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黃苓
幾個四散倒在屋裡的男女,尤其是那一對在倒地前、雙手仍交握的男女。
男人——聶伏波的視線停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時一銳!下一瞬,他不怎麼意外地迎上了一雙未完全失去知覺、仍掙扎著清醒的迷濛瞳眸。
沒有人知道,就在這驀然間,他的心臟跳快、為此失神一剎。
緩緩地,他走到這一對男女身前,眉一挑,用腳尖踢開了兩人再無力牽握的手,接著蹲下身,俯看著正瞇著眸、又驚又不可置信瞪著他的女人。
他愉悅地笑了。伸手,有些愛憐地輕撫著她的嬌顏。
「你果然來了。看來白艷的推測是對的,你身上的蠱毒還未除去,你需要解藥……」突然扳開她的嘴,將一粒藥丸塞進她嘴裡。
舒淨被迫吞下奇苦的藥丸,沒多久,她開始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回復,但身體仍虛軟。
她立刻明白聶伏波給她吃的是什麼藥。
「原來是你設下了陷阱……」也終於恍然大悟。
易天爵沒有食言,他帶她來到了南方、來到了白姆死前曾佔據的蠻夷部落,只是沒想到他們再怎麼小心謹慎,竟仍是中了圈套。她知道聶伏波的事,她知道聶伏波從天門宮被放走後就直接來到南蠻,最後甚至殺了白姆所而代之。
回眸望向身畔毫無動靜的易天爵,她體內的血液開始瘋狂竄奔,心劇烈收縮。
不,是她害了他……
「為了你,易天爵都親自跑來送死了,現在,我可以確定你對他的重要性。」聶伏波冷得詭譎的聲音在她耳邊進響。
舒淨被他語氣裡的某種異樣驚動,她忽地轉看向他。她試圖定下混亂不安的情緒,淡漠地開口;「你到底想做什麼?」
聶伏波的表情冷酷。「我想做什麼?我當然是要好好『報答』易天爵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而這一回,我會親手料理他,我保證,他不會再有第二次神奇復活的機會。至於你……」神色一轉,他冰硬的臉部線條略有變化,定定凝看了她一眼,接著淺淡徐緩地說;「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甚至解除你身上被白姆下的蠱毒,只要你,成為我的女人。」
舒淨早就因為他話中欲對易天爵不利而駭急,沒想到接下來他竟要她……
「你說什麼?」幾個淺促的呼吸過後,她終於直直盯進他的眼眸深處,幽沉地問。
神情不變,聶伏波的決定也下變。
「成為我的女人,我就替你解蠱毒。」
看著這個絕不是在說笑的男人,許久,舒淨的眼波動了一動。
「放了易天爵。」條件。
「辦不到。」冷硬。
她的唇畔出現一抹清艷的笑,足以勾魂攝魄。「所以,我也辦不到。」
就為了易天爵嗎?聶伏波眼中閃過瘋狂的怒火,他猛地伸手,將毫無抵抗力的她從地上抱起,並且大步向外。
「我勸你最好別再想易天爵。因為你只是在懷念一個死人,而我保證會讓你很快就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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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從天門宮撤退後,聶伏波就沒再回去唐繼從那邊——除了他的心腹外,很少人真正清楚他除了是武林盟主身邊的策士,另一項重要的成就,便是令散亂的黑道勢力逐漸在他手上整合;可以說,為了與易天爵抗衡,這些年來他不斷在暗中蓄積自己的勢力,而白姆,只是他操縱的其中一個傀儡。
他一來,便輕易解決掉那日益貪婪的老傢伙,也輕易接收了她的一切。之後,他在無意間由白艷——白姆的女兒——口中知道,她們一直在追殺的白聖教叛徒原來是舒淨。
那個女人!
那個日日夜夜纏繞著、折磨著他的心的女人!
現在,他終於得到她了!
