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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文 / 支海民

    郭麻子起事那一年,才二十五歲。爹在關中地盤,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把式。俗話說,三年學個好木匠,一輩子學不下個好莊稼漢。揚場使的左右掀、吆車打的回頭鞭、提簍下籽鍘麥秸、牛走犁溝一條線……莊稼活路門道深的很,一輩子也學不完。

    家裡幾畝薄田、一院廈屋、一頭老牛、一隻母豬,日子不好也不壞,但能將就。唯一的缺憾就是郭麻子一歲時開天花,落了一臉麻子,關中男人早婚,郭麻子二十歲了還沒有說下媳婦。

    那一年河南遭災,一大批逃難人湧到關中,郭麻子他爹用三塊銀元,給郭麻子買了一個河南女人做媳婦,婚後一家人日子雖然緊把點,但是和和氣氣。郭麻子的爹是一個搖簍的把式,每年種麥子時節都替人家提簍下籽,這是莊稼行裡技術要領最高的活路之一,麥子種的稀了不行,稠了更不行,不稀不稠最好,這就要搖簍的人有一手硬功夫。郭麻子最初是替爹爹牽驢,那牽驢的活路也有講究,必須照直向前走,不能走偏半步,麥子出苗後一行一行的特別端直,主人才心悅誠服。以後郭麻子也學會了搖簍,牽驢的就是郭麻子的河南媳婦,那媳婦剛進門時面黃肌瘦,吃了幾個月麥麵饃饃後出息得俊俏水靈,河南女人捨得吃苦,莊稼活路樣樣都懂,種一畝麥子一毛錢,兩口子一天下來竟能掙得一塊多大洋,晚上在主家吃過飯,媳婦騎在毛驢上,郭麻子吆著毛驢走在後頭,晚風習習,充滿不盡愜意。回到家裡洗把臉,兩口子便回到新房,相擁而眠,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打發,不經意間,媳婦的肚子大了起來。

    一條新聞不脛而走,很快在關中城鄉傳開,楊虎城的革命軍圍住了長安,跟長安城裡的辮子軍打了起來,清政府快完蛋了。關中農村的老百姓不約而同,推著螞蚱車去支前。郭麻子也加入支前的行列,可是一個多月後郭麻子從長安城外回家,卻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爹死了,媳婦死了,娘哭瞎了眼。

    原來,楊虎城將軍進攻長安之際,一股辮子軍竄到楊將軍的故鄉蒲城,蒲城縣遭到了辮子軍的血洗,蒲城周圍的老百姓遭了殃。

    郭麻子背起瞎眼的老娘,打算到白水去投靠舅舅,走到半路上娘渴了,郭麻子到洛河裡去打水,回來時看到一群野狼把娘撕成碎片……

    郭麻子坐在半山上欲哭無淚,為什麼不幸的遭遇砸到他的頭上?天黑時山上下來一幫子土匪,郭麻子便入了伙。那幫子土匪以後被楊虎城將軍收編,郭麻子起先當個連長,以後步步高陞,當上了團長。

    往事如煙,一眨眼就過去了十五年,十五年的人生路充滿荊棘險阻,雖然最後都能逢凶化吉,但是一路走來讓人心驚膽顫,掐指一算,已經四十歲了,人生的旅途已經走完多半,細想之,該為自己的以後打點,那天,郭麻子從煙花巷領回了山芍葯,感覺這小妞年齡不大,嫩得可憐,見了郭麻子還有點害怕,不像有些煙花女根本就不在乎。郭麻子起了惻隱之心,問那山芍葯:「你今年多大了」?山芍葯答道:「十四歲了」。郭麻子心想,假如我的兒子在世,比這小妞還大。

    紅燭流淚了,門口的哨兵在來回走動,郭麻子那種思鄉之情稍縱即逝,心想自己把頭提在手裡幹這營生,說不定那一天就把這吃飯的傢伙打碎,得過且過、及時行樂,即使死了也不枉活一世人。想到此他也就不管不顧,把那小妞擁緊,摔到床上,三下兩下把衣服扒光,看那妞兒像一隻貓咪,縮成一團,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恐。野狼的獸性讓郭麻子瘋狂,他喜歡女人在他身下那種尖叫和討饒,他喜歡女人流淚,女人越害怕他越瘋狂,感覺中虐待女人是一種享受,好像貓捉老鼠,首先要把老鼠玩夠,然後再下手。

