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8【以大欺小】 文 / 王梓鈞
吳成剛回到家中眉頭緊皺，他最近幾年都在電視台做事，對現在電影圈裡的情況不熟。好在他倒是有幾個做電影的老朋友，一回家便挨個打電話過去問。
得到的消息讓吳成剛更加的沮喪，原來電影在麗聲院線上映，會得罪嘉禾跟邵氏，以後很難請到兩家公司旗下的明星和幕後拍戲。
周明芳抱著孩子出來，見丈夫愁眉不展，問道：「怎麼了？」
吳成剛歎氣道：「還不是阿飛的事情！早勸他不要急著拍電影，他偏偏就不聽。現在好了，麗聲院線大裝修，他拍出來的電影上映不了，會賠死的，40多萬啊！」
周明芳勸道：「你別急，再想想其他辦法，說不定就能找到電影院上映了。大不了拿著樣片去那些**電影院，挨個放給他們看，總有幾家會答應上映的。」
吳成剛道：「那些**電影院，要麼是利舞台這種豪華戲院，根本不屑放映阿飛的小製作。要麼就是街坊戲院、鄉村戲院，撐死了也賣不出幾個票房，這辦法不成的。」
周明芳出主意道：「要不去邵氏和嘉禾問問？」
「只能這樣了，」吳成剛低聲歎息一聲，突然抬頭道，「咦，那個黃松不是在嘉禾做發行嗎？你還有沒有他的電話？」
「出什麼餿主意呢！」周明芳臉色一變。那黃松當年跟她是戀人，周明芳都懷孩子了才知道對方有妻室。黃松的老婆得知兩人的關係後，直接帶人殺上門來，將周明芳生生打得流產。
吳成剛當時出手相救，也因此得罪了黃松的老婆，而那女人的胞兄又是九龍城寨的大佬，於是只能舉家躲到調景嶺去生活。
《開心鬼》雖然是康劍飛的電影，可吳成剛卻比康劍飛本人還急，現在是病急亂投醫了，才會想到去求老婆的前任男友。
吳成剛想想也覺得不妥，尷尬地說：「那就算了吧，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周明芳見他一副苦惱地樣子，沒忍心道：「唉，我給他打電話試試，不知道他搬家了沒有。」
…………
…………
第二天早晨，周明芳將女兒吳瑞雪送上去學校的巴士後，便與吳成剛一起去找康劍飛。
到康劍飛家後，家裡只有胡俊才和溫碧暇。
吳成剛問道：「阿飛呢？」
胡俊才搖頭說：「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問他也不說去幹什麼。」
吳成剛問：「《開心鬼》的樣片呢？」
康劍飛怕出意外，一共做了兩份電影拷貝，一份鎖在家裡，一份拿出去辦事。
胡俊才笑道：「阿飛拿走了一份，另一份還在，我正準備拿去幫他找電影院，說不定我還能把事情辦下來。」
「你懂什麼？」胡俊才催促道，「快把樣片拿上跟我走。」
胡俊才喜道：「表舅你找到路子了？」
吳成剛沒心思跟他解釋，說道：「別問那麼多！」
胡俊才果然不問了，將鎖好的電影樣片拿出來，與吳成剛、周明芳一起前往嘉禾公司。
半個小時後，三人出現在嘉禾影業的發行部。
周明芳的前任男友黃松是發行部的一個小頭頭，年紀已經快五十了，看起來模樣挺沉穩。見到周明芳後，黃松略微感歎道：「十多年沒見，阿阮你還是這麼漂亮，可惜當年……」
周明芳面若寒霜，打斷他的話說：「黃先生，我們今天是來談映片的事情的。」
黃松被周明芳搞得有些掉面子，摸了摸鼻子說：「那先去看片吧。」
幾人進了一間放映室，一個嘉禾的放映員負責放映，而胡俊才則一直守在放映機旁邊，生怕片子被人掉包。
胡俊才認死理，辦事腦子缺根筋，康劍飛說過讓他好好保管片子，他就一刻也不敢離開，生怕會把拷貝給弄丟了。
黃松是嘉禾剛成立時就加入的，雖說不是什麼元老，但也算是老人了。他一直都負責著電影發行業務，對電影頗有鑒賞力，經他手裡發行的**公司電影，也有好幾部大賣的。
黃松最初是給周明芳面子，才決定抽空出來看片的。《開心鬼》剛開始放映的時候，他還頗為不屑，不過看了半個小時後，黃松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起來。他心中隱隱地感覺到，這部內容新穎的喜劇鬼片，只要運作得好，很可能會大賣。
等片子放完，吳成剛忍不住開口道：「黃先生，這電影還不錯吧，我覺得完全有資格在嘉禾院線上映。」
