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大師兄 文 / 以文為刀
「現在應該還是早上吧!」鄭倫躺在床上看著門口的地上,一片金燦燦的陽光散落,讓人看了就感覺得舒服。
林樂詩帶著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子從門口走了進來,鄭倫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人很危險!」
「這就是我大師兄。」林樂詩一臉燦爛的笑容,為鄭倫介紹了著男子的身份。
男子的身材要比普通人高上大約有一頭左右,雙肩寬闊腰板筆直,兩條腿掩蓋在灰白色的長袍底下看不到,身上的袍子雖然有些陳舊,倒是十分的乾淨整潔。一張臉頰白皙皙的非常斯文,很難讓人相信他會是一名武林中人。可是鄭倫立即又想起林樂詩那晚在客棧時展露出的武藝,也就釋然了,看來這也是小仙子的父親收徒弟的特色。
男子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可是鄭倫卻被自己那種奇怪的預感所左右,始終覺得這個面帶微笑的男子十分的危險。
「我叫李允,是樂詩的師兄。」男子不等林樂詩繼續介紹,便自己報上了姓名。
「多謝李大哥救命之恩。」鄭倫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可是顯得有些吃力。
李允快步近前伸手按住了正要掙扎著坐起來的鄭倫的肩頭,鄭倫只覺得隨著李允的手掌一按,自己身上的力氣就突然使不出來了,不由得心中一驚抬頭向對方看去。
「呵呵∼∼你是樂詩的朋友,我就叫你廣之吧!」李允面不變色的笑道,「你身上的傷還沒有痊癒,就不要亂動了。再說也沒有什麼好謝的,我是樂詩的師兄,難道我能眼看著你們遇難見死不救嗎?」
要說這李允不但人長得一表人才,而且笑容可掬、態度親切,實在是讓人不禁生出親近之意。
「是啊!不用謝來謝去的,麻煩死了。」小仙子從一邊走過來,隨意的又坐在了鄭倫的床頭。
李允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林樂詩這略顯親暱的舉動,只是看著鄭倫老老實實的躺回了床上,才轉頭對林樂詩說道:「樂詩,廣之該喝藥了吧!」
「啊!對啊!」林樂詩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從床頭跳下來,快步走出門口,「大師兄,你幫我照顧他一會兒,我去熬藥。」
「好。」李允笑瞇瞇的看著急急火火跑出去的林樂詩答應道。
待到小仙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的時候,李允才慢悠悠的從一旁搬了一把椅子過來,然後在鄭倫的對面坐下:「好了,樂詩已經走遠了,我想你對我一定有一些問題要問吧!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儘管說吧!」
「聰明人!」鄭倫心裡對李允再次下了定義,「這個人不但危險,而且聰明。」
既然人家已經把話都說明白了,鄭倫索性也就不再掩飾了,痛痛快快的說道:「救命恩人?呵呵∼∼李大哥,你不是要我相信,那晚樂詩背著我在荒山野嶺的,找了整晚都沒有人的時候,卻遇到了你,這只是巧合吧?」
「嗯∼∼如果我說是呢!」李允已經收起了那親切的笑容,一派悠閒的說道。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呵呵∼∼你相不相信無所謂,事情就是這樣,我也不想多解釋了,你只要知道我是樂詩的師兄,我不會害你們的就行了。」
「噢?可是我現在連你到底是誰都還不知道呢!」鄭倫沒有想到李允竟然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懷疑。
「沒關係,你雖然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知道你是誰就行了,鄭大人,我的小王爺。」
李允依舊慢悠悠的說著。
「他知道了。」雖然李允說得似乎相當的輕鬆隨意,可是聽在鄭倫的耳中卻好像是打了一聲驚雷,心中不由得一驚。
「呵呵呵∼∼∼!」看到鄭倫的神情李允笑道,「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吃驚,嗯∼∼從三品龍騎都尉,內政府副總管,陝甘賑災欽差大臣,瑞王府世子小王爺。嘿嘿∼∼好長的頭銜啊!」
李允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我不但知道你是誰?我還知道你為什麼現在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你一入陝西邊境便被流寇襲擊,脫離了自己的隊伍,然後又被陝西的官府追殺逃亡,嗯∼∼你身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吧!」
