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集 從新上路 文 / 百里蘭生
鐵山聞言,又再怔住:「林凱死了?」
小龍點點頭,「我妹妹的仇已經報了,總算完了一樁心事。」
「你妹妹,小玉她……她死……死了?」鐵山更加吃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
「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我們進去坐下來慢慢說。」小龍說著向前踏了出去。
約莫二十分鐘後,小龍把事情來龍去脈大致跟鐵山說了。鐵山聽後,驚奇不已:「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一個局,就為了釣林凱上鉤?」
小龍點點頭,道:「不錯,偽造死亡信息,托夢給小芬,最後令林凱自裁,都是設定好的。這全靠袁先生的人力物力支持才能完成,包括這間屋子,也是袁先生的財產。」
「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只是這麼大的一間屋子,他真的送給你了?」鐵山表示懷疑。
「無功不受祿,我很快會還給他的。」小龍說。
「這又不必,他既然送你,就是看得起你,你以後賣力點替他做事不就名正言順了嗎?」鐵山勸道。
「我不打算為他做事。」小龍坦言,「我知道他對我有恩,但畢竟我也算救過他,就當扯平吧。」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鐵山關切地問。
「我也不知道。」小龍搖頭,「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我現在很迷惘,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沒事,你至少還有我,好兄弟一輩子。」鐵山右手輕輕搭在小龍肩頭,安慰道。
「你的手怎麼了?」小龍留意到鐵山的手纏著紗布,訝道。
「不小心割傷了,並無大礙。」鐵山聳聳肩,不以為意。
這時,站在一旁的暮雨忽然插話道:「主人,你還沒吃早餐吧?桌上已經準備好了,你要不要吃點?」
「不用,我不餓。」小龍道,「還有,別再叫我主人,叫我小龍就可以了。」
「那怎麼可以?袁先生讓我來服侍你,我就是你的僕人,怎能不分尊卑?」暮雨這樣說。
「你不必服侍我。」小龍道,「我又不是小孩,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不必分尊卑。」
「主人你這麼說,令暮雨十分難做。」暮雨顯得一臉為難。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跟袁先生說的,而且我也不會在這裡逗留太久。」小龍這樣說。
「喂,小龍,人家一番好意,你為什麼不領情?」鐵山推了推小龍,接著道:「你要是不喜歡,跟袁先生說聲,叫他把暮雨許配給我吧?」
小龍睨了一眼鐵山,道:「人家是好女孩,你別誤了人家。」
鐵山略感遺憾,歎口氣道:「我不過說笑而已,我一個窮小子怎麼配得上她?」
「好了,別再胡思亂想,我感覺很累,需要休息一下。」小龍仰頭靠在沙發上,顯得甚是睏倦。
「我知道,你休息吧,我晚上再來看你。」鐵山點點頭說道。
小龍答應了,鐵山隨後便告別離開,臨走前把地址記了下來。
這座優雅的住宅位於郊區,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而這一帶鐵山並不陌生,小時候還經常和朋友過來玩耍。只是時過境遷,這裡的變化還是挺大的,這座豪宅對鐵山來說就像從地底鑽出來似的,不知何時所建,他也沒興趣刻意追溯它的歷史,只須知道現在的主人是黎小龍,他的兄弟,這就夠了。
入夜,已是晚上9點多。鐵山打車來到小龍現居的住宅,替他開門的是暮雨。
「雨兒,小龍在嗎?」鐵山站在門口探進頭來問道。
「他出去了。」暮雨道。
「去哪了?」鐵山感到意外。
暮雨用力搖搖頭,「他沒說,可能只是出去散散步吧?」
「他離開多久了?」
「不到半小時吧。」
「這麼晚了還散什麼步?」鐵山不禁納悶,「我去找找他。」
「嗯,希望他見到你開心些。」
「為什麼這樣說?」鐵山感到不太對勁,忙追問。
「他心情似乎很差,睡了一天,醒來又不吃東西,也沒跟我說上幾句話。」暮雨這樣說。
