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屠殺 文 / 以文為刀
龍嶺，形如其名。陝西特殊的地表結構和這裡嚴酷的風沙環境，使得這裡在荒無人煙的野外，常常形成一種奇特的地理景觀。
原本由黃土和沙塵組成的地表，由於長期的風沙所致，會在地表上形成一道一道的溝壑，這些溝壑的高處就是一個一個的黃土嶺。而在這種黃土嶺中常常又有一些，會形成酷似彎彎曲曲彷彿伏地而行的黃龍的形狀。而擁有最多這種奇特形狀的黃土領的地方，就是龍嶺。
天，終於亮了。
王勇和從皇城隨行出來的一萬五千名護衛軍，終於趕到了「流寇」所隱藏的龍嶺。一萬五千人，這個數字雖然聽起來並不算多，可是真正見識過的人都知道，如若人數上萬的時候，那將是一種什麼概念。放眼望去根本就是漫無邊際的人山人海。而在這次隨行的隊伍中竟然有近兩千名火騎軍，這更是一個讓人感到恐怖的概念。
要知道，即便是鎮守邊關重地的三十萬關西軍中，也不過只有三萬左右的火騎軍。關西軍十名指揮使平均每人手下只有不到三千名的火騎軍，更何況沒命指揮使能指揮的軍馬是不一樣的，有的指揮使手下根本不到三千名。所以這樣看來，這次皇帝派給鄭倫的護衛軍可以說是相當的強大了。
王勇在邊關作戰多年，實戰經驗豐富。在他帶領著護衛軍一到達龍嶺後，便立即確定了流寇的藏身地點。不得不說那位孫知府的探子所傳回來的探報實在是非常的準確和詳細，所以王勇在這裡可以毫不費力的找出探報上標明的隱藏地點。
在確定了對方的位置後，王勇立即命令另外的一萬餘名護衛軍，呈半月狀以散兵方式滲透前進。王勇知道對方並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這從上次那些襲擊自己隊伍的流寇就能看出來，雖然對方的單兵作戰能力似乎還可以，可是卻顯然根本沒有受過什麼正規的訓練，一旦當自己的隊伍整頓完畢開始反擊後，對方根本不是自己手下士兵的對手。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王勇敢於使用這種範圍最大，但是卻會略顯分散單薄的陣形。而且王勇是在確定了對方的位置後，命令那一萬餘名護衛軍從後方開始呈半月狀包圍的，也就是說他準備將對方包個「餃子」，一個不漏的包圍進去。
而此時跟隨在王勇身後，停留在一個黃土嶺上的，正是那剩下的兩千名火騎軍。這兩千名火騎軍一個個面容整肅，身形挺拔的坐騎在馬上，初升的朝陽下，鮮明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在每一名火騎軍的手中都握有一個，被一道長長的線索纏住的形狀奇怪的東西，沒錯！這就是火騎軍最精銳的武器——「轟天破」。不要小看這種奇怪的武器，其實在那奇怪的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包裹中，是可以產生強大的爆破力的火藥，和無數的鋼釘、鐵膽、還有彈珠。一旦當這種武器被投擲到人群中的時候，出去火藥所產生的巨大的爆破力，四散飛射的鋼釘、鐵膽、彈珠，都會產生難以想像的威力，所以這種武器最為適合進行密集的對戰和衝鋒。
朝陽初升，霞光萬道，真是個不錯的好天氣啊！
「將軍，動手嗎？」全身甲冑的副官於泉在王勇身後悄悄的問道。
「再等等。」王勇不由的瞇起了眼睛，看著不遠處的一座黃土嶺。
還要在等等，要等那一萬餘名護衛軍再靠近些，要等到真正的機會出現。
對於等待，王勇有足夠的耐心。此時的王勇已經恢復了昔日在關西邊關時的狀態，冷靜、從容和足夠的耐心，對於流寇的恨意和憤怒，都被緊緊壓抑到了心底。王勇知道在戰場上，憤怒和仇恨可能會使一名士兵變得勇敢無畏，但是這些情緒對於一名指揮戰爭的將領來說，卻只會蒙蔽他的雙眼，讓他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犯下錯誤。