黃松雖然預測《開心鬼》會大賣，卻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說實話，我今天是看阿阮的面子上才浪費時間看片的。這部片子怎麼說呢？鬼片不像鬼片，喜劇不像喜劇，整個一四不像，很難賣出票房。」
吳成剛心中一沉，低聲下氣地求道：「黃先生，要不你給個機會，讓《開心鬼》在午夜場試映一下。如果反應不好，我們自然也不再多說，如果觀眾反應好的，就請嘉禾騰出幾間影院出來。」
黃松歎氣道：「老兄，你以前也是在電影圈混的，知道戲院不好排。現在邵氏院線旗下有16家戲院，天天排邵氏的電影都排不過來；而嘉禾院線雖然有19家戲院，但大部分都是留給我們自己的電影在上映，剩下的也是給思遠影業這種有名的**電影公司。你這個片子，不好弄啊！」
吳成剛已經是鼓起勇氣才來找老婆的前男友幫忙的，現在一聽沒希望，吐了口悶氣道：「那今天打擾黃先生了，告辭！」
周明芳連忙跟在丈夫身後，胡俊才也從那放映員手中搶過樣片。就在他們踏出放映室的時候，突然聽到黃松說：「要不這樣，我把電影買下來。」
吳成剛驚訝地轉身問：「買下來？你的意思是直接把片子買斷？」
黃松一副大度的表情說：「是啊，看你們難做，我自作主張把電影買下來，這樣你們也可以少賠點。」
吳成剛問：「你打算花多少錢買？」
黃松伸出兩根指頭：「二十萬。」
胡俊才忍不住插嘴道：「二十萬就想買斷？阿飛拍電影可是用了40多萬！」
吳成剛一聽簡直對胡俊才無語，談生意自然是要討價還價，這貨居然一來就露了自己的底，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吳成剛對黃松道：「黃先生，這片子是我表外甥的，這個價格我沒法跟他交代。」
黃松「通融」道：「大家都是老朋友，那就30萬吧。30萬買部爛片，我也是很難做的，說不定還會被經理罵，你們少賠十萬也算不錯了。「
「不行，少於60萬我不考慮。」吳成剛說完轉身就走。
黃松唉聲歎氣道：「唉，當年是我對不起阿阮。也罷，也罷，50萬我自己貼點錢買下了，算是補償我當年對阿阮的傷害。」
周明芳聽黃松談生意時，左一個「阿阮」右一個「阿阮」的提自己，終於忍不住發火道：「姓黃的，別再裝腔作勢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人嗎？一大把年紀了，討價還價拿一個女人當借口，你算什麼東西！」
黃松被周明芳當場揭穿，尷尬地調開臉，乾咳兩聲說：「反正我最多出50萬，你們愛賣不賣。」
吳成剛心想，若是能賣50萬，阿飛也算賺了好幾萬，總比不能上映陪個精光好。他安撫了妻子幾句，對黃松道：「黃先生，電影是我表外甥的，我沒資格賣，不過我會把黃先生開的價轉告他。」
黃松笑呵呵地跟吳成剛握手說：「那我就敬候佳音！」
「告辭！」吳成剛拉著周明芳的手離開。
三人帶著片子回到家中，康劍飛正歪在沙發上啃溫碧暇削的蘋果。
吳成剛問道：「阿飛你今天上午去哪兒了？」
康劍飛瞥了胡俊才手裡的電影樣片一眼，說道：「找雷覺昆雷老闆，不過忙活了一上午也沒見著他人。你們呢？」
吳成剛把他們在嘉禾的經歷說了一遍，然後勸道：「阿飛，我覺得50萬賣斷也不錯，至少你還賺了幾萬。」
康劍飛反問道：「表舅，這部片子要是真那麼爛，那姓黃的會花50萬來買？」
吳成剛苦笑道：「我知道你片子好，可是再好的片子沒戲院放映有什麼用？」
「表舅你現在就可以跟那姓黃的回電話，讓他那50萬留著買屎吃去吧。」康劍飛頗為生氣地說。
黃松打的什麼主意，康劍飛明白得很，無非想花50萬買下《開心鬼》的一切，甚至包括裡面插曲、主題曲的版權。甚至到放映的時候，《開心鬼》的導演說不定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而製片公司肯定會打上嘉禾影業的名字，之後的一切完全跟康劍飛和東方夢工廠無關。
這種以大欺小的事情嘉禾沒少干，其他大公司也頗為拿手，就算是三十年後的娛樂圈，亦頻頻出現搶片、搶劇本、搶歌的事情。
一個沒什麼影響力的新人導演、歌手，跟那些大公司、大明星合作，自己的作品稀里糊塗地就變成了別人的，你還沒處說理去，拿著點小錢自己滾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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