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雙面靈魂 第三章 身在敵後 文 / 桂林
夜幕籠罩，冷風襲人。
望著雙眼依舊緊閉的即墨，藍瑟絲淚眼朦朧，腦海中一片混沌，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完全毫無知覺，唯有口中斷斷續續的冒出一些呢喃，「即墨，你真的就這麼睡過去了嗎？你快醒來啊，我想讓你親耳聽到我的心聲，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你知道嗎？當初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她的眼神有些迷惘，回憶是甜蜜的，現實卻是如此的痛苦。
中年男人低吟了一句，「這個傻小子，能有這麼好的女人如此深愛他，也算是死而無憾了。」說著，便緩緩向藍瑟絲走過去。
「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次？即墨是不會死的！」藍瑟絲毫無預兆的舉起長劍，直指中年男人，聲音冰冷之極。中年男人對她的威壓完全不起任何作用，她的眼神也在一剎那變的無比堅毅，眼眸深處的悲傷完全隱藏在無比的憤怒背後。
一旁的奧丁和伊斯坦特雖然沒有聽到中年男人剛才到底說了什麼，會讓藍瑟絲如此激動，估計應該不是什麼好話。此時，他們也想衝過去，但光是中年男人那堪比日月的氣勢就將他們的身體限制在原地，完全不能動彈，因此，也就只能用眼神支持藍瑟絲了。
中年男人臉上劃過一抹訝異，隨即便悠然的笑了起來，「小姑娘，有我在他就死不了，所以，把劍放下好嗎？」說完，中年男人的右手輕輕下壓，藍瑟絲手中的長劍不自覺的就垂在了地上。
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無論在場的哪一個人，在直面中年男人時都會不自覺的臣服，即使是高傲的藍瑟絲，也是如此。
中年男人站在即墨面前，眼中射出兩道紫芒，掃過他的全身，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很麻煩啊，不過有我在，你們還是放心吧。」說到這裡，那人右手緩緩抬起，即墨的身體隨之浮在空中。
看到中年男人似乎要把即墨帶走，藍瑟絲急切的問道：「你要幹什麼？把他還給我。」說著便要衝上去將即墨搶下，而她發現縱然使出渾身的力氣也不能移動分毫。體內的斗元也像完全凝滯了一般無法運行。
「他不屬於你，而且即便是給你，也只會加速他的死亡而已。」當中年男人說完這一句話時，他已經身處萬里之遙。
一切都歸於平靜，只有中年男人離開時背後那一抹濃重的紫色光暈留在眾人的心中。
這一刻，藍瑟絲的目光空洞，惘然若失，就連奧丁等人走到身旁，她都沒有感覺到。
「先回去吧，即墨那小子福大命大，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有事！」奧丁用輕快的語氣說出一句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的話。伊斯坦特號稱花叢老手，但是當他想說的話被奧丁搶去之後，就再也沒想出一句適合於此情此景的言語，只能默默的站在那裡。
最後還是索飛比較有見地，踱到藍瑟絲的面前緩緩道：「主人，我看那個人不怎麼像壞人，而且他實力那麼強，救即墨大人應該不在話下。」
漆黑的世界，完全空無一物。偶爾有點點星光閃過，但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盡的黑暗中，即墨在拚命的奔跑，到底哪裡有光明，他不知道。在這個被遺棄的世界裡，要想活著就必須不顧一切的跑動。沒有猛獸的追趕，卻感覺身後有著無數的危險。沒有邊界，沒有阻礙，同時，也沒有力量，終於，他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即墨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就快要將自己迷失。恍然間，他猛的睜開了雙眼，目光謹慎的向四周巡視一番。
這是一個寬敞的山洞，可並不是很深。陽光從洞**進來，送來陣陣的溫暖。