不過，作為指揮官的王勇能夠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王勇身後的那兩千名火騎軍卻完全不想去壓制。古道的偷襲為他們留下了莫大的恥辱，此時曾經令他們蒙羞的敵人就近在眼前，這些驍勇的騎士們心中只想將對方踩在馬蹄下，用手中的馬刀砍下對方的頭顱，只有用鮮血才能洗刷他們心中的仇恨。所有的坐起在馬上的火騎軍，雙眼中只有點點的怒火和恨意，死死的盯著遠處的一個並不高大的黃土嶺。
「將軍∼∼」副官於泉再次輕輕問道。
「等∼∼！」王勇依舊用冷冷的聲音回答道。
「是！」
王勇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那柄由鄭倫贈送的寶劍劍柄，微微瞇起的雙眼中不時閃過一絲光芒，彷彿大草原上埋伏在大雪窩中等待捕食的狼群，堅韌、冷漠。
關西作為大鄭國的邊疆關防，在關外西北方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而在大草原上就生存著一種狡猾而又貪婪的生物——草原狼。
每當每年的冬季來臨的時候，草原上的生物就會迎來他們一年中最為難挨的幾個月，在這幾個月中，皚皚的大雪會覆蓋住肥沃的草原，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在這幾個月中都會十分艱難。草原上的大部分動物會選擇通過冬眠來度過這個嚴酷的季節，而這無疑會使草原狼的捕獵機會大大的減少。
可是，這並不是說所有的獵物都會冬眠，長生天是寵愛草原狼的，在這個大部分獵物都會冬眠貓冬的時候，另外一種動物卻並不在此列，那就是黃羚羊。
黃羚羊，一種奔跑迅速來去如風的草原生物。也是在冬季時，草原狼最好的獵物。
當草原狼在冬季的草原上發現了黃羚羊群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去急於追趕捕殺的。要知道當黃羚羊奔跑起來的時候，即便是草原中的速度之王獵豹，也是很難追趕上他們的。所以當草原狼發現了對方的時候，他們會選擇另外一種更加狡猾，也更加殘忍的方式捕獵。
草原狼會在發現獵物後，迅速的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會迅速的離開隊伍，前往他們早就選擇好的埋伏地點——大雪窩，當這一部分草原狼到達大雪窩後，會迅速的趴伏下來，他們會將四肢緊緊的蜷曲在身下，這樣既能掩藏身形，又能保暖四肢，然後只將兩隻眼睛露在外面，悄無聲息的埋伏好。一眼望去在整個大雪窩中，只能見到點點幽暗的綠光。
而另一部分的狼群則會不遠不近的吊上黃羚羊群，他們既不會瘋狂的追趕，那樣會使黃羚羊群飛快的逃脫，也不會讓獵物脫離視線，那樣他們就無法掌握獵物的行蹤。這些狡猾的狼群只會保持住一定的距離，對黃羚羊群加以驅趕和追逐，只有當黃羚羊群奔跑的路線脫離了他們的安排時，他們才會飛快的撲上去，將脫群的黃羚羊趕回群裡。
這樣，被狼群不斷追趕和驅使的黃羚羊群，就會按照狼群事先設定的路線，逃向他們最後的死亡之地——大雪窩。
當黃羚羊被狼群一路追趕，奔跑到另外的狼群埋伏的大雪窩的時候，那些一直耐心隱藏的草原狼，就會立即對黃羚羊群發起迅猛的進攻。此時驚恐的黃羚羊群被這些突如其來的伏兵迎頭一棒，頓時就會懵頭轉向，最後直至被這些飢餓的狼群殲滅、捕殺。
在整個的埋伏，驅趕直至最後的捕殺的過程中，草原狼都會十分的耐心和仔細，他們決不會輕易的犯下任何的錯誤。有的時候，埋伏在大雪窩中的狼群，甚至要一動不動的埋伏上幾個時辰，這個過程這些狡猾的草原狼會以他們超群的忍耐力堅持下來，一旦當獵物進入捕殺範圍的時候，這些狼群又會立即發起迅如閃電的攻擊。
可以說這些狡猾又堅韌的草原狼，確實是草原上最合格的士兵。