「我知道了,這就去找他,回頭見!」鐵山說完,匆匆轉身大踏步離去。
這是郊區的一條小河,沒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但河水一直是清朗清朗的,不管歲月變幻,日月交替,它都一如既往地奔流不息。
河邊站著一個少年,他正垂頭凝望著這潺潺流水,微微皺起的眉頭在他俊朗的臉上刻下一道淡淡的憂傷。
四周很靜,靜得只能聽到流水聲。
這名少年的身體忽然挪動了一下,左腳向前邁出,右腳隨後跟了上去,開始一步一步直踏入清朗的河水之中,向河中心最深處走去。
河水已經淹到少年的胸口,眼看就要漫上頭部。恰在此時,有人從後面疾奔過來,在危急關頭死死將少年抱住。
「你這是要幹什麼?洗澡還是尋死?」來的人正是鐵山,而少年就是黎小龍。
「你不要管我,滾開!」小龍用力想要掙開鐵山雙臂,二人的身體在水中劇烈衝突,激起無數水花。
鐵山怒極,不但沒有放鬆,反而加大了雙臂之力,強行拉住小龍向岸邊走去。
小龍邊掙扎邊吼道:「你為什麼要過來?為什麼要阻礙我?」
鐵山見小龍求死心切,又是痛心又是慍怒,索性把小龍的頭按在水裡,高聲喝道:「你很想死嗎?作為兄弟,我就幫你一把!」
小龍的頭被埋在水裡,說不出話,更是呼吸困難,痛哭莫名,雙手不自覺地在空中亂舞,掙扎著想要起來。鐵山讓小龍喝夠了水,將他提起,接著又按下去,如此反覆數次,折磨得小龍死去活來。
「你清醒了沒!」鐵山將小龍從水中拉起來,喝問道,「還要不要再喝幾口?」
小龍哪裡能回答,只一味地咳嗽,吐出來的都是水。
鐵山見了也於心不忍,趁著小龍無力反抗,一口氣將他從水中拖上了岸。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尋死?」鐵山怒問躺在草地上像似奄奄一息的小龍。
「我……我只不過想去見我的母親,你為什麼要攔著我?」小龍弱弱的應道。
「你以為死了就能見到你母親?你以為你母親會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鐵山毫不留情地斥罵。
「這是我的事……你別管……」小龍微閉雙目,發出夢囈般的話語。
「你還這麼年輕,難道非走這條路不可嗎?」鐵山道,「這可是條不歸路啊!你真的在世上一點留戀都沒了嗎?」
「山,我現在什麼親人都沒了,我爸媽死的早,現在連我妹妹也死了,我真的沒什麼動力留在這世界上……你能理解嗎?」小龍用餘光瞧著身邊的鐵山,悲情道。
「你不是還有我嗎?我們雖然沒有血脈之親,但我早把你當成是親兄弟了,你難道真的忍心一個人孤獨的離我而去?」鐵山這樣說。
「山,謝謝你,其實我又何嘗不是把你當成親兄弟……只是……有些事我說了你也不會懂,那種失去親人的感覺,那樣刻骨銘心,那樣痛不欲生……在替妹妹報仇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失去活下去的動力了……」
「我懂,我都懂!」鐵山加重口吻道,「你以為我沒嘗試過失去親人的痛楚?我只是沒跟你說而已,我弟弟病死的時候,我甚至趕不上看他最後一眼,你說我不難過,不痛苦嗎?但日子還是要過,還得咬著牙堅強的活下去,因為身邊還有關心我的人,也有很多人或許等著我去幫忙,總之……活著就必須完整地度過一生!」
「你弟弟?」小龍疲憊的臉閃過一絲疑惑,「他得的什麼病?」
「什麼什麼病?總之是很難治的病,你知道我家裡沒錢,我這個當大哥的又是消費者,更加幫不上什麼忙,我又是自責又是難過,你能理解嗎?」鐵山一本正經的說。
小龍聽了只回以一陣沉默。
「龍,你聽我說,你是個很優秀的人,就這樣死了豈不可惜?」鐵山趁熱打鐵,緊接著道:「你大可以闖一番大業,也算是光宗耀祖,你母親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無限的。而且死是不必急於一時的,再過幾十年,你不想死,閻羅王也會給你發請帖,何必自尋死路?」
「得了……」小龍道,「你什麼時候學會說教了?」
「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拉我起來吧!」小龍緩緩抬起了右臂。
鐵山舒心的笑了笑,伸手將小龍拉起,對他說:「不錯,你終於想通了。」
「我剛才真的只想洗個澡,你何必如此緊張?」小龍這樣說。
鐵山直接無語,片刻才道:「那要不要再把你扔回去?」
「不用了,我突然省起家裡有浴室。」小龍說著先走了出去。
