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愛吃烤肉的怪老頭 文 / 木一一土
鍾海從車棚裡拽出他那輛二六的老式自行車,把今天格外沉重的書包往車後架上一擱,再一扣,接著踢起站腳,往座墊上一蹦,龍頭對準了前方的校門,順著面前那長達50米的下坡路,刺溜一下,順著風勢,朝著坡底猛衝而去。
本來十一中規定在校園內是不許騎車的,但這會鍾海為了抓緊時間好快點回家開始背書,居然破天荒地膽子一大,不做乖寶寶,難得地囂張了一會,完全無視校門口大驚小怪的喊聲,愣是越過校門直衝到馬路上,一個漂亮的急轉彎,雙腿蹬得如同風火輪似的,還沒等那些氣急敗壞的校管們反應過來,已是飆得無影無蹤了。
鍾海,本書的主人公,今年15歲,身高上個月剛剛上了1米7,還在長,容貌雖然不見得有多英俊,但至少是絕對不醜的,況且他笑起來左邊臉頰下方還生了個小酒窩,讓人怎麼一看上去就覺得打心眼裡舒服,在長輩眼裡更是一個典型的乖寶寶模樣。
不過說到長輩,鍾海就有點鬱悶了,他父母常年不在納纏市內,諾大的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只有他一個人居住,除了週末放假時可以到郊外的外公家享享被長輩疼愛的福外,平日裡都是一個人守著那套冷清清、孤寂寂的房子,實在是孤單至極。
沒辦法,誰讓他的父親是一個狂熱癡迷的考古學專家呢?而且他所在的研究所贊助不斷,經費充足到爆,各地的考察項目沒個停歇,所以鍾海的父親就長年累月漂泊在外了。
而鍾海的母親就更加彪悍了,竟然是一個戰地記者,哪裡打仗、哪裡危險就往哪裡鑽,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精力過盛的可怕女人。
據說當年海灣戰爭時就曾經在伊拉克那個極度危險的地方呆了近8個月之久,而這次,更是在兩年前就背著一個旅行包獨自前往阿富汗報道那裡發生的**武裝鬥爭去了。
咳咳,用鍾海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對毫無責任感、沒有公德心的雙親,除了每月會定時將生活費從海外打到自己的銀行卡上外,根本就沒有盡到一絲一毫普通父母應該承擔的責任。
路上,鍾海將二六的永久蹬得如同奔馳一樣,不一會就回到了家中。
鍾海的家離十一中並不遠,那是兩年前鍾海考入十一中後他父親鍾志強特意為其挑選的新家,為的是讓兒子上學能夠方便一點,從這點上還是多少體現了他一點父愛。
這是一片環境優美、綠化良好的生活小區,大門口有保安站崗,每日有管理公司派人來負責小區衛生清掃,定期有人來維護綠化園林,在納纏市可算作是相當不錯的住所了。
鍾海來到b座樓底,將那輛已被自己折騰得有些吱呀作響的永久老爺車放進小車庫,拎起書包便朝五樓奔去,……時間寶貴呢。
得得得,空蕩的樓梯上腳步不住迴響……
兩年了,每次爬這樓梯時都不禁要想到盡頭那座沒有父母的孤伶伶的空房,這種難言的滋味讓鍾海既無奈又苦澀。
鍾海使勁搖了搖頭,盡力將這種讓人舌尖有些發苦的想法甩去。
「學習!背書!」鍾海一邊自言自語為自己打氣,一邊擰開了防盜門。501,這就是鍾海的家。
客廳裡亂糟糟的,除了當中一張小飯桌上擺著一台20寸的彩電外,其餘地方就是一堆堆各式各樣的塑料袋,一張張平鋪地上的廢舊報紙,以及散落在地板上各色的零食外包裝。
恭喜鍾海,他已經提前進入大學生活了!
鍾海將書包隨手丟進右手邊半敞開的門裡,接著把那身企鵝服脫下,隨意地往牆上一丟,客廳的一面牆上整齊地釘了一排鉤子,上面掛滿了鍾海的衣褲,有新有舊,還有滿是灰塵的。
得,連衣櫃也省下了。
先洗把臉!
