看,就算他真這麼喊了,只怕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木靈子看著腳踩雲路,拉輦而行的蘇莎,若有所思,向許雲封道:「許師叔,這位便是令徒嗎?好高深的道行,身負青霄馭龍輦還能這麼輕鬆地踏雲而行,這份神通只怕比一些前輩還要高明。」
許雲封看了蘇莎一眼,笑道:「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把一棵朽木培養成材。他要真是我的學生,我早就把他趕下山了。也只有那兩位道行通天的人物才能把他教到這個程度,不過我看到這個地步也就算是到頭了,想再有什麼長進,除非是老天爺瞎了眼。你看什麼?說得就是你!左顧右盼,還不趕快拉車!」揚手一顆不知名的果子就砸在了蘇莎的頭上。
蘇莎敢怒不敢言,那顆果子好像在他頭上紮了根摘也摘不下來,那韁繩不過是侵皮入骨,若是能忍住痛,從身上撕下一層皮來說不定能脫掉。這果子卻是深入腦骨,除非蘇莎不要命了,不然是休想拔下來。
蘇莎低頭拉車,速度越來越快,把一肚子怨氣全化為了奔跑的力氣,心想;「你不是讓我跑快點嗎?我就給你跑快點,我讓你在上面顛得坐不住,讓你把那些野菜根都吐出來!」他實在是太一廂情願了,且不說許雲封這樣道行早就不存在暈車的問題,這雲路質量也遠在他想像之上。平時駕雲慢行察覺不出來,這一奔跑起來竟是一點阻礙都沒有,光滑如冰面,蘇莎力道用大了,漸漸有點收不住腳的模樣,沒頭沒腦地亂衝了開去。
許雲封心裡好笑:「說是雲路,你還真以為雲頭之上有路面啊。你能在雲頭上奔跑全仗著仙氣支撐,只要仙氣不停,雲路便絕無斷絕,又哪裡會有什麼顛簸呢?」轉念又想,「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短短十幾天,竟然就能煉得週身仙氣如指使臂,無不如意了。我這青霄馭龍輦等閒修行者也拉它不動,他竟能拉著奔跑如飛,真不知六處的夜處長施了什麼樣的手段,竟能把一個俗人變成半仙之體,真是匪夷所思。」許雲封到底不是六處的人,雖然從某人處瞭解了關於六處的一些事,但對於六處究竟有何奧秘只是一知半解。他當然想不到蘇莎曾吸收過時空能量,不然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感到驚訝。
木靈子心中更是吃驚,他雖然是許雲封的晚輩,但一身道行不要說荀國就算是大陸修行界也是排得上號的人物,眼見蘇莎舉手投足之間分明是修行的門外漢,對仙氣並不能有意識地加以控制,若是旁人像他一樣這麼使用仙氣,只怕跑不上三兩步就從雲頭上栽下去了。可蘇莎跑了這麼半天,卻是越跑越精神,身上的仙氣就如同永不枯竭的泉水一般,不停地噴湧出來。木靈子看著蘇莎把仙氣白給一樣的亂用,又眼饞又心痛,自己要是能有他一半的仙氣,只怕早就衝破生死關,天地之間任意遨遊吧?
「蘇道友,你這樣用法不對。」看了一會,木靈子忍不住出言指點道:「駕雲之術與俗世武學不同,並非全憑自身仙氣,而是要以一點仙氣為引,引動周圍氣流為己用。這樣才能達到事半功倍之效。你這樣純用仙氣支撐,仙氣太盛反而排擠開了周圍的氣流,速度永遠快不了的。」
「是嗎?那你說要怎麼做?要不要我打個觔斗?」蘇莎沒好氣地道,常言道「愛屋及烏」,他現在是恨烏及屋,把和許雲封一起坐車木靈子也一起恨上了。
木靈子雖然是道童外表,但真實年紀卻遠比蘇莎大,聞言也不生氣,笑道:「翻觔斗倒不必,蘇道友若是當真翻了觔斗,我和許師叔豈不就要從車上摔下去了?蘇道友若真是想學,在下倒有幾句經驗之談,神至靜而乃輕,氣必純而後用。神靜而萬慮皆空,氣純則無物不虛,虛神靜氣萬物可使,沉氣凝神……」
「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許雲封斜臥車中,手支下顎,懶洋洋地道:「他要是能明白你說的這些,一早就不會來拉車了。人都有一個腦袋,可差距咋就這麼大咧!他的腦袋裡也不知是什麼,關於道的問題怎麼跟他說都說不明白。你倒還不如直接告訴他,要怎麼運氣發勁比較好。」
木靈子詫異道:「不會吧?蘇道友這麼好的資質,竟會與道無緣?一味講究運氣發勁就算練到如何神通廣大,終究也不過是小道,不能與萬物化一,到頭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
「喂喂喂,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得見,別隨意給別人下定語好不好?什麼『此子將來必有大成』,『此子必是亂世之雄』,『此子終恐一生難有所成』。你們以為自己是誰,隨隨便便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一生嗎?你們難道不知道人這種東西和樹木不一樣,沒有什麼固定的方向,很容易就會發生變化嗎?」蘇莎一邊埋頭拉車,一邊冷笑道:「我發現越是像你們這種有點身份地位和能力的人越是喜歡對別人下定語,而且每當自己的評價應驗之時就會洋洋自得,擺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面孔,以此來證明自己多麼有識人之明。卻不知人類這種生物是會互相影響的,像你們這種人對別人的影響就更大,究竟是你們有先見之明一眼就看透了別人呢,還是大家因為出於對你們的信任,敬佩,巴結,而有意識地按你們的評價去對待那個人呢?這些問題你們考慮過沒有?」
