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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遇見 文 / 文非

    「今天真是挺冷!」齊存仁緊了緊衣襟,拉上羽絨服的拉鏈,踱出了院門,開始每天早上的散步。天京的冬天,早晨總是亮得很晚,現在的天空還是黑沉沉的一片。今冬第一場雪下了整整一天,半夜才停,遠遠近近、房舍樹椏都披上了厚厚的銀裝,對經過幾乎整整一秋漫天黃塵煎熬的人們來說顯得更是悅目。

    街道上,清潔工們早已開始了積雪的清除工作。嗡嗡作響的掃雪車剛剛從門前經過,在身後留下脫去雪衣兩三米寬頗為泥濘的柏油路面。

    大皮靴子踩在雪地上嚓嚓作響,齊存仁慢慢的朝著老陳的早餐攤走去。自從退休後,每天早上齊存仁都要出門散步一小時,順便在老陳的餐館吃早點。老陳的早點在這片兒那是頭一份兒,從五點半開始,吃早餐買早餐的人絡繹不絕,超過八點你就絕對買不到了。想著老陳那裡滾燙的豆汁兒熱騰騰的小籠湯包,齊存仁的肚子「咕」的叫了一聲。望著不遠處店面射出的點點燈火,他不由得加快了點腳步。

    正走著,前面街邊靠牆蹲著的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衣服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他的手緊緊抱著膝蓋,縮作一團,想是衣衫單薄,這樣抱著身子可以稍微暖和一點兒吧。

    「一個乞丐?怎麼到這裡來乞討?要錢應該到鬧市區商業街那之類的地方吧!而且行頭是不是太少了?不說裝成殘疾人,至少得寫一張血書之類的東西,敘述一下自己的悲慘經歷吧!不但如此,這個乞丐竟然連個放錢的破碗都沒準備。看來不怎麼像乞丐!?」齊存仁雖然暗自奇怪,但假乞討真行騙的傢伙他見多了,也就懶得理會,自顧自繼續朝前走。

    剛走過那個乞丐的身前,他突然發現地上躺著一張五元錢紙幣,離乞丐僅一步之遙。「咦!不管是不是乞丐,看他的樣子這五塊錢對他都應該很有用,為什麼沒有撿?沒看到?不可能啊,頭上就是一盞路燈。瞎子?睡著了?這種天氣睡在外面可是會凍死人的!」齊存仁有些擔心了。不管怎麼說,路有凍死骨這樣的事他不願意見到。

    在他身邊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那人應聲抬頭。眼神相接的剎那,齊存仁愣了下。泛射幽光的深黑瞳仁帶著一種莫名的氣質,竟讓齊存仁有些失神。臉上覆蓋的灰塵污漬並不能掩蓋五官輪廓,僅只掃了一眼,齊存仁就敢肯定,這個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長相相當有型。「這樣一個年輕人,大冬天裡邋裡邋遢的出現在凌晨的街邊,為什麼?」這時的齊存仁挺好奇,他已經把此人為乞丐的可能給排除了。

    年輕人茫然的望著眼前的陌生老人。「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在大街上睡覺不回家?凍壞了怎麼辦?」「家?我……不知道家在哪裡?」他的神情憂鬱而迷茫。

    「呃!難道是個傻子?看他的樣子,雖然神情顯得有點茫然失措,但也不像是傻子。」齊存仁更加好奇了:「那你為什麼在這裡?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我……我只是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又覺得有點累了,所以在這裡休息一下,想想該到哪裡去?」看著眼前老人稍有些花白的頭髮,慈祥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關切,青年心裡一陣溫暖。這麼多天來,走過多少地方,有誰關心過一個邋裡邋遢乞丐一般的路人。

    「不知道該到哪裡去!什麼意思?」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的腦袋受了傷,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醒來的時候在海邊,接著走了兩天,爬上一輛貨車,又走了一天,然後混上了一趟裝煤炭的火車。火車開了一天一夜,中途卸貨的時候我下了車,走了一晚上,就到了這裡。」齊存仁看了看少年的頭上,果然,頭部靠後的一塊地方頭髮糾結,裹著血液凝結的塊狀物。