我還沒死？看著面前真實的場景，即墨有點不敢相信。先前滅神劫主動吸取咒力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以自己的實力根本無法控制這把武器，但當時已經完全身不由己。當他拼盡最後一絲力量將滅神劫釋放出去了時候，身體的機能也幾乎完全停止了。難怪即墨會以為自己死掉了。
既然沒死，自己怎麼會到這裡來呢？即墨從腦海中不停翻找那日在礦山口的記憶，卻只想起自己擲出滅神劫那一幕，甚至連獸人王死沒死都毫無印象。
即墨想起身，結果掙扎了半天卻動也不能動。神識掃過週身，卻發現此刻的身體依舊沒有半分力量，體內也沒有一絲咒力。就連腦海中的七彩光球也是一動不動，變成了一個漆黑的炭珠。
一個中年男人憑空出現在洞口。金色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右耳上四個巨大的耳環熠熠生輝，領口的那個「全」字清晰的映入了即墨的眼簾。
「你是誰？」哪怕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但是二十年裡對危險的敏銳直覺卻不會消失，這個中年男人如鬼魅一般奇異身法，讓即墨頓時心生警兆。
看著一臉警惕的即墨，中年男人淡淡的笑了，「你可以叫我乾先生。」
「是你帶我來這裡的？說出你的目的。」即墨毫不放鬆的緊盯著那個自稱乾先生的中年男人，全身上下也就兩隻眼睛能夠靈活轉動。
乾先生微微搖了搖頭，「年輕人，你很有勇氣，敢對我這樣說話的人，你是頭一個。」說到這裡，他不禁低聲呢喃，「這麼衝動的人組織怎麼會看的上，看來回去得好好說說那幫老傢伙了。」
饒是即墨的耳力驚人，但是沒有咒力的支持，依稀只聽見「組織」兩個字，心生疑惑之下，不禁脫口問出：「你們是什麼組織？暗靈者組織？」
「我們是什麼組織，以現在你的實力來說，還沒有資格知道，而且你所說的暗靈者是什麼我也不清楚。」乾先生斜倚在洞壁上，看著即墨，接著道：「年輕人，說句心裡話，我對你很失望，是真的失望。」
即墨冷哼一聲，不屑的回道：「我沒有資格知道你們的組織，我想你也沒有資格對我期望什麼，所以也就談不上失望了。」即墨對這種說話時趾高氣昂的人始終都沒有好感。
乾先生眉頭一聳，聽著即墨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攤開了雙手，「你很有性格，但是我作為你的專業評判師，對你這次的表現十分不滿意。以你的真正實力應該可以輕易將獸人王收拾掉，但是你卻連一把破斧子都擋不住，所以，很遺憾，你失去了第一次加入組織的機會。」說到這裡，乾先生話鋒一轉，「不過沒關係，你還有兩次加入組織的機會，希望你再接再厲。」
雖然體內空蕩蕩的，但即墨的思路還算縝密，聽了乾先生的話，他撇了撇嘴。「你搞沒搞清楚，我有說過要加入你們的什麼狗屁組織嗎？別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在這裡指手畫腳，告訴你，我即墨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安排我的生活。」
將心裡的憋悶一口氣發洩出去，即墨感覺舒服了許多。這個所謂的乾先生從剛開始出現，就在用一種若有若無的氣勢來影響他，試圖引導即墨的思路。但是即墨畢竟曾經是七階咒術士，哪裡會察覺不出他的用意。
乾先生面色有些訝異，「你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搶破頭皮想要加入我們的組織嗎？」
即墨輕輕歎了一口氣，打斷了乾先生的遊說，「行了，我對你說的組織並不感興趣，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無論任何事情，都靠自己。」即墨在心中暗自揣摩，這個人所說的組織會是幹什麼的？難道是天堂？應該不會，如果真的是天堂，絕對不會救自己，更不會在這裡跟自己說這麼多廢話。
聽到即墨如此堅決的語氣，乾先生知道，就目前的情況看，這年輕人是鐵了心了。也罷，再多觀察他一段時間吧！想到這裡，他抬起右手，向虛空一抓，滅神劫重現在了他的手中，「這是一把極凶之器，我勸你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使用到它，這算的上是一句忠告吧。」說完，乾先生就將滅神劫放在了地上。
即墨在心裡卻在嘀咕，你以為我想用啊，這是被逼到份上了。