鍾海抹了抹頭上因為爬樓帶來的細汗,逕自向裡面的廚房走去。
『咯登』
還沒等鍾海進去,廚房裡忽然發出了一聲很怪異的響聲。
有小偷!
條件反射下,鍾海倏地止住腳步,機靈地藉著廚房門邊牆上掛著的小鏡子,利用光反射原理向廚房裡面探視。
『咯登』
這一探視可不得了,又是一陣響聲,不過這次的來源卻換成了鍾海那幾欲飛出口腔的心臟。
冰箱門開了!!
鍾海記得很清楚,自己早晨出門時,那冰箱門絕對是關得嚴嚴實實的,可現在它卻開了,這意味著什麼?
難道真有小偷入室行竊嗎?
想及此,鍾海頓時被駭得毛骨悚然、手腳發麻,腦間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不顧一切,轉身跑出家門,然後報警讓警察叔叔來解決一切。
不要責怪鍾海膽子小,對於一個才15歲,每天都過著學校到家、家到學校兩點一線生活的中學生來說,你不能對他要求太高。
意識決定行動,鍾海才轉身跑出兩步,忽爾又站住了,他畢竟獨自生活了兩年多,此刻一個念頭竟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了他腦海中:你這沒用的懦夫,這可是你的家啊,是你的主場,難道區區一個小偷就能嚇得你肝膽俱裂,如惶惶之犬,棄家而逃嗎?
來吧,鍾海,拿出你男子漢的氣概,鼓起勇氣去看一看,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什麼小偷,只不過是別家的貓兒鑽了進來呢?
就這麼自我安慰著,鍾海愣是強行停住了自己向門外逃走的身體,傻乎乎地在原地停頓了幾秒鐘。
老實說,這種停頓是十分危險的,假如廚房裡真的有一個窮凶極惡的小偷,發現事情敗露後想殺人滅口,鍾海這停頓的幾秒鐘就足以讓他放棄逃生的機會,而導致喪命了。
不過這種血腥的事件並沒有發生,等到鍾海回過神來,那廚房卻再沒有發出古怪的響聲,而是出奇的寂靜,那是一種風雨欲來時壓抑的寂靜。
怎麼不響了?鍾海狐疑著,緊張的心情卻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
他躡手躡腳地從五步外一個髒兮兮的工具箱裡翻出一把鐵鎯頭,牢牢握在手裡,這才定住了心神。
這下我也有武器了,哼哼,小偷,讓我來與你決一死戰吧!
鍾海攥緊了鎯頭把柄,微貓著腰,跨過廚房門,一個轉彎後,立即雙手高舉鎯頭,對著那電冰箱方向大喝一聲:「呔,哪裡來的毛賊,居然敢到你鍾爺爺家打秋風?」
前不久才看過的《水滸》讓鍾海這句斷喝極有氣勢,野性十足。
靜——
沒有想像中撲上來齜牙咧嘴的小偷,鍾海的鎯頭也沒有砸下去。
眼前是一個敞開櫃門的電冰箱,鍾海平日裡儲藏的食物飲料灑了一地,地板上滿是狼籍。
冰箱門邊則縮著一個人,一個身形瘦小,衣著襤褸的骯髒老頭,白髮白鬚……怪異的是,那老頭的臉上半點驚慌之色也無,一對明亮的眸子滿是笑意,彷彿帶著七分訝異,兩分羞愧,還有……一分解脫的欣喜?