在關西戍邊多年的王勇，身為關西軍十大指揮使之一，對於這種草原上的生物的習性十分的瞭解，甚至說是瞭如指掌。而現在王勇的眼中閃動的神色，就像是埋伏在大雪窩中的草原狼一樣，貪婪而又堅韌。
王勇知道，只要他能夠忍耐住，那麼那些藏身與此的流寇就會像那些愚蠢的羊群一樣，最後被絞殺乾淨，所以，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最後的時機，然後一擊必殺。
呈半月狀散兵形式包圍的護衛軍已經悄悄的靠近了目標地點，根據探子的回報那些流寇就隱藏在前面的這座黃土嶺後面。士兵們慢慢的爬上矮嶺，，獵物已經遙遙在望了。
「准∼∼備！」各個方向包圍的護衛軍的首領幾乎同時發出了口令。
「刷∼∼」首領的身後響起一片整齊的聲音，那是弓箭上弦時發出的聲響。
突然，黃土嶺後一名獵物扭頭看向了這裡：「啊∼∼官······官兵！」流寇發出驚恐的尖叫。
「放！！」護衛軍首領再次同時發出命令。「嗖∼∼嗖嗖∼∼」就在命令發佈的瞬間，無數的箭矢從天而降，仿如滿天箭雨一般落向了驚恐的獵物。
手持弓箭的護衛軍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保持著陣形向目標前進，快速穩健的步伐將雙方的距離漸漸拉近。
「放∼∼！」幾面包圍的護衛軍中的統領冷冷的發出了命令。
「嘎吱吱∼∼嗖∼∼嗖嗖！」久經訓練的護衛軍整齊劃一的放射出箭矢，向躲在黃土嶺下的流寇放出漫天箭雨。
「是官兵！是官兵來了！」完全沒有準備的流寇，在見到這些幾乎是從天而降的護衛軍時，就像是被突然襲擊的羊群一樣，驚恐的四散逃竄。原本聚集在黃土嶺下的人群，像無頭蒼蠅似的向著各個方向奔跑。
「沒有上次的那些騎兵！」護衛軍統領從外圍觀察到，在這些流寇中並沒有上次襲擊自己隊伍的那些幾乎可以匹敵火騎軍的騎兵隊伍，可能是他們出去襲擊其他的地方了。不過這正好，如果那些傢伙也在這裡，雖然可以報到上次的一箭之仇，可是想要剿滅對方就必須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現在在面前的這些流寇，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護衛軍統領看到那些毫無章法，只顧自己四散奔跑的流寇，嘴角不屑的挑了挑。
「準備∼∼！放！」命令再次響起，就在第一次密集的箭雨攻擊還沒有停頓下來的時候，第二次的攻擊已經再次發動。這是護衛軍在長期的訓練和作戰中實踐出的攻擊方式，在發動遠程弓箭攻擊的時候決不能有任何的停頓，那樣只會給敵人留下可乘之機。所以，護衛軍的每一次箭雨攻擊，都不是所有的弓箭手一次性發射，而是分批射擊進行聯綿不斷的遠程打擊，決不給對手留下喘息之機。
晴朗的天空中，初升的朝陽散發出明媚的陽光，無數閃動著寒光的箭矢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攝人的光芒。
「嗖∼∼噗！」揮舞著鋼刀準備衝向護衛軍殺出一條逃路的流寇，手捂著臉頰倒在了地上，殷紅的血液從指縫間滲出，流寇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慘叫，無數的箭矢便從天而降，瞬間將他射成了刺蝟。
「噗∼∼噗！」連續兩支箭簇射中了對方毫無遮掩的胸膛，「啊∼∼」伴隨著淒慘的叫聲，從胸口的傷處飆出兩道血箭，屍體頹然的倒在了地上。
「準備∼∼」
「吱紐∼∼崩」令人牙齒發酸的聲響中，繼續保持住隊形前進的護衛軍弓箭手更換了武器，一支支精裝機關弩出現在手中，在統領的命令聲中，迅速裝配完畢。
「終於快到了，你奶奶的！等老子衝過去就要你們好看！」越衝越近的流寇眼看就要衝到護衛軍的圈了，心中不由的生出勇氣：只要老子衝過去，你們這幫就會放冷箭的混蛋，就等著去見閻王吧！
統領們冷笑著看著揮舞著兵器衝過來的流寇，只給出了一個評價：蠢貨！
