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三章 逆鱗 文 / 銀小狐
「在裡面喝酒吃飯就很痛快啊，真的，不信你試試……」
心裡發虛的莫用裝瘋賣傻不理王成斌的碴兒，什麼玩意兒，這可不是逞能顯擺耍英雄的時候，小命重要，面子嗎暫時不管也沒什麼了不起。
「你他媽的是不是個男人？一人做事一人當，躲在女人屁股背後扮烏龜算什麼好漢……」
氣得差點背氣的王成斌脫口大罵，罵出口才覺得不妥，偷眼看了朱朱一眼，悻悻的「呸」了一聲揮揮手發出了撤退的命令，想想很是不忿，又衝莫用罵了兩句，算是惡人退場時的場面話。
「你小子沒種，就一輩子在這兒縮著吧，千萬不要離開蘭姐的地盤，不然老子爆你菊花殺你全家奸你老媽！」
莫用的眼神驀地陰鬱起來，輕微的顫抖從腳肚子開始蔓延全身，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縮在後面看熱鬧的人看不見他神情，卻把他的那明顯顫抖看個一清二楚，一個個不由得幸災樂禍的同時為這可憐的孩子感到悲哀——
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沒事你招惹這些黑社會幹嗎啊，沒準兒就回連累全家，現在知道怕了吧，後悔已經晚了！
王成斌同樣看到了莫用的失態，眼睛不由得一亮，小子這是恐懼還是憤怒呢，看來到底是鄉巴佬受不了刺激啊，如果加把勁，是不是就能讓他從失態到失控？
如果是恐懼，他就會跪地求饒賠禮道歉，如果是憤怒，他就會不自量力的衝上來動手，前者可以讓自己加倍得回丟掉的面子，後者可以給自己一個動手的理由讓這功夫老闆娘沒話好說……
「敢做不敢當，你他媽純屬孬種，也不知道是哪個爛貨偷人偷出來的雜種，**養的縮頭烏龜綠頭王八，沒本事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還是滾回去給你老媽拉皮條接客算了……」
滿場靜默，不管飛車黨的小弟還是前來喝喜酒的賓客都目瞪口呆扮雕像，這還是黑社會老大所謂的邊緣執法者麼，怎麼撒起潑來比潑婦罵街還要潑辣還要陰損還要惡毒？
「完了，這小子死定了！」
突如其來的恐懼讓老妖在心裡發出了絕望的嘶叫，他甚至已經可以想像那個口水四濺不可一世的黑社會老大血肉橫飛的樣子，儘管有艷陽在天，儘管這麼多人濟濟一堂，他還是忍不住渾身發冷心底發寒。
千不該萬不該，這小子不該揭莫用的逆鱗！
「越是老實的人發起火來越是恐怖」，這話是誰說的老妖不清楚，不過他知道莫用就是這句話的最佳註釋，別看他平時懦弱膽小一看就是個老實的受氣包，可是他要是爆發起來，絕對就是個瘋子！
曾經刻意塵封的記憶翻騰不已，恍若夢魘，老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和莫用的日漸疏遠根本就是刻意的逃避！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他們經常三五成群的在熱天跑到河溝裡去玩，小屁孩好像還不在意什麼男女有別，他和莫用就和班上一個很漂亮很可愛也很潑辣的女生是固定的三人行，洗澡，摸蝌蚪，逮青蛙，往往是他和小女生鴛鴦戲水兩小無猜，莫用就在岸上給他們守衣服，說白了就是個望風看哨的小跟班。
有那麼一天莫用遇到了麻煩，三個高年級的學生也到河溝裡玩，估計是看他是個好欺負的軟柿子，裝模作樣的一個碰撞就給了他們揍人的理由，窩囊的莫用雙手抱頭渾身戰抖，別說還手，就是求饒或者呼救都不敢。
老妖和小女生卻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光著屁股（別亂想，小孩子河水裡摸魚而已）跑上來就和三個傢伙動了手，結果不用說，被高年級的學生一頓狠揍打得哼哼唧唧的爬都爬不起來。
本來事情可以就此告一段落，好死不死的，三個趾高氣揚的傢伙臨走時鄙夷的在莫用臉上吐了口口水，還囂張的說：「**的，敢跟老子鬥，回去問問你家爛貨，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結果，莫用當場就紅了眼：「你們可以欺負我，但是不可以侮辱我媽！」