本以為會發生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可誰知對手竟然是一個乞丐打扮的老頭,這種巨大的反差讓鍾海既是暗鬆一口氣,又是微有薄怒,好不容易提起勇氣準備來打一場家園保衛戰,可對手竟然是需要我們三敬四愛的老人家……
這種一拳頭打到棉花團上的無力感讓鍾海倍感挫折。
鍾海見對方的戰鬥力趨近於零,戒備和高舉的鎯頭也就放了下來。不過他目光一轉,卻不由大怒。
原來那乞丐似的老頭嘴裡居然塞滿了自己最愛的烤肉,腮幫子鼓得老高,瞧那架勢恐怕把自己準備在週末兩天裡打牙祭的份量全都給吞了。
鍾海看得七竅生煙,三昧真火竄鼻而出(假如有的話):你個無恥的老頭,難道是白癡不成,烤肉連加熱也不會,就這麼夾著稀薄的冰塊一起塞進嘴裡嗎?偷吃不是你的錯,但浪費美食這種彌天大罪,我鍾海絕對……絕對不能原諒!
鍾海指了指那老頭,開場白居然是:「呔,老頭,微波爐不就在旁邊嗎?難道還要你為我省電不成?」
小指頭一勾,赫然指的便是冰箱旁擺著的一台大功率微波爐。
「微波……爐?那是什麼東西?煉什麼……」老頭喉結一動,那快1斤的烤肉頓時滑進了他那不算大的肚子,「小友,請問這莫非是你的居所嗎?」
也許是那口烤肉吞得太急,老頭的發音十分含糊難辨。
鍾海把鎯頭一扔,蹲下來一邊收拾地上他鍾愛的聽裝可樂,一邊罵道:「少來,誰是你的校友?你是我們十一中的嗎?都什麼年代了,還把家喊成『居所』,唔?不要讓我以為你是用『豬所』的諧音諷刺我哦,不然可別怪我不知道尊老愛幼,揍你一頓……」
嘰裡咕嚕地說到這裡,鍾海突然止住了話語,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看左邊的窗戶:破的,又轉頭看了看另一邊一臉笑意漣漣的老頭,不由得寒氣從脊樑骨底湧出。
鍾海手裡一抖,掉落了一聽可樂,自己則朝後面兔子也似地連跳數步,顫抖地指著冰箱邊的老頭,駭聲道:「你……,你是誰?我家可是,是五樓啊!憑你一個老……,你,難道是……鬼?」
鍾海感覺自己的腦袋簡直要被寒氣凍成棒棒冰了,牙齒止不住地上下亂磕,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還真有鬼出現?而且這麼巧就讓我給撞上了?!
小孩子大凡都會有一段或長或短的害怕妖魔鬼怪的經歷,鍾海這兩年雖然已一個人睡習慣了,但怕鬼的天性還是不曾泯滅的。
這不,一想到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乞丐老頭會出現在自己五樓的家裡,這種恐懼感就如潮水般瞬時把他給淹沒了。
看他剛才吞下烤肉的那股囫圇勁!這,這多半是個餓死鬼哪,慘了慘了,難道我要被鬼吃掉?
鍾海嚇得思維開始混亂了,若不是此時那疑似鬼怪的老頭開口說話,恐怕他在恐懼重壓之下就會脫口而出:「哇,不要吃我,我……兩天沒大便,三天沒洗澡了,身子從裡到外都是臭的!」
「老夫不是鬼,現在只是一個倒霉的逃難者而已。」
老頭淡淡說著,語氣中竟隱藏了幾絲孤塚豪雄的落寞。
不是鬼?
鍾海一怔,僵硬的腦筋立馬活躍起來:哦,他說自己是個逃難者,這代表了什麼呢?能逃進有保安巡邏,有防盜窗保護的小區五層高樓……哇塞,這不就是小說裡那些飛簷走壁的大俠能做到的事情嗎?
本來我還一直以為敬庸寫的武俠小說都是成人童話,誰想我國地大物博,還真有這等牛人的存在啊!
鍾海興奮不已,從小就酷愛閱讀武俠小說的他,早就把書裡那些有著傳奇經歷的大俠豪客當作了自己的偶像。
本來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兒時的夢想正在一步步被殘酷的現實所消融取代,可沒想到今天,就在自己家中的廚房裡,一位愛吃烤肉的『老』俠現身了!