蘇莎忽得發出這麼一番議論,一時竟把許雲封和木靈子都問啞了。他們兩個並不是那種喜歡品評人物的人,卻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怎麼說呢,精僻的議論。蘇莎在很多方面都是不值一提的,但在這個時空他有一點卻是獨一無二的,那就是他那來自於宇宙時代的思維方式,簡單一點來說便是「辯證法」。
「妙啊!」許雲封撫掌而歎,「沒想到你這蠢牛木馬一般的東西也能發出這樣高蹈之論,看來六處夜處長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說得好,古人云,言之唯物,能不慎乎,說的就是這樣的道理吧?不過你不要以為說了這樣幾句話就不用拉車了,注意點方向,別跑錯了。我可不想鬧出駕雲也迷路的笑話。」
「我xx你xx」蘇莎在肚子裡罵了一句髒話。若是別的事,他說不定真就敢故意拉錯方向,但烏荀兩國的事直接關係他這次的任務,雲天舒也很有可能在場,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拿這件事當兒戲。
走雲路果然與平地行走不同,蘇莎拉車的速度也的確不慢。許雲封隱居的山林離東平西元邊境何止千里,不過一頓飯工夫,蘇莎便隱隱看見了兩國的戰場。戰場上空殺氣瀰漫,空氣凝重,無數冤魂厲鬼所化陰雲籠罩天空,此時時當正午,陽光正盛,蘇莎卻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也算是殺過人的主,膽子比初出學校之時大了許多,可看見此景還是有些膽戰心驚,失聲叫道:「這,這是修羅場!」
許雲封淡淡地道:「這不過是小場面。雖然雙方都有不下二十萬的人馬,但實際交戰也不過兩三萬人馬,戰死者頂多有五六千人而已。你還沒有見過百萬大軍生死拚殺的場面吧,那才是冤魂沖天,哀鴻遍野。大戰過後,焚燒屍體的火焰足有十數丈高,幾天幾夜不滅,屍臭味方圓幾十里面清晰可聞。現在你就怕了,若是看到那般場景,又會如何呢?」
「別,別說了!」蘇莎只覺得一陣反胃,差點連苦膽水也嘔吐出來,「這麼多人就這麼死了,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為了很多東西,但那東西卻偏偏跟他們的關係不大。」木靈子從雲車上站起身來,「對他們來說,拚命的撕殺只是為一個目的,那就是活下去。為了活下去,就只能讓別人去死,如此而已,他們是如此,我們也是如此。」
蘇莎苦笑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到今天我才明白這句話說得有多麼正確。在我的時代,人們提起戰爭來總是覺得刺激,只有親身經歷過戰爭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貴。」
「但和平有時又必須是通過戰爭才能獲得的。」許雲封道:「如果說戰爭中還有哪一種是有意義的話,那麼就是我們眼前的這一種了。說了這麼多,下面的人早就發現我們了,還是早點下去吧。」這次他沒讓蘇莎動手,把手一揮,青霄馭龍輦緩緩下落,降落在了東平國常平關的城牆之上。
「這場戰爭現在也許是有意義的,但以後還會繼續有意義嗎?」蘇莎小聲地嘀咕一句,隨後馬上發現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你的這輛車不用人拉也能動,為什麼還要讓我拉了一路,存心整我?!」直到現在才發現這點,他的腦子也實在是笨了點。
此時的常平關上早已是人頭攢動,凡是荀國排得上字號的修行者全來了,其中有些在俗世之間享有盛名,有時卻聲名不顯,有些一身正氣,道骨仙風,有些卻渾身殺氣,宛如凶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來路。但無論正邪,聲名顯赫與否,荀國的將領全都是小心伺候,不敢有一絲的怠慢。誰都知道隨烏國大軍而來的有大批烏國修行者,若是沒有這些人相助,打贏這場仗只是枉想。荀國將領對修行者小心應付,荀國的修行者對這些平時根本不放在眼裡的普通人竟然也是和顏悅色,只要能幫的忙沒有說不行的。短短時間之內荀國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間的距離竟拉近了許多。還有一點要說的是,東平國已經改稱為荀國東平郡,東平修行者也變成了荀國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