    女人在他身下顫聲說:「叔,輕點」。郭麻子好像聽到了衝鋒的號令,踮起長槍莽撞進入,女人「媽呀」一聲大叫,牙齒跟牙齒不停地磕碰,郭麻子殺得性起,刀刀見血,火力更猛。

    第二天早晨起來,郭麻子意外發現,床單上竟然有一攤血。

    這無疑是一個信號,這個小妞可能還是處女……郭麻子有點不敢相信,風月場裡的女人一般十二三歲就被破身,可現實明明擺在那裡,你不信都不由你。鴇兒來了,郭麻子命人上茶,無人時鴇兒悄聲問道:「夜黑地(昨晚上)玩得可舒心」?看那鴇兒一臉壞笑,郭麻子兩隻眼睛瞇在一起。鴇兒嘴搭在郭麻子耳朵邊悄聲問道:「這個妞兒跟其他女人有什麼不同」?郭麻子笑得開心:「難為你了大姐,這個妞兒你買來時花了多少銀元」?鴇兒心裡暗自得意,看來目的已經達到,故意賣個關子:「郭團長喜歡你就留下自己使喚,什麼錢不錢的」。郭麻子不傻,這鴇兒不狠詐他一筆不肯罷休,但是郭麻子願意。想起自己戎馬一生,轉眼已經四十,該到給自己壘窩的時候了,再不能光撒種籽不生根,一輩子落個光棍。郭麻子神秘地問道:「老姐姐你這話可當真」?鴇兒有點後悔,她從來不做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但是仍然嘴硬:「就衝你叫我一句『大姐』,我不願意也由不得自己」。郭麻子衝門外叫道:「勤務兵,進來」!

    勤務兵騰騰跑進屋,朝郭麻子敬禮,然後低下頭:「謹聽長官吩咐」。

    郭麻子道:「你先去叫驢子酒館要一個紅燒肘子黃燜雞,然後讓火頭軍給咱做幾個下酒菜,今個我定要好好招呼這位大姐」。

    鴇兒一想瞎咧,看來這郭麻子想用一桌酒席把她打發,一輩子沒有做過賠本買賣,這一次肯定要將老本搭上。但是表面上她仍然裝出一副笑臉:「承蒙郭團長厚愛,不勝感激,以後再買下漂亮小妞,定當送來」。豈知那郭團長哀歎一聲:「四十歲了,該收心了,我打算把這山芍葯明媒正娶,收做屋裡人」。

    那鴇兒一張玲瓏嘴,豈不知怎樣應對?她馬上接過郭麻子的話茬,說:「男人四十一枝花,風頭正旺,火力更猛,像郭團長這等職位不娶三房四妾決不罷休,一個山芍葯豈能滿足」?郭麻子調侃道:「這點種籽得留下,撒在自家田里」。鴇兒應答如流:「明日生下小寶寶過滿月時,別忘記請老姐姐前來祝賀」。郭麻子答道:「那當然,還會將夫人的娘家人忘記」?

    說話間酒菜已經上齊,郭麻子請鴇兒上座,那鴇兒這種場面見多了,一點也不客氣,坐了上席,郭麻子跟幾個營長作陪。停一會兒山芍葯出來敬酒,見了鴇兒鳳眼含怨,那鴇兒見山芍葯兩腮緋紅,開玩笑說道:「恭喜『郭夫人』」。幾個營長起哄,要『團長夫人』唱上一曲,那山芍葯稍作謙讓,唱了起來。山芍葯唱的是「拷紅」,論唱腔論做工都差牡丹紅很遠,但是由於人長得嬌嫩,又會做作,加之所有的人都巴結郭麻子,山芍葯獲得滿堂喝彩。郭麻子高興得手舞足蹈,竟然扯起破鑼嗓子,唱了一折「斬單童」:「兒當年本是鐵匠手,與人打鐵造斧頭,誰是兒把家丟開手,一心吃糧把兵投……」幾個下屬見長官高興,硬是把郭團長跟山芍葯拉在一起,要他倆對唱一折「鵲橋會」。那郭團長唱得跑調,兩人根本對不到一起,郭團長高興了,竟然自編自唱:「你拉我的手、我親你的口,拉手手那麼親口口,咱們二人一達哩,疙嶗嶗裡走……」大家笑得前仰後合,從來沒有見過郭麻子這樣高興。

    少頃,酒席宴畢,郭麻子把鴇兒叫到暗室,拿出一條黃澄澄的金魚,對鴇兒說:「這根條子你拿著,不要言謝,我也最見不得戴高帽子,往後,山芍葯就是你的親妹妹,她要是有啥想不開,還要你多多開導」。

    那鴇兒把金條揣進懷裡,走路輕飄飄地,像要飛了起來。青樓裡哪來沒有開苞的處女!?其實,這點小把戲不難,山芍葯在跟郭麻子交歡之前,往內褲上塗了一點雞血,那雞血印在床單上,也就成了女紅……風月場裡混慣了,蒙哄郭麻子那樣的人還綽綽有餘,山芍葯故意顯露青澀女的羞赧,那點戲法早已經練得純熟。

    不管怎麼說,郭麻子從此彎鐮打順刀,改邪歸正,再也不跟那些煙花女戲子鬼混,一心一意侍奉自己的媳婦,人勤地不懶,郭麻子的耕耘終於有了收穫,那天早晨吃飯時,山芍葯突然感覺胃酸,想嘔吐。團部裡就有軍醫,那軍醫用聽診器為山芍葯診斷,告訴郭團長:「夫人可能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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