假使能得到這位前輩高人的垂青,就算不能收我為徒,但只要他肯把那手一縱十數米,破門如等閒的絕頂輕功傳授與我,那也是賺大發了。
鍾海這麼開心地想著,心窩窩裡已是敞開了水閘,垂涎的口水漫天氾濫了。
鍾海尋思琢磨著武俠小說裡那些個少年主人公逢奇遇、拜名師的段子,心如電轉,已是換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無害模樣,眼睛珵精瓦亮地閃爍著,手裡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瓶打開了拉扣的聽裝冰可樂,逕直遞向那自稱『逃難者』的古怪老頭:「咳咳,這位老前輩,看您這樣子恐怕是被仇家追得緊了,來來,先喝一口涼水,潤潤喉嚨!」
當下也不顧老頭反對,硬是將那聽可樂塞進了他手裡:「敢問前輩,不知是何門何派的高人哪?若是晚輩猜的不錯,那些有意與前輩為難的歹人定是魔教的妖孽了,您不用擔心,呃……晚輩雖然不會什麼武功,但也讀過書,自知古來邪不勝正,魔焰即使一時高熾,但終究還是會灰飛煙滅。晚輩不才,定會對前輩的行蹤守口如瓶,任他妖人如何來問,也不會把您這個,……給賣了出去的。」
怪老頭聽了鍾海一本正經地講完一通半白不文的話語,錯愕間臉上的皺紋卻是笑得更歡了,連那嘴裡剛倒進去的可樂也差點給嗆了出來。
「小友,你怎麼肯定老夫就是那個正派中人呢?你不是說魔焰高漲時了終有消,自古邪不勝正,焉知老夫不是那朵變小了的魔焰?你一口一個魔道妖人、邪道餘孽,難道不怕我這魔頭先殺你洩憤麼?」
只見他明亮的眸子一緊,笑容立時不見,眼裡精光直閃,頗為不善。
啊?
鍾海被那怪老頭的說變就變的舉動給駭了一跳,難不成他倒是魔道中人,我這一馬匹拍錯地方了?
小說上這些魔頭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厲角色,那我方才一番話豈不是惹怒了他?
糟糕,糟糕,弄巧反拙,當真不妙啊!
鍾海下意識就欲轉身去拾地上那把鎯頭,決心縱然是死,也要在這個偷吃自己烤肉的『魔教』老頭(簡稱魔頭)腦袋上敲出幾個疙瘩肉包,這樣方才不會折了本錢。
不過他又瞧了那老頭一眼,卻似乎在他那雙殺機盈布的眸子裡看到了幾許笑謔。
是了!雖然藏得很深很好,但鍾海確定,他的確是看到了。
怎麼說鍾海也是能考上十一中的人物,腦瓜自然不笨。不錯,這十有**乃是那可惡老頭在試探自己呢!
帶著這樣的猜想,鍾海放棄了去拾那鎯頭博命的可笑想法,膽子一壯,哈哈笑道:「哦,原來你是邪魔一派的魔頭,我倒是走了眼。你要殺我洩憤並不稀奇,不過看你這副可憐落拓的樣子,只怕你所屬的什麼狗屁魔教也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了吧,嘿嘿嘿,看來正道人士用不了多久就會尋到你,你就算殺了我也絲毫改變不了你覆滅的下場。」
鍾海邊說邊觀察著那老頭眼裡的神色變化,發現並沒有露出惱羞成怒之色,心中不由更是放心,知曉自己賭對了對方白道的身份。
「你殺我無益,倒不如聽我一個建議如何?這樣,你若放過我,我便做一頓豐美的大餐作為回報,讓你吃飽喝足,嘿,我猜你也是多日沒吃東西了,要不然也不會跑到我廚房……,之後是留在這裡等敵人追上來,還是養足了氣力遠走高飛,都全是你的自由,不知你覺得怎樣呢?」
鍾海先前見這怪老頭連烤肉都不會加熱,便猜想他莫不是隱居多年的深山老怪物,自己烤出來的特製烤肉那還不得饞死他?何況照目前情形,這老頭八成以上不是嗜血的邪魔人物,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
別怪鍾海怕死,他還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遇上這般詭異的事,沒當場暈倒就很不錯了。
「哈哈哈。」怪老頭冰容解凍,連笑三聲:「呼,呼,小友你果真有趣……做一頓豐美的大餐給老夫,用來保命?妙,妙哉、妙哉吶,深合我意,不過可惜……」
他話音一頓,讓曉得自己壓中了寶的鍾海心臟又是一縮。
不過?可惜?這……莫非我還是猜錯了,他當真是個邪魔歪道的大魔頭?