乾先生深深的看了即墨一眼，正打算離開，卻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算了，就再幫你一次。」說完，他口中嘀咕起來，「別的評判師都那麼輕鬆，憑什麼我就得這麼累，太不公平了。」乾先生緩步走到即墨身前，右手抬起，一道紫光直接射入即墨的眉心。
即墨只感覺腦海中一陣強烈的暈眩，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乾先生的話，「不管你願不願意加入組織，但既然組織對你的考驗已經開始，就斷然沒有中斷的可能，所以，你還是認命吧。」
天色漸漸變暗，凜冽的山風從洞裡灌進來，帶來絲絲寒氣。
濕冷的空氣不斷刺激著身體的每一個毛孔，終於，即墨緩緩睜開了雙眼。
在心中將那個乾先生咒罵一番以後，即墨掙扎著爬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身體已經恢復了一部分力量。內視以後，他驚訝的發現，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紫色光球，它的體積比原來的七彩光球略小一些，而七彩光球已然消失不見。在紫色光球徐徐的旋轉下，自然源氣源源不斷的從空氣中攝入，轉化成紫色咒力，修補著每一處受傷的身體。
雖然不清楚紫色光球到底有什麼作用，但即墨卻明確的知道，這個紫色光球與那個乾先生有關係，所幸的是，紫色咒力的強度只比七彩咒力差點，即墨推測，很有可能是因為滅神劫對身體機能的破壞所造成的。
在對身體狀況有了準確的瞭解之後，即墨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時他的實力只有先前的七成，隨著紫色光球對身體不斷的修補，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恢復到最佳狀態。
此刻，即墨斜倚在巖壁之上，面色複雜，腦海中思考著先前那個乾先生所說的話，他為什麼要自己加入他們的組織？動機會是什麼？諸多疑惑在即墨的心裡不斷徘徊，半晌之後，依舊理不出一個頭緒，他索性將其放在一邊，決定先返回失落之城再說。
漆黑的天幕此時已經完全降了下來，依稀有幾顆星星在空中閃耀，但沒過多久，就被飄過的黑雲完全遮住。
即墨從山洞下來，踩著厚厚的積葉緩緩向前。即便是有粗壯的大樹阻隔，凜冽的寒風依舊無孔不入，將地上的落葉吹向空中。
通通通三聲震天巨響忽然從遠處傳來，緊接著數千米之外的高空就亮起三道耀眼的光芒，整座叢林被映照的宛若白晝一般。
即墨眼中一凝，腳下猛然間加速，藉著這突然的亮光，急速向前移動。憑著對危險的天生直覺，他知道，前面一定有大事發生，否則不會有如此強大的能量衝擊。
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空氣中的血腥氣也越來越重，其中還夾帶著一些酸臭的氣息。即墨的身體不斷在樹叢間彈射，沒用多長時間，他就在茂密的樹冠上將身體完全隱藏了起來，眼睛緊緊盯著前方五十米的地方。
那是一大片空地，面積大概有五六百平方米。在這塊空地上，豎立著秘密麻麻的旗桿，最觸目驚心的是，這些旗桿高矮不一，但每一根旗桿無一例外的都倒掛著一隻地精，地精的數量至少在上千。
從這些地精的體型上，即墨很容易判斷出，他們都是幼年地精，而最高的一支旗桿上所倒掛的地精體型則比較大，所有地精的兩條手臂都被刺穿，墨綠色血液不斷的滴在寬大的落葉上，濺開朵朵血花，在不遠處燈光的映照下，煞是刺眼。
雖然不是第一次面對如此血腥的場面，但此刻，即墨心中依舊震驚無比，地精部落就此覆滅了嗎？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陣蒼涼之感。很明顯，這些地精應該就是卡斯其率領投靠獸人部落的那一部分，想必那個掛在最高處的地精應該就是卡斯其吧。卡斯其這次是死得其所了，只不過那些幼年地精卻跟著他遭殃了。
這些地精是獸人殺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什麼原因，那些獸人才會用如此駭人的手段將地精殺死，這一點，即墨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此刻他正身處獸人的大本營中，得出這個結論以後，即墨有些瞠目結舌。那個乾先生也太心黑了吧，將自己放在這裡，分明就是想讓那些獸人撕了自己。這個時候，他才算明白了乾先生所說的考驗是什麼。
其實即墨心中還有更深的一層擔心，只不過需要求證過才能肯定，或許只有潛入獸人部落，才能弄清楚吧，想到這裡，他閃電般從樹上彈起，如同一隻矯健的獵豹，向著燈火通明的地方潛去。