    聽到他奇特的遭遇,望著他乾裂的嘴唇,齊存仁憐意大生:「你叫什麼名字?這幾天一定沒吃飯,餓壞了吧?真不知道這麼多天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快,孩子,跟我走,先去吃點東西。」說著拉過他的手,牽著他站起來。正奇怪他的手為什麼比自己還暖和,青年卻輕輕掙脫了手,說:「謝謝大爺,我不能白吃別人的東西!」「哈哈哈,好,好!年青人就應該有這樣的骨氣,」齊存仁大笑,「難怪你不撿這五塊錢了。」彎腰撿起半邊埋在雪裡的五元紙幣,遞給他,說「不過,別人的幫助並不是施捨,度過難關後你大可回報幫助你的人。有時候過於執著不見得是好事。」

    年青人遲疑了一下才接過錢,心想:「地上還有錢?我居然沒看到!想事情入了神,哪裡顧得上東張西望。」他不想讓這位看上去就值得信賴的老人難堪,說的就不是真話:「嗯,我知道了,謝謝大爺。」

    齊存仁話雖那樣說,心下卻對少年的骨氣極為欣賞。「都失憶流落街頭了還能有這樣的節操,但又不固執己見,這孩子的家教高明,家世可能不一般,」老頭暗想,「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快步朝老陳餐館走去,他知道,這次那個年青人一定會跟上來。

    齊存仁頭也不回的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想不起來,我忘記了很多事情。」語氣裡一陣沮喪。齊存仁拍拍他的肩,「別擔心,會好的,什麼事都有辦法解決。」

    掀起厚重的塑料隔簾,兩人走進老陳餐館,一陣暖氣和著各種早點的香味撲面而來,年青人頓時覺得飢腸轆轆。

    齊存仁領著他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早啊,齊老!」一個正在往客人桌上端東西的老頭朝齊存仁點著頭。「老陳,你早!」老陳頭有點禿,長著頗大一鷹鉤鼻,滿面風霜之色,小小的眼睛頗為有神。

    見老陳奇怪的打量那年青人,齊存仁說:「這是我的一個小朋友。」青年很有禮貌,站起來朝老陳微一鞠躬:「陳大爺,早上好。初次見面,請多關照。」陳老頭詫異的看著渾身髒兮兮而五官卻又帥氣得過分的年青人,差點沒回過神來,忙說:「嗯,好有禮貌的孩子。呵呵,不要客氣,快坐下。」

    「陳大爺,你們的洗手間在哪裡?我想洗洗手。」陳老頭一笑「小店,哪有啥洗手間。廚房裡洗去。解手在廚房背後。」用手指了一下方位,少年去了。

    老陳湊近齊存仁問:「老實交待,哪裡拐來這麼一個帥小伙。不要告訴我是你家的,你那院兒裡的人我誰沒見過?」「我在來的路上遇到的。大概是腦部受傷,失憶了,什麼都記不得。哦,給我們來兩碗豆汁兒,兩籠湯包。有客人來了,你去招呼,哪天有空到我家再聊。」正是早上就餐的高峰,陳老頭也不多說,撂下一句「別受騙了」就笑嘻嘻點點頭又去招呼才來的客人。

    「受騙!」齊存仁搖搖頭,笑了。他自信有那個識人之明。

    年青人回來剛坐下,早點就上桌了。齊存仁對他說:「快吃,趁熱。你怕有好幾天沒吃飯了吧?」「嗯。五天了,就喝了點水。」齊存仁心下一驚,五天沒吃飯看起來精神還挺好,而且手還那麼暖和!?看了看他,不像是說謊,這小伙子身體還真是好,他暗自感歎著。

    少年的確是餓壞了,吃湯包一口一個,速度極快,但看得出來,他很有教養,咀嚼東西的時候無聲的緊閉著嘴唇,喝豆汁兒也是靜悄悄的。齊存仁對這個奇怪的年青人越來越感興趣了。