怪老頭伸出一隻手,扶著冰箱費力地站了起來,待站直後,居然和鍾海也差不多高,臉上微微發紅,不知是累的,還是讓剛才吞下的烤肉補足了點能量給激的。
老頭點了點那破的進風的窗戶口,搖了搖頭道:「可惜咯,小友你只猜對了一半,老夫的確是被仇家追殺至此,自稱『逃難者』也是這個由來,不過老夫卻並不是你嘴裡所說的什麼正道魔道,**白道,……一句話,老夫不是那什麼武林中人。」
講到這裡,鍾海不由一愣:不是武林人士?那我家這窗戶是怎麼破的?
怪老頭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嘴角倒露出一絲怪不好意思的笑容:「這個,這個打破小友窗戶一事是老夫的不對,是老夫魯莽了,還,還請小友原諒則個!」語氣倒是十分的過意不去。
他也是有苦難言,如果自己神通仍在,何苦要行這蠻力破窗,硬闖人宅的粗魯之事?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明明已經算好了這處是無主之地,可這突然出現的有趣少年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自己重傷彌留之際,竟然連看家的奇門算術也失靈了嗎?
怪老頭滿腔疑問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方才也對這少年渾身上下仔細地探查過,確是個凡人無疑,便放下心來,開口問道:「小友,你當真是這居所的主人嗎?……或者是,你並不經常來此居住,只是偶爾落腳,……又或者這處是你已故親人的遺產?再或……」
鍾海聽他滔滔不絕,猶似胡言亂語地瞎吠,不由大怒,截斷他話語,叱道:「胡說八道,你家親人才『故』了呢?什麼無主之地,無人之所,告訴你,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名鍾海是也,身份證暫時沒有,但戶口本可是在的,我兩年前就搬到這桃源小區了,一直住這裡,要是不信,你儘管可以去問大門口的保安老張。……呃,話扯遠了,我來問你,你既然不是武林人士,那麼你是怎麼進得我家來的?啊……不對不對,別弄了個半天,你這老頭還真是個飛賊吧!」
鍾海說著說著才想起來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地認為這怪老頭不是賊,可別被騙了,要是他順著自己的話當真去問老張,豈不是就讓他給溜了?
好險,好險!
鎯頭,我的鎯頭呢?鍾海又開始轉身找武器了……
「小友誤會了!呵呵,老夫非是歹人,只不過是想暫借你的居所避難。要不,你且看老夫證明給你看……」怪老頭見鍾海不信,便把一隻手伸直了,掌裡還握著個空空的可樂罐。
「你看,沒了!嗨,又有了。」怪老頭一邊說著,手掌一動,那可樂罐竟一會消失,一會出現,好是神奇。
鍾海恍然大悟:「原來是個會變戲法的老賊!」鎯頭還是不扔。
怪老頭大慚,沒法子,只好收回了手,閉上雙眼,默默念叨幾句,片刻之後,鍾海便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凌空飄了起來,越來越高,都快挨到天花板了。
「信了,信了,你原來是神仙啊!」鍾海一臉艷羨地喊道。
怪老頭見他信了,便落回地上,臉上的紅潤之色卻是褪得一乾二淨。
怪老頭,哦不,現在是鍾海口裡的神仙,在求證了他的確是這房子的主人後,那別在身後的一隻手便飛快地掐動起來,連他表演變可樂、撞天花板的戲法時也沒停下。
但見他那五指靈動,互有磕碰,時不時還結出各種奇異的手印?