此刻，獸人部落正沉浸在莫大的悲傷當中，所有獸人全都從房子出來，半蹲在屋外，遙遙望著那高幾十米的巨大白旗，偶爾有獸人士兵從街上巡邏過去，帶起片片黃葉。幾乎每一個獸人家庭都在自家門口掛上了白布，還有兩尺多寬的紙糊燈籠。
獸人王宮此刻應該是整個獸人部落裡面最為喧鬧的地方，體型高大的獸人侍衛在王宮裡不斷穿梭，他們的雙手上端著銅盤，似乎是在準備著什麼。由於所處的位置較遠，詳細的情況即墨看的並不是十分清楚。
如果說這些普通獸人會如此，是為了悼念獸人王，那麼王宮的獸人侍衛來回跑動，就有點不合情理了。即墨清楚的記得，大陸通史上記載著，如果獸人王去世，舉族哀悼三天，任何人不得在這三天裡隨意走動。難道三天的時間過了？
就在這時，通通通的震天聲又響了起來，霎時間，所有獸人紛紛抬頭，向著王宮的方向望去。
獸人八大將軍其中的三位已經先後去世，獸人王也在與人類的戰鬥中死亡，現在獸人中可以主事的就是五大將軍。但是此刻，包括尼古拉在內的五大將軍，正站在王宮廣場的一角，他們的面色十分恭謹，將目光望向同一個地方，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獸人部落裡迥異肅穆的氣氛，令即墨也隨之緊張起來，他目光凝重，緊緊盯著獸人王宮。
突然，樹立在廣場石台上的圖騰柱，竄起白色的光焰，將周圍照的通亮，嗚嗡聲驟然響起，低沉的聲音彷彿流傳自亙古，如清泉般在空氣中流淌，帶起陣陣透明的褶皺。
獸人們整齊地跪倒在地，任憑那聲音的漣漪沖刷著軀體和靈魂，來源於內心的淚水奪眶而出，卻沒有一個獸人發出不和諧的聲響。
雖然即墨距離石台尚遠，但是他仍然處在褶皺的範圍之內。當這奇特的漣漪觸碰到身體的時刻，即墨頓時感到他的靈魂似乎得到了解脫，一種心悅誠服地崇敬自心中激發，在他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的時候，腦海中的紫色光球加速了旋轉，咒力瞬間做出反應，將那漣漪驅出體外。
如同兜頭而下的一盆冰水，即墨立刻清醒過來，心中凜然，這聲音中蘊含的能量波動十分古怪，雖然五大神器中沒有這根圖騰柱，但是在他看來並不比神器弱上多少，竟然能夠影響人的心智，如果不是能量呈發散狀態，只怕即墨今天就栽在這裡。
一個不能移動的神器，即墨感慨之餘，小心地驅動咒力，驅散了襲來的漣漪，幸好獸人們都沉浸怪聲的滌蕩之中，沒有注意到他這裡。
聲音驟然而起，又悄然而沒，只有圖騰上的光焰還在熊熊燃燒。
尼古拉等五大將軍相繼起身，然而其他的獸人仍舊跪伏在地，一種難以言狀的悲涼瀰漫在部落之中。與尼古拉緊緊擁抱之後，其他四位將軍面帶笑意，眼神中流露出決然的神色，在侍衛們擎起的托盤中，各自抓起一塊石片，緩慢卻又堅定地踏上了石台。
眼中含著晶瑩的淚光，尼古拉卻沒有讓它們滴落塵埃，他單膝跪立在地，悠長的哼唱從鼻腔響起，很快就匯成了一片。
此刻，即墨心中已有明悟，這些獸人顯然正在舉行某種儀式，他在大陸通史上也知道一些獸人的儀式，可是從來沒見到過獸人王死後，還要舉行什麼儀式的記載，難道這些獸人也要學習人類，要超度獸人王嗎？
古老而又蒼涼的哼唱清晰入耳，即墨卻沒有像先前一樣抗拒這種聲音，現在獸人五大將軍可都是清醒的，如果他運用咒力去抵抗，根本無法瞞得過神經敏銳的獸人。而且與圖騰柱發出的聲音完全不同，這種發自肺腑的哼唱，沒有奪人心智的效果，只是讓人在心靈深處產生共鳴。
自古以來的悲苦和屈辱，數代人的掙扎和拚搏，以及詛咒後的絕望和無助，彷彿都沉澱在這哼唱之中。雖然沒有華麗悅耳的音調，甚至沒有吐露出一個字符，但是即墨卻聽懂了，在那一瞬間，他彷彿取代了獸人，經歷了這些苦難。
心靈之間的交流是最真實的，即墨心中一片清明，眼底泛出一絲敬意。強者必然受到尊重，獸人與天鬥，與人爭，都是為了生存，他們無疑都是強者，即使面對不知所謂的詛咒，身處絕境，也沒有放棄生存的權力。
哼唱還在繼續，四大將軍已經圍繞著圖騰柱站定，臉上流露出欣慰和果敢的表情，他們手中的石片，輕易地割破了腕上的血脈，鮮紅的血液流淌在石片上，瞬間被吸收的乾乾淨淨，與此同時，石片迸發出耀眼的豪光，很快與圖騰柱上的光焰融合。
即墨微閉著雙眼，緊密地注視著石台上的變化，當光焰即將把四大將軍囊裹其中的時候，四下裡迴盪起他們悲壯的聲音，「先祖在上，以我等血肉為引，請聆聽我們的呼喚，重臨人間吧，坎薩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