    兩人都不說話,各自吃著自己的早餐。不到一分鐘,年青人已吃完了一大籠二十多個湯包,還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齊存仁笑:「怎麼樣?陳大爺的湯包還好吃吧!不過,你餓了好幾天了,不能吃太多。我是看你身體很好,加上這湯包皮薄汁多,營養好不撐肚子才讓你吃了一籠。要不然就只許你喝粥了。」年青人有點兒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知道,謝謝您齊大爺。」

    齊存仁轉頭對陳老頭說:「老陳,裝兩籠湯包,我要帶走。」「好勒!」陳老頭迅速用兩個快餐盒裝好湯包拿塑料袋提了遞過來。齊存仁笑著對青年說:「拿著,既然覺得好吃,那就拿回去餓了再吃,不過沒餓的時候可不准偷吃!」青年感激的望著齊存仁點了點頭,接過飯盒。齊老付了錢,跟陳老頭道個別,兩人出了餐館。

    「現在跟我回家,就在我家住下。呆會兒回去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睡個覺。明天我帶你上醫院檢查一下,看你這個失憶的病應該怎麼治。你看這樣安排好不好?」

    「不,不能再麻煩大爺您了。我該走了,以後我再來看望爺爺。」「走?走哪裡去?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家在哪兒?親人是誰?這些你都知道嗎?想必你身上也找不到什麼關於身份的線索,要不然也不會半夜在街上不知所措了。」

    青年囁嚅了半天,伸出左手,說:「我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不過線索倒是有一個,可是好像沒什麼用。」他左手食指上套著一枚戒指。戒指的材質非金非玉,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比一般的戒指寬很多,大約有一公分,上面沒有任何鑲嵌物;特別的是它的顏色是黑色,純脆的黑色,但隱隱有一絲金色的光芒在流動,戒面上有七顆金邊的五芒星。乍一看,七顆星好像在自轉並沿著戒面移動,但細看下又沒有,整個戒指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齊存仁拉著他的手看了半天,又摸了摸,然後說:「這枚戒指很奇怪,它也許是條線索,但現在還看不出來。以後我去找找這方面的專家,咱們慢慢查訪。而且,孩子,爺爺覺得這枚戒指可能非常值錢,不是凡品,平時你不要輕易示人,最好收起來不要戴。」

    「我也這樣覺得。但這戒指不知道怎麼回事,無論怎樣用勁就是拿不下來。」年青人挺鬱悶。齊存仁愣了一下,心想:哪有這種事?可能是戴得太久,箍緊了:「是這樣嗎?那先不管它。先說你,你知不知道,像你現在這樣到處瞎闖,遲早不是進收容所就是被人騙。收容所會把流民遣送回原籍。但你的原籍在哪兒?而且你腦袋上的傷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失憶這樣的病收容所是不會給你治的。如果不小心被人騙了就更危險了。」他嘴裡說著,心裡也在尋思:「像你這樣漂亮的年青人,雖說一看就知道是男的,一個人孤身在外也危險。現在的人可是奇奇怪怪什麼樣的嗜好都有,什麼樣的事都敢幹。」

    青年不自覺的撇撇嘴,「想我這一路上輕鬆放翻七八個手持凶器的毛賊,要算計我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兩。」他知道老人是為自己著想,這話也就沒說。「齊爺爺,我知道您是替我操心,一心為我著想,我先謝謝您了!」說著朝齊存仁深深的鞠了一躬。想著這幾天在路上受的白眼、冷漠以及那些奇怪的隱含著某些不便告人心思的眼神,對齊老真誠的關懷愛護更是感動,直起身來時,眼眶有些發紅,「但是,我的想法是先去找工作,然後一邊工作一邊查找線索……」