如果說剛剛鄭倫還只是吃驚,那麼現在他已經是有些驚呆了,這個李允到底是什麼來路,他知道自己受傷的原因,這還可以解釋為是林樂詩告訴他的。可是自己的身份他是怎麼知道的,這可是連小仙子都不知道的,而且他竟然還知道自己來到這裡後的經過,這······這個李允到底是誰?」
李允輕輕撣了撣長袍的下擺後說道:「哎∼∼我已經告訴你了,不必害怕也不必驚慌,我是不會害你的。至於我怎麼知道你的事情的,你真的想知道嗎?」
這還用問?鄭倫現在對這位一直表現的悠閒自得的大師兄真是有些看不透了。
「其實事情很簡單,說穿了一文不值。」李允說道,「小王爺,你這次出來不是一個人吧!應該還有一位專門來陝甘剿匪的欽差,對不對?」
「是。」既然人家已經都知道了,鄭倫現在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所以乾脆的回答道。
「好,好。咱們都是明白人,這樣開誠佈公的講話最省力氣。既然小王爺這麼乾脆的說出來了,那我就也乾脆的給你講明白。小王爺∼∼我的欽差大人,我∼∼李允,就是你們這次出來要剿滅的流寇,或者說我∼∼就是流寇的頭!」李允說話時臉上的神色甚至沒有絲毫的變化。
「流寇?流寇頭?」鄭倫不禁仔細的打量了打量面前的這位大師兄,「你是說,你就是我們這次出來要剿滅的目標?」
「對!不過也不太對。」
李允的回答有些模稜兩可,鄭倫沒有繼續問下去,他知道李允會繼續為自己解釋的。
果然,李允根本沒有讓鄭倫說話的意思,自己解釋道:「我說對,是因為我確實就是這陝西境內最大的流寇頭子,你們朝廷所接到的奏折上所說的流寇,就是我們。我說不對,是因為我們雖然是流寇,可是真正禍害了這陝甘兩省的,卻不是我們。而你,我的欽差大人,你應該剿滅的流寇,也不是我們。我這麼說,不知道小王爺你明不明白?」
鄭倫用一隻手撐住身子,坐了起來說道:「我想我應該明白。你的意思是說,在這陝甘境內橫行無忌、禍害百姓的,不是你們。你的意思是說,襲擊了我的隊伍的,不是你們。你的意思是說,在這陝甘境內,除了你們這伙真流寇之外,還有一夥假流寇。或者說,他們才是真正我應該剿滅的流寇。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啪啪啪∼∼∼!」李允雙手鼓掌,笑著點了點頭道,「好,果然是明白人。沒錯,我說得就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和情況的?」鄭倫終於忍不住問道。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忍不住的。」看了看微微赧然的鄭倫,李允說道,「其實這更沒什麼。你是官,你是朝廷平派下來要剿滅我們的官。那你說,我這個要被剿滅的流寇頭子,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你呢?」
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回答,鄭倫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李允所說是實的話,那麼他們注意自己這個欽差的行蹤和狀況,完全是必要的。而且,既然他們是這陝甘境內最大的流寇,那麼要知道自己這個招搖過市的朝廷欽差的事情,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嗯∼∼我是應該叫你李大哥呢?還是要叫你大師兄呢?」鄭倫突然問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李允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這位小王爺沒有繼續追問,反倒問出這麼一句沒有關係的問題來。而這正是鄭倫要的效果,從剛剛李允一進這個門開始,自己似乎就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自己的所想所說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完全在按照人家的步驟做,這讓鄭倫感到十分的被動,所以故意提出這麼一個問題打亂了李允的節奏。
「無所謂,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叫我大師兄。」李允臉上的神色瞬間便恢復了正常。
「好,大師兄。我想你今天來這裡和我說這些話,恐怕不會是毫無目的吧!」鄭倫終於爭取回了一點主動權,立即發起了攻擊。