為什麼說是奇異呢?因為他那隻手抖動的頻率簡直快得不像話,估摸著至少該有二十赫茲以上,快得只見指影紛飛,殘影幢幢,若是擺在鍾海面前,恐怕能讓他當場瞪出眼珠子,馬上就能相信老頭的『神仙』身份。
由此可見,這現象當然可當得『奇異』二字之評了。
不過怪老頭手印掐得越快,心中就越發迷糊起來,暗暗叫著:怪哉,怪哉,老夫的周天神相卜卦**居然起了變化,和原先算得好像是無有二致,但仔細一辨,卻是有些蹊蹺,難道……難道這蹊蹺的變數就應在這少年身上?
要知道這周天神相卜卦**可是這怪老頭縱橫修行道的一招看門絕學。
此法小成可以避凶禍、趨吉兆,占卜命理財運,可讓一文不名的平凡小子一步登天,成就人上人的凌雲壯志,享盡無邊福祿;中法可以斷國事、批興衰,上可知百年秘聞,下可測甲子勢動,習成者可謂半仙有餘;此法大成更加可怕,直可改天換地、顛倒乾坤,上通三界洞府,下達九幽地曹,神通無邊,幾可與天地同壽、日月齊輝……
哇啦啦,總之是個絕對牛逼烘烘的曠世絕學。
怪老頭這身卜卦**已是修到中法大成之境,天地萬物莫不在其眼周之下,蟲蟻莫避,這次天劫**臨頭,他好不容易才甩掉敵人追殺,避免了慘死當場,通過卜卦特意選了一個荒蕪無主之地好安安靜靜等候三日之後的大限,可鍾海的出現卻讓他大吃一驚,疑竇叢生,此時再一施展卜卦**,發現卦象竟然有了奇妙的變化。
莫非避過這必死的天劫**的極其微渺的變數就應在這個有趣少年身上?
怪老頭侵淫卜卦問天之道何止百年,經驗何等豐富,一看這已變了模樣的卦象,便知自己若要把握到這隱諱難測、飄忽迷離的一線生機,便得順其自然,不可取巧強奪,否則變數衍生變化,攪亂了卦象,那自己的萬一生機可就會立馬雲消霧散,化作烏有,到那個地步,自己唯有坐以待斃,恭迎三日後自己大限來臨。
想至此,怪老頭如何肯依,這好比一個了無希望之人突然睨見一點希望曙光,可轉眼間又由於自己的失誤而導致希望破滅,這樣的事他可是萬萬無法承受的。
「呵呵,小友,老夫可不是神仙,比起他們來我們修行道之人還差得遠呢,不過比起那些武林人士,我們又高明得多了……」怪老頭呵呵笑著,用手再一指破窗,「我也曾聽聞那些習武之人有飛簷走壁的輕功可以一縱達數丈之高,不過我剛才那一妙法卻可算作是騰雲駕霧,瞬息轉念間就可以離地數十丈,從平地上進入這高樓也不在話下。喏,老夫就是這麼進到小友你的居所……呃,損毀之物老夫自會賠償,不用再提。」
鍾海聽到這裡不由兩眼瞪得極亮,老頭那一式『平地升天』和那一句『騰雲駕霧』已徹底擄獲了他的心靈。
天啊,這奇怪的老頭不是神仙,難道竟會是《封神演義》中所寫的雲遊散士?他喵滴,管他是誰,若是求他傳我幾手,我豈不就可以在學校裡橫著走了?是了,看他十分在意打破了我的窗戶,不如就從這下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窗戶值得多少錢,不用神……呃,仙長你賠償。」鍾海欲擒故縱,大方地擺了擺手,「仙長,只要你收我為徒,教我點本事,這些小事我們就一筆帶過,兩不相欠,如何?」
他眼芒滿是飢渴之色,彷彿這怪老頭就是一個香噴噴的饃饃。
怪老頭微微一笑,道:「小友打得好算盤,一扇窗戶便想學我的本事,你當老夫這麼好欺麼?」
鍾海一聽,見自己的獅子大開口被對方回絕了,不由大失所望,沮喪之情溢於言表。
可誰知此時那老頭又道:「一入我門,便得敬奉祖師,終身不得違抗師長命令,一旦師門有難,更得義無反顧地為保衛師門獻身,……現在我被人追到蝸避你所,可見我師門實是危機至甚,你考慮一下,還要拜入我門下嗎?」
呃?我怎麼把這老頭被人追殺,還是個『逃難者』的茬給忘了?
