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凌淑芬
「記得,那個案子我也去拍過。」攝影記者繼續搭話。
「牽連最深的那個層級,就是我表妹同學那一屆的人,連她同學也有份。如果我表妹當初去念醫學院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卷在同樣的風暴裡。可是她聽了孫先生的話,現在不但避過一劫,而且和朋友合開的獸醫院生意也很好,還真的被孫先生預料中了。」
「這麼神奇?」攝影記者瞪大眼睛,「那孫先生當初收了你們多少錢?」
「這個嘛……」
「三串香蕉。」一聲不冷不熱的代答。
攝影記者嗆了一下。「不是吧?」
「原來孫先生還記得。」黃玉樺搓了搓手,「當時您還沒有成名,收費比較隨興一點,所以我表妹算賺到了。」
「你們今天不會是來敘舊的吧?」孫見善仍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腔調。
「其實,因為孫先生的行蹤一向低調,卻又神准無比,所以連命理界的大師也對您感到非常好奇,例如這位寒墨師父……」黃玉樺瞄同來的大師一眼。
寒墨大師從頭到尾眼觀鼻、鼻觀心,不看任何一人。
「我們新聞組是打算做一個專題,預測下半年度的國運,所以今天才會邀請兩位大師齊聚一堂,各自做一個預測。」黃王樺說完。
「我對下半年國運不感興趣,倒是你——」他拿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你的面相挺有趣的,我還是幫你算一算吧。」
黃玉樺不敢反抗,只好說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孫見善把資料輸入電腦,這套軟體是他請專人設計的,除了排出紫微命盤之外,連本命卦象也可以一起秀出來。
「孫見善,我盤子洗好了。我也要聽。」如願突然蹦出來。
她的身周籠罩著淡淡光暈,可見是以只有他看得見的隱身術進來。孫見善不動聲色地瞄地一眼。
「你給我安分坐著,不准胡鬧。」他在心頭傳念。
「好啦好啦,我不會壞了你的生意。」如願往他右手邊的扶手一坐。
命盤印出來之後,孫見善才看了一眼,眉間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來。
「怎麼樣?」如願湊過頭去看。
「怎麼樣?」黃玉樺不掩急切。
孫見善慢條斯理地將命盤折起來。
「你幹嘛不分我看?壞人!」旁邊那丫頭跳腳。
「你看得懂嗎?」
「我……看看又不犯法!」如願忿忿地坐回去。
他拿出卜卦用的銅錢,推到黃玉樺面前。
「你先執一卦,我幫你看看。」
「那麻煩孫先生幫我測一測事業好了。」黃玉樺在心裡默念幾遍心願,嘩啦將銅錢擲在盤子上。
這個卦象……
孫見善翻開命盤,沉吟片刻,眉心又不由自主地蹙起。
「四十歲以前,你適合在大公司工作。所以近期打算出來跟朋友開餐廳的念頭最好打消,否則只會落得慘賠的下場。」孫見善定了定種,開始解說:「雖然你覺得傳播業不合你的本性,可是你很適合這個工作,大約到了四十歲才會遇到瓶頸,到那時再考慮轉業也不遲。
「即使轉業,最好也留在電視圈,當一些訪談節目的主持人,事業雖然沒有大起大落,也不怕沒工作接,總之你絕對不適合自己出來當老闆。」
「您、您怎麼知道我最近打算辭職,和朋友出來開店?」這件事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
「玉樺,孫先生真的說中了?」攝影記者追問。
「因為我一直覺得主播的職業來到一個瓶頸,接下來很難有突破,所以確實興起了想要轉行的念頭……」她又驚又疑地看向孫見善。
孫見善沉思片刻,眉又輕皺一下。
「你再執一卦。」
黃玉樺毫不遲疑地照做。
孫見善拿出她的命盤,對著新卦象沉吟半晌。
「目前你不用太擔心事業的事,在近期之內你會遇到一個突破點,足以達到生命前半段的高峰。」孫見善把命盤推開,抬頭看著她。「暫時就這樣了,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太多!」
如願姑娘在旁邊可不服氣了。
「什麼嘛!這樣幾句話就把他們唬得愣頭愣腦的,太容易滿足了吧?我也來看看這女人是何許人物。」
那是什麼?
她陡然一震,神魂歸位。方纔那團混亂是……
「孫見善,快趕她回去,這個女人對你有危險!」如願猛然跳起,緊緊抓著他的手。
砰!寒墨大師陡然拍一下桌子,目光直直射向如願的方向。
「喝!」如願目光和他一對,不由得退了一步。
「大師,您感應到什麼了?」黃玉樺發現他目光落在孫見善旁邊,那裡卻空無一人。
孫見善心裡也打了個突。這人竟看得見如願?