李允收起了一直以來的悠閒神色,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似乎終於正視起面前這個靠坐在床上的小王爺:「當然!」
「噢!那不妨說說吧!」
「很好,節奏已經改變了」鄭倫心裡暗道。
「小王爺,在說出我的目的之前,我想要問一句,你想不想知道,這陝甘境內的流寇究竟是怎麼來的?」
鄭倫癱了癱手,示意李允請講。
李允看到鄭倫突然變得就像是剛剛自己一樣的悠閒,不禁咳嗽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眼中驚異的神色:「陝甘兩省其實近一兩百年以來,氣候一直不是很好,風大乾燥、黃土漫天,可以說就算是風調雨順的年份裡,這裡也是這個樣子。不過這也有一定的好處,生活在這裡的百姓,早就習慣了這種惡劣的環境,雖然艱苦但是他們還是能努力的生存下去。」
「想必小王爺也知道,就在今年陝甘兩省遇到了大旱災,可是百姓們並不害怕,他們早就習慣了在惡劣的環境中求生存,可以這麼說,如果單單只是這天災,這陝甘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是想說除了天災,還有**了?」鄭倫剛剛一直被那種危險的感覺所干擾,無形中被李允所乘一路壓制,現在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
「不錯!正是**。小王爺你可不要以為我所說的**就單單只是那些肆虐的流寇啊!」
如果換作還是在皇城的時候,鄭倫或許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所見所聞,早已經讓鄭倫對現在陝西省的情況有了深刻的瞭解,所以他沒有打斷李允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現在李允似乎已經開始被鄭倫所漸漸干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按照鄭倫的節奏行動著。
「據李某所知,今年陝甘受災,朝廷下達恩旨,減免了陝甘受災地區的稅賦。」看到鄭倫點點頭表示肯定後,李允繼續說道,「可是小王爺你知道嗎?朝廷的這道恩旨,其實根本沒有落實到這裡啊!」
「廢話,要是恩旨下達後陝甘的官員遵旨執行,這裡現在還會是這個樣子嗎?」鄭倫雖然心裡知道,可是他更想要知道詳細的情況,所以他依舊默默的沒有插話。
「百姓們如果能減免稅賦的重壓,想要度過這個大災之年,其實是完全可以的。可是這陝西的官員們根本沒有遵照旨意減免賦稅,而是完全按照正常年份的稅收份額來讓百姓們繳稅。嘿∼∼他們一隻手寫著地方受災,請求朝廷撥糧調款賑濟災民的奏折,一隻手卻舉著大刀逼迫百姓們按正常稅賦繳稅,他們這是兩手都抓兩手都要啊!」
「百姓們原本就受了旱災,他們哪裡來的糧食和銀錢繳稅,所以難免就會有一些人會抗拒或是拖欠繳稅,結果就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流寇就出現了。嘿∼∼這些流寇可是聰明的緊吶!哪裡有百姓不交糧,這些流寇就會出現在哪裡,燒殺搶掠一番之後,就會逃之夭夭,然後我們那些收到百姓舉報的官差老爺們就會準時的趕到。」
「你看我們的官差老爺一來,流寇就被趕跑了,人家保護了你們,總不能讓我們的官差老爺白跑一趟吧?於是百姓們就只好乖乖的奉上謝禮孝敬。嘿∼∼官差!」李允說到這裡不禁冷笑了一聲,「就是在這些流寇和官差的默契配合下,一處又一處的百姓們被逼得家破人亡。」
「那······朝廷撥調的賑災糧款呢?」鄭倫提出了心中最大的一個疑問。
「糧食?根本就沒有什麼糧食進過陝西!」李允冷冷的說道。
「什麼?」鄭倫始終想不通這麼大筆的賑災糧食,自己在陝西境內這麼長的時間,遇到了這麼多的受災百姓,可是卻從來沒有聽他們提起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看來終於可以知道答案了。
「根本就沒有一粒糧食進來過陝西。」李允說道,「朝廷從浙江調撥過來的糧食根本還沒有來得及運到陝西,就被我們的布政使大人大筆一揮,劃到了一位姓錢的商人名下了。這位錢老闆用低價買進賑災的糧食,然後再囤積起來高價賣出,嘿∼∼!這一出一入可就是數不清的雪花白銀啊!」
「他們敢私自買賣朝廷撥調的賑災糧食?」鄭倫一時間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為什麼不敢?布政使大人甚至根本不用動用一人一馬,只要在朝廷的糧食到達後,在接手時動動筆桿子,就可以有大筆的銀子到手,那位錢老闆賣出糧食後,還會有大筆的孝敬,你說這麼省力又賺錢的事情,他們為什麼不敢?他們又怎麼會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