鍾海一怔,心思又轉過幾個彎,道:「既然仙長不願收我為徒,我也不勉強了,畢竟仙緣難得,呵呵,那不如就請仙長隨便教我幾手不用拜師就能學的粗淺功夫……,比如騰雲駕霧什麼的。」
怪老頭被他逗得發笑,不禁揮揮手,急喘了幾聲,猛咳一會,笑道:「小友真狡猾啊!也罷,實話告訴你,我那仇家是追不到這裡來了,這裡安全的很。不過你也確實不適合入我師門,秉承修行道。……大戰之後,我受傷之重,非人力可以挽救,掐指一算,我不過只餘下三天性命而已。來來來,你我相識一場,便是緣分,這三天你與我談談這百年來世間的滄海桑田之變幻,我也與你說說我們修行道的趣事秘聞,順便教你點小花招,至於學不學得會,可就看你不看我了……」
鍾海聞言大樂:聽聽,這老頭果然是有神通的仙人呢,都隱居超過百年了,他說的那個『修行道』恐怕就是他師門的名字,或許也是與他一般閒修散人的總稱吧?
他答應了要教我幾個小花招,嘿嘿,仙人口裡的『小花招』又怎會簡單,這下我可要發達咯!
不對,他說只剩三天命了?
鍾海臉色一變,忙擔心地問道:「仙長,你……你說你只剩下三天的命了?不如我幫你請個醫……呃,外國的大夫,說不定他能治好你的傷呢?」
怪老頭見鍾海焦急之色不假,知道他本性善良,欣慰之餘呵呵笑道:「凡人的醫術如何能治我所負之傷,小友的心意老夫領了,我已活過數百年,再活三日也是夠了。」
他看著鍾海失望地點了點頭,心裡微微一暖,暗道:天機難測,說不定老夫三日後托小友你之福還死不掉呢,不過可惜此時卻不能洩了天機,逆了乾坤。
鍾海懂事,馬上又換上一副喜洋洋的神色,一邊扶著那怪老頭,一邊說著:「仙長,我扶你到我床上去歇歇,你受了傷,可不能老在這廚房呆著,等會我出去買點烤肉回來,用微波爐轉一下,我們爺倆好好邊吃邊說,哈哈,邊吃邊說!」
鍾海攙起那老頭,入手竟出奇地輕,只怕不超過十斤,另外眼睛掃過他身上破爛襤褸的衣服,那質料工藝、花紋圖案,明顯也不是現代之物,心裡愈發坐實他隱居百年的仙人身份。
怪老頭也不推辭,由著鍾海畢恭畢敬地把自己扶到他那張不算乾淨的床上坐著,正待開口說話,卻不想鍾海一個轉身,忽溜一下就跑了出去,片刻後只聽大門一關,樓道噌噌作響,想來已是去樓下買他那最為鍾愛的烤肉去了。
鍾海趁著菜市場還未收攤,將最後三斤烤肉買到手,直把那賣肉的大娘樂得嘴都合不攏來,滿口子直誇鍾海又長高了,英姿勃發、氣宇不凡,她家賣出的烤肉可是立下了大功云云。
鍾海一笑,他平日裡和這位大娘打得交道最多,且她做的烤肉最對自己胃口,便每次都來她這裡買上一二斤回家貯著,倒也免去了每次討價還價、測試斤兩的麻煩。
買過烤肉,鍾海又到超市買了點小菜,待走出超市大門才一拍腦袋,像這樣百年不世出的高人,十個裡就有八個酷愛好酒,又想及他性命撐不過三天,鍾海一咬牙,便下定個主意,轉道去了一家煙酒收購店,聽說那裡的五糧液比市面上要便宜幾分,鍾海便決定這次放點血,買回一瓶來給這位窮途末路、著實可憐的仙人嘗嘗。
當然,這也不乏他討好那怪老頭,冀望他能傳授幾招實用的『小花招』給自己。
這麼一忙活,等鍾海手裡大包小包全抓滿時,天色已是全暗了下來。
臨近501的大門,鍾海卻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出了幻聽。因為他居然隱隱聽見自己房裡傳來了噪雜的音響,沒錯,就是電視機的響聲!