統領們的手臂筆直的向上伸起，然後猛的一落：「放∼∼！」
「崩∼∼崩崩！」機關弓弦響動中，無情的打擊再次發動。
「啊∼∼！」
「哦∼∼！」
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倒了下去，圓睜的雙目中充滿了不甘，是的，不甘。只要再衝出十幾步，也許就能脫出包圍，也許就能夠活下去。但是，戰場上沒有也許，結果只有一個，就是他們永遠沒有機會了。
「跑啊！快跑啊！」
持續的打擊已經將對手的神經完全的擊碎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戰爭，只是單方面的屠殺。甚至完全無法靠近對方，雖然只有十幾步的距離，甚至連對方握在手裡的弓弩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但是在箭矢的交織下，這短短的距離卻成了無法逾越的鴻溝，想要衝過這條鴻溝的人，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從開始到現在，護衛軍的陣形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半月狀的包圍圈始終不緊不慢的收縮著，但是在這個包圍圈的一端，卻留下了一個口子，一個十分明顯的口子，而在這個缺口外，就是王勇和火騎軍所在的方向。
終於，崩潰的人群中出現了「聰明人」，他們發現了這個突破口，至少他們認為是自己發現的。於是被箭矢包圍的人流開始流向這個唯一的出口，「衝出去！」這是他們現在心中唯一的想法。
「蠢貨終究是蠢貨！」統領們看著這些被驅趕的人流，彷彿大草原上被驅趕的羊群，在亡命的奔跑中衝向他們最後的死亡之地，衝向那死亡的陷阱。
「將軍！」
「嗯！」根本不用副官的提醒，王勇緩緩的抽出了長劍，單手舉到了空中，「準備∼∼！」
「呼∼∼」背後的火騎軍發出一致的聲音。
「衝！」
怒吼中，沖在隊伍最前面的王勇手舉長劍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背後兩千名火騎軍呼嘯著隨著王勇衝下了黃土嶺。
「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中，從另一座黃土嶺後沖亡命逃出的密集的人流中，隨著每一次爆炸聲都會出現一個個空圈，一片又一片的人群倒了下去，四射的鋼釘、鐵膽和巨大的爆破力，在密集的人流中發揮出無可匹敵的巨大殺傷力。
敵人的神經徹底崩潰了。如果說剛剛被護衛軍包圍時，他們是四散潰逃，那麼當他們以為自己找到了出路，衝出了包圍後逃出生天時。現在的迎頭一擊，已經讓他們徹底的絕望了，從希望倒絕望，從生到死的大起大落，已經使他們已經放棄了抵抗，甚至忘記了逃竄。
巨大而堅強的鋼鐵洪流衝進了人流中，兩千名火騎軍在投擲出手中的「轟天破「後，迅速拔出了雪亮的馬刀，單臂向後舉起。
「喝∼∼！」
馬刀揮舞，血光飛濺。震耳的爆喝聲中，高舉的馬刀飛快的落了下來。
「噗∼∼！」刀光閃過，一顆怒目圓睜的頭顱飛起，噴薄的鮮血從砍斷的脖頸噴出，滾燙的血液染紅可騎士的手臂，染紅了雪亮的鋼刀。
「喳∼∼！」一柄長刀揮過，將對手的頭蓋掀飛，甚至連叫聲都沒有，只有紅白相間的**和熱血飛濺。
「我投降！我投降！」一名流寇心膽俱裂的跪倒地上，發出了乞降的叫聲。但是等待他的只是飛快衝過的騎士和無情揮舞的馬刀。
「不留俘虜！」這是王勇在交戰前發下的命令。對方不是交戰的士兵，對方是罪大惡極的流寇，這些人都是朝廷的叛徒，他們······沒有生存的必要。
滾滾的黃土不再飛揚，只因為鮮血將它們凝固。掠過的凜風不再乾燥，只因為充滿了令人欲嘔的血腥氣味。
屠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