    齊存仁貌似有點生氣了,「工作?你多大?看來也不過十**歲吧,你連身份證都沒有,誰會用你?就算肯用你,那也是沒安好心。而且你這麼大點歲數,會做什麼啊?哼,按你現在的情況,能遇上個好點的老闆,讓你洗洗碗打打雜,給你頓飽飯吃就不錯了。」聽齊大爺說這番話之前,年青人並不認為自己找不到工作或者只能找到洗碗打雜的工作,根據這幾天對腦中記憶線索的整理結果,他應該是會很多東西,找個能吃飽飯還略有收入的工作他認為絕對不成問題。現在他才想起沒考慮到身份的問題,那麼之前的打算就不大可行了,而接受這位老人家的安排對於查找自己的身份應該會有很大的幫助。

    看到齊存仁有些生氣有些著急的樣子,加上自己也的確感到獨自一人查訪身世勢孤力單,青年又轉過許多心思,眼神一定,沒再堅持己見,接受了齊老的建議。齊存仁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這就對了嘛。你的歲數大概跟我孫子差不多,你就把我當作你的爺爺吧。我知道你不願意吃白食,等以後你有能力了再慢慢還嘛。至於查找身份的問題不要著急,慢慢來,總會有辦法的。」

    其實齊存仁一向並不是個多麼樂善好施的熱心人,要不然剛開始在路上看到有人大冷天蜷縮在街邊的時候立馬就上去問個究竟了。初見這個失憶少年就為他的相貌氣質所吸引,不由自主就產生了很大好感;後來聽了他的奇特遭遇,既感到好奇又大生同情之心;看到他言行舉止中表現出的良好教養,更是對他的身世以及失憶背後隱藏著的秘密產生了極大興趣。這一切促使齊存仁作出了收留這個陌生小伙子的決定。

    一路來到一個四合院門前,齊存仁上前按了按門鈴。一會兒,門開了,門口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齊老,您回來了。」女人非常漂亮,桃腮瓊鼻櫻唇,烏黑的秀髮用一紫色髮夾挽在腦後,上身穿一件紅色高領羊毛衫,腰間圍著一件圍裙,細細的柳眉下一雙大大的杏目正奇怪的打量著站在齊老身邊的陌生年青人。

    齊存仁邊領著年青人進門邊介紹:「這是我們家的管家周莉颯,哈哈,你就叫周阿姨吧。」又轉頭對周莉颯說:「這小子是我在街上撿的,腦袋受了傷,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呆會兒還得給他取個名字。」周莉颯奇怪的目光時不時瞟向青年。剛開始還好,距離遠,這小伙子看上去從頭到腳邋裡邋遢,蓬頭垢面活像個乞丐,但走近了看就越來越是吃驚於他破爛衣著滿臉污跡也掩蓋不住的難以言述的長相氣宇。

    齊存仁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著早上跟青年相遇的經過,周莉颯眼神中頓時帶上了萬分同情。年青人微笑著說:「周阿姨,早上好。」感覺他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女人不由得一陣臉紅,心下不由羞慚:怎麼這麼沒出息?又不是小女孩,三十出頭的人了,還怕一個小男孩看嗎。

    看著女人紅暈上臉,急急低頭轉身去關院門,青年微微一笑,自顧自一路觀覽這院子。

    四合院很大,進了門就是一門房,但好像沒人住,只放著兩輛自行車。轉過彎是倒座房,也是黑漆麻烏沒人住的樣子。又轉一個彎,一座圓拱垂花門立在眼前,門沿壁上頂上到處都被白雪覆蓋著,間或露出幾叢乾枯的爬壁虎。跨過垂花門,迎面是大大的影壁,上面鐫著龍鳳麒麟之類的祥瑞之物。轉過影壁,來到一個足有一百平米的院壩。院壩裡的積雪已經清掃得差不多了,地面是白色的細碎鵝卵石,兩條一米多寬的土紅色小路蜿蜒縱橫交匯在院壩正中,那兒放著一個銅製大魚缸,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院子北半頭搭滿了葡萄籐架子,架子下面的地上放著一張黑色大理石圓桌。南半頭種著幾株夾竹桃,圍著兩株高大的梧桐,都披著厚厚的雪衣,銀妝素裹,頗為好看。沿著院壩邊緣的是抄手遊廊,紅的柱子,青的簷壁。紋飾不多,古色古香,樸素大氣,卓然成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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