難道那老頭在看電視?
鍾海推開門,發現那口口聲聲稱自己『只餘三日之命』的老頭竟一屁股坐在客廳裡的一堆塑料袋上,盤著雙腿,仰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對面那聲音開得老大的彩電,嘴裡還發出『嘶啦嘶啦』的詭異笑聲。
鍾海大汗,定睛一望,才發現那電視裡播的是國家男足和巴西男足的比賽,綠茵場上那幫拿著高薪的大老爺們正被桑巴軍團如同耍猴一般調戲著,心裡不由一歎,道:「仙長,這個有啥好看,至於這麼樂嗎?」
怪老頭聞言回首興奮地喊道:「你家這黑盒子當真神奇,裡面居然有活生生的小人,剛開始還嚇了老夫一跳,等習慣後卻發現這22個小人居然一起追著一個皮球瞎跑,你瞧,這穿紅衣服的應該是我國子民吧,好生沒用,竟被那些黃衣服的番子逗來逗去,真是丟臉。呼呼呼,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倒也蠻有趣味的。」
鍾海大寒他這個惡趣味,不再理他,逕自把大小包提到廚房,「仙長,你繼續看那耍猴戲吧,我先把承諾給你的豐美大餐兌現了,你等好吧。」
單身生活要想過得舒適,自己開伙是必需的,別看鍾海只有十五歲,但他的廚藝可不簡單,至少是比那些同齡孩子要強得多了,其他的孩子在他這個年齡恐怕連油鹽醬醋都分不清呢!
鍾海今天卻並不想展示他的廚藝,他為那怪老頭準備的是一頓烤肉大餐,單看他先前翻搗冰箱,最後塞得滿嘴未解凍的烤肉來看,這一招絕對能夠討好他,他吃滿意了,自己學到絕招的機會便會越大。
但見那灶台上一併溜兒擺著的醬油瓶呀、麻油瓶呀、各色的調味瓶呀立馬如活了一般,好似五顏六色的彩蝶在鍾海的手裡歡快地飛來飛去,不一會兒,那三斤新買來的烤肉就被重新加工了一道,整整齊齊地擱在兩隻大號的瓷盤子裡。
鍾海滿意地一笑,把這兩盤子烤肉送進微波爐裡再加工,而趁著這段時間,自己則把那些買來的下酒小菜分門別類,用小碟子盛好。
「好香啊!」正當鍾海忙碌中,背後卻冷不丁響起一聲讚歎,鍾海一驚,回頭一看,卻是那閉著眼睛,用力聳著鼻子,貪婪地吸著微波爐裡逸出的烤肉香氣的怪老頭。
鍾海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仙長,大餐馬上就好,你怎麼就等不及了?那場球賽難道比完了嗎?」
怪老頭擺擺手:「不看了,不看了,被別人灌進了八個球,我們這邊的隊長還樂滋滋的,真是丟臉,老夫都替他們臉紅……呼,還是這邊的香氣吸引老夫啊,對了,這就是那什麼微波爐吧?看來也是和那個叫做電視的黑盒子一樣,是你們這年代的產品吧,嘖嘖,果然神奇,讓老夫都有點看不懂了呢!鍾海小友,看來你說的沒錯,老夫之前那樣吃烤肉的法子,確實是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