鐵山聞言笑了笑,抬足緊跟了過去。
「山,你還是老老實實,你根本沒有弟弟,別當我是三歲小孩。」小龍邊走邊說。
「你……你怎麼知道?」鐵山頗感驚訝。
「我們同窗多年,在你填的家庭成員表格裡,根本沒有弟弟這個名詞。」小龍說。
「哦,你還真是細心,這都被你發覺,我服了。」鐵山搔了搔頭,「不過我的出發點是好的,你管我有沒有弟弟啊?」
「我自然知道,你剛才的話確實打醒了我。」小龍道,「不過與你弟弟無關。」
「我說了什麼?」鐵山幾乎忘得一乾二淨,「我都忘了我說過什麼話了。」
「必要時,我會幫你回憶的。」小龍並不打算現在說出來,步伐更加快了。
兄弟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不覺間已回到家門前。小龍上前按了門鈴,不多時便見暮雨開了門。
見到門口站著兩個落湯雞似的少年,暮雨不禁嘟圓了小嘴,半天說不出話。
「雨兒,你愣著幹什麼?不認得我們了?」鐵山的話打醒了暮雨。
「你……你們去游泳了?」暮雨實在想像不出發生了什麼事,懷著好奇弱弱的問道。
「別提了,先讓我們進去吧。」小龍道。
暮雨聞言,如夢方醒,立即站到門後,給小龍和鐵山讓出一條通道。
「我先去洗個澡。」小龍說,「你也趕緊把濕衣服脫了,今晚留下來過夜吧。」最後對鐵山這樣說。
鐵山歡快答應,說:「恰巧明天是不用上課,就留下來陪兄弟吧!一輩子估計沒多少機會住這麼大這麼舒適的房子,必須好好享受一下了。」
「我打算明天去見袁先生。」小龍忽然這麼說。
「好啊!」鐵山先是歡呼,接著語氣轉向深沉,低聲問道:「你是不是也打算不再讀書了?」
小龍輕輕搖頭,道:「我想我會的,但不一定要去學校,我得先和袁先生談談。」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一如既往的支持你,除了……」
「別說了……」小龍忙打住,「我希望此事別再提起,就當沒發生。」
鐵山鄭重點點頭,「我明白了,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的,你放心好了,或許我明天就忘了,你知道我這個人什麼都不放心上。」
小龍也回以一個點頭,表示對鐵山信任,然後轉過身自去洗澡。
小龍離開後,暮雨忍不住問:「鐵山哥,你們剛才真的去游泳了?」
「當然是真的……」鐵山脫口道,忽然心頭一喜,轉向暮雨,喜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你不是叫鐵山嗎?怎麼了?」暮雨水靈靈的眼睛疑惑地盯著鐵山看。
「不,最後一個字。」鐵山急忙糾正。
「最後一個字不是……不是山嗎?」暮雨越發糊塗。
「你剛才不是這麼叫的,你再叫我一聲聽聽?」
「鐵山……哥。」
「對了,你為什麼叫我鐵山哥?」
「你比我大,不應該叫哥哥嗎?」暮雨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我不一定比你大多少,你叫我鐵山就可以了。」鐵山頗感難為情地搔搔頭,本想藉機問一下暮雨的芳齡,但想到問女生的年齡是不禮貌的,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所以還是忍住了。
「你是不是覺得叫你大哥把你叫老了?」暮雨頗感不悅的說。
鐵山連忙擺手,辯道:「當然不是!女人才怕老,我大男人一個,怕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暮雨眨了眨眼,望著鐵山等他說下去。
「你這樣叫我,我豈不是要叫你一聲雨妹?」
「你不願意?」暮雨說著微微垂下頭,柔聲道:「其實,我一直很希望能有個哥哥……」
「我……我……」鐵山舌頭像打了結,支支吾吾說不下去。
「你想說什麼?」
「總之我不想做你哥哥。」鐵山一本正經地說。
暮雨略感失望,倏然轉身背對著鐵山道:「不做就不做,當我什麼也沒說!」
「雨兒,別這樣……」鐵山握住暮雨的纖纖柔荑,溫和的說:「我們還可以做朋友,不是嗎?」
「不理你了,我困了,要回房睡覺。」暮雨掙開鐵山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鐵山顯然有點失望,暗歎一口氣,隨即無奈的搖搖頭,逕自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