「他看得見你?」
「我……我也不曉得。」如願定了定神,走到寒墨面前揮一揮手。
寒墨的眼光仍然落在如願的方向,卻未隨著她的動作一起移動。
「他好像看不見我,不過感覺得到我的氣息。」如願驚奇地說:「我在人間遊歷這麼多年,他是唯一一個非我主子,卻可以感應我氣息的人耶!」
「大師,大師,到底是怎麼回事?」攝影記者不斷追問。
孫見善莫測高深地盯住寒墨,後者以同樣銳利的眼神對住他。
「今天的會面到此結束。你們知道大門在哪裡,自己請吧!」他起身冷淡地道。
「可是我們還有一些問題……」黃玉樺連忙出聲。
「我說過了,今天到此為止!」
「孫先生,請你再給我們一點點時間就好,寒墨大師好像感應到了什麼……」
孫見善毫不理會她的喳呼,關上電腦,逕自離開會客室。
第七章
「狐仙!」
「狐仙?」
新聞部的會議室內,幾名小組成員愕然瞧向寒墨。
「那天你們踏進孫見善的會客室,不覺得溫度有一點改變嗎?」寒墨大師的神色凜肅。
其實,以當天兩名記者的感應力根本察覺不出如願的存在,但是正常人一被問到這類問題,或多或少都會表示一點意見。
「有耶!我覺得他家裡好像特別陰冷。」攝影記者皺著眉道。
「這樣一講……嗯……好像比較涼一點。」黃玉樺遲疑一下,慢慢說。
「那就是了。」寒墨銳目陡睜。「如果他拜的是正神,氣溫應該讓人覺得溫暖舒適才對,只有拜陰邪妖物,空氣才會變冷。」
「可是……我也沒有感覺冷到哪裡去,就是覺得有點涼而已。」黃王樺仍不太肯定。
「沒錯。」寒墨大師緩緩點頭道:「鬼魅妖精的道行越低,溫度就越陰冷。那天我們待在孫家的會客室,我只感覺到和水溫差不多的涼意,可見這個妖物的道行不低,可惜仍然是被我嗅出它身上的異氣。」
「它身上有味道?」攝影記者半信半疑道。
「狐仙大多出沒在濕氣極重的深山野嶺裡,所以身上會帶著一股濕潤的涼氣。」
會議室裡幾名採訪線上的記者只覺半信半疑。畢竟在這種人類都可以上太空的時代,妖魔鬼怪這種東西實在匪夷所思,讓人難以接受。
採訪主任卻精神一振。知名命理大師孫見善供養狐仙!這條聳動的娛樂八卦如果做起來,絕對能提振他們日益頹靡的收視率!
「大師,以您的功力,有辦法讓那只狐仙現形嗎?」採訪主任興致勃勃地道。
「狐仙也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孫見善若真能驅使狐仙,本身一定懂一些邪門歪道。」寒墨森然道。「我是可以逼那只狐仙現形,不過必須藉助一些外力的幫助才行。」
「可是……」黃玉樺有些遲疑地開口。「就算他真的拜狐仙,那也是他個人的事,又沒有犯到我們,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其實坊間對孫見善的傳聞早就很多了,有人說他養小鬼,有人說他拜陰神,算命的功力才會這麼高,我們只是秉持著新聞人實事求是的原則,深入調查這個案子而已。」採訪主任正義凜然地道。
「再說我們也不是要對孫見善不利,只是讓寒墨大師探探他的底細而已。如果他是清白的,也正好在社會大眾眼前還原真相啊!」攝影記者也被引出了興趣,跟著一起敲邊鼓。
如果真能拍到狐仙的第一手影像,他就成了全亞洲……不,全世界第一人了。
「哼!各位都是世俗看法,我擔心的卻是更深遠的未來。」寒墨大師的目光緩緩飄遠。「孫見善的客戶哪一個不是有權有勢?而且每個人都對他心悅誠服,深信不疑。想想看,將來他如果乘機對這些重要人士作法,掌控他們的神智,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沒錯,所以我們是在做功德。玉樺,你不要想太多了,反正孫見善若真是清白的,寒墨大師的法術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傷害。而且大師除了命理之外,風水堪輿也是一絕,幫多少名人解決過家宅不寧的問題,以大師的功德,絕對不會讓你們在這個過程中受到傷害的!」採訪主任一力鼓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