那時候古惑仔系列正放得熱火朝天，小孩子都在刻意的模仿那些叛逆火爆的流氓黑幫，自然而然的就回了一句：「**養的，還敢跟老子頂嘴，都怪那個爛貨沒把你教育好！」
粗口，髒話，都只是個標點符號而已，張揚個性顯示威風用的，可是那時候的莫用家裡窮，根本就沒有電視可看哪裡知道這些「新潮」，他只知道這是明目張膽對媽媽地侮辱！
爸爸不爭氣，媽媽是家裡的頂樑柱，他知道媽媽有多辛苦，媽媽可以說是他最親近最敬重的人，她，就是他的逆鱗。
龍之逆鱗，觸之必怒！
那一「怒」，成了老妖永生難忘的夢魘，直到現在，他的記憶也是零碎的片斷，紅光閃爍的眼睛，尖利瘋狂的嘶叫，還有那飛濺的血碎裂的肉折斷的骨頭……
只是他的夢魘，那三個高年級的冒牌古惑仔成了滿地的爛肉，那個不比男孩子膽小的女生則是瘋了，整天就知道到處亂跑，還用尖利顫抖的聲音亂叫「妖怪」，然後在第三天摔下一個山崖，死了。
那一年，莫用只有七歲，而他有九歲，那個小女生八歲。
可能是下意識的逃避吧，所謂的選擇性失憶，他不記得莫用發飆暴走的全過程，也不記得是怎麼回的家，他只知道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整個同心鎮的小孩大人都不敢上山下河，因為山裡來了妖怪，可以把活生生的人撕成碎片的妖怪。
學校的說法，則是野獸，說山裡來了一群惡狼，會吃人的惡狼，現在已經吃了三個同學，還嚇瘋了一個同學……
莫用還是莫用，膽怯，懦弱，受人欺負經常哭鼻子的小氣包，還莫名其妙的多了個怔怔然發呆的毛病，和老妖地關係一如既往，那天的事情絕口不提，老妖也不敢做任何打聽，不過他發現莫用曾經在那個小女生的墳前跪了整整一個晚上。
後來兩個人一直是同學，也一直是好朋友，老妖強迫自己忘掉那段夢魘般的零碎記憶，也強迫自己一如既往的和莫用相處，打打鬧鬧，嘻嘻哈哈，不時的欺負他逗他哭鼻子……
莫用似乎徹底忘記了暴走發狂的事，老妖懷疑他和自己一樣，只是把夢魘深深的藏在心底假裝遺忘，不同的是，他的心底還藏了一個可以讓他發狂發瘋化身野獸妖怪的惡魔。
初中畢業，莫用因為家境貧寒而輟學，老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擺脫這個夢魘製造者了，這些年他假裝遺忘和莫用周旋，生怕他發覺自己的不妥而殺人滅口，天知道過得有多辛苦！
就那麼斷了聯繫，後來幾次同學聚會莫用都沒有參加，聽說是出門打工去了，後來參加工作時分配回了同心鎮，他一直不敢去找莫用，那次在街上碰到，他本能的視而不見裝做沒看見，還不就是對他的恐懼在下意識的作怪？
鬼使神差的，居然請了他來喝喜酒，陰差陽錯的，他又成了喪門星一個，好死不死的，這個混蛋聯防隊隊長居然揭了他的逆鱗！
那麼多年的相處，他對莫用知之甚詳，「他媽的」「操」這類大眾化的口頭禪莫用可以接受，不過是在認識熟知的前提下，而「**養的」「爛貨」這種較為敏感的詞兒他也可以酌情忍受，不過是在有口無心和話不過三的前提下，至於「你媽如何如何」這種直接性的挑釁，完全是通往炸藥庫的導火索。
也許不再是小孩因此多了點自制，也許漸漸長大懂得了隱藏，也許是小女生的發瘋致死留下了陰影，初中的莫用比以前更為隱忍，不過爆發起來更是恐怖。
當班上有名的小霸王指著莫用的鼻子日媽操娘的顯威風的時候，莫用戰抖著一言不發，雙手連握拳都辦不到，就知道低著個腦袋掉眼淚，那時候看熱鬧的把他鄙視得徹底，只有老妖是如墜冰窖。
當天他就請了假，遠遠的去了市區的親戚家，還沒有等到三天的假期過去，同心鎮七名街痞同時暴斃死無全屍血肉橫飛的大案已經震動了整個青峰市。
夢魘再現，無頭血案，懸而未決，當年的妖怪論和野獸論又一次傳的沸沸揚揚。
莫用還是莫用，低調得成了隱忍，隱忍得近乎窩囊，可是老妖知道他隨時都可能化身惡魔或者野獸，把任何膽敢觸他逆鱗的人撕得粉碎！
而現在，顫抖的莫用已經紅了雙眼，估計這些年的生活沒有消磨他內在的稜角，反倒是增添了他潛伏壓抑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