而且,還連同他的心頭大患也一起自投羅網。
不過他的勝利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在那一夜的稍晚,原本中毒昏迷不醒被關在深牢、嚴密監控的易天爵,卻忽然神秘自牢中消失,連同其它天門宮人也不見蹤影。
他既震怒又無法置信易天爵竟然再次由他手中逃脫。
唯有舒淨似乎來不及被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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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白艷走進房間,照樣冷漠著臉,不發一語地將手中的藥湯遞給舒淨。待舒淨同樣沉默地把藥喝得涓滴不剩,白艷才開始在她身上扎針。
沒多久,舒淨身上的針被收回。
仔細看了每一根針,沒再察覺毒物殘留其中的反應,白艷這才將針丟進鐵匣裡。
「毒清了。」沒任何喜怒哀樂地吐出這三個字,她起身就走。
舒淨的眸心幽光微閃。
「你為什麼肯替我解毒?」控制她多年的蠱毒解了,而且是她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到的白艷解的。這七天來,白艷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準時出現在這裡,動手替她解毒。
白艷依然是白艷,冷艷的白艷,沒有情緒悲喜的白艷。
在白聖教這麼多年以來,舒淨見到白艷的機會屈指可數,更遑論與她相處。因為在教裡,白艷一直被白姆嚴格保護、親自調教,和其它教徒也幾乎完全隔離開來,所以連她都少與白艷接觸。但她知道,在那場白聖教被滅的行動中,當時和白姆恰巧出門的白艷同樣活了下來。不過她不明白的是,如果易天爵沒說錯的話,聶伏波正是殺死白姆之人,白艷卻為什麼仍甘願待在這裡?
白艷也應該要恨她的,不是嗎?
白艷直走到門前,才停住往外的步伐。靜了一會,她頭也沒回地翠調開口;「是聶伏波要我替你解毒。」
「你聽他的?」舒淨盯著她纖細的背影。
白艷毫不猶豫。「他要你生我就讓你生,他要你死我就讓你死。」
舒淨心中的驚疑更熾。就在白艷說完、走出門的倏忽問,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閃過她腦際——
「你喜歡聶伏波。」她直言。
沒給她任何答案,白艷走了。
房門立刻被人從外面關起來、鎖住。
舒淨盯著眼前再次被緊鎖的門,依然無計可施。
她知道,那一夜易天爵就已脫離困境——從當時外面那些人掩不住驚慌的聲音中,她聽到了——雖然她不清楚那時意外在陷阱中吸進毒氣的易天爵是不是真中毒,但至少她清楚,他最後沒事了。至於她……
舒淨的手不自覺地移到自己的腹部,輕覆住,眉問籠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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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舒淨不安穩地半睡半醒著,直到一抹氣息忽然悄悄掩王,將她收納入懷。
舒淨倏地驚醒,掙脫圍困住她的陌生懷臂,翻身退到床的另一邊。
幽暗中,她抑住呼息,警戒地瞪著出現在床上的模糊身影。
「我要你。」男人毫不掩飾濃烈慾望的低聲一字一字道。「舒淨……我已經為你忍得夠久了,我現在就要你。」堅定地朝她伸臂過去。
舒淨一直退到再無可退為止。「我不要你。」她的一隻腳踝被捉住,她試圖踢開,卻連另一腳也跟著淪陷。「聶伏波,你沒聽清楚,我根本不要你。」咬著牙,她冷然對他道。
聶伏波輕易將她捉回自己掌中,壓住她的雙手,他低俯在她身上,燃著灼熱光焰的異樣眼瞳對著她的眸。「若不是為了等你解毒,我早就要了你。我說過,除了你的記憶,我也要讓你的身體徹底忘掉易天爵……」催眠般的喃語。
他吻住她,吻住像是他渴望了一輩子的甜美櫻唇。
舒淨躲不開他,她的胃忽地像在劇烈翻攪著。「放……放開……」。
聶伏波已經鐵了心要在今晚得到她,所以她的抗拒對他來說根本撼動不了分毫,直到她猛然用最大的力氣推開他的箍制,接著翻到床沿一陣乾嘔。
他既驚又惱,卻發現她趴在床邊開始嘔吐。
酸腐的味道傳來,聶伏波身下的慾望稍熄。他移近她,原本以為她在玩把戲以藉此嚇退他,但在她斷斷續續的又吐又咳、並且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一點也無法作假地坦露在他的視線後,他終於明白事情的不對勁。
腦子一醒,他立刻揚聲大喝;「來人!」
立刻有人慌忙地推門衝進來。再沒多久,白艷也被叫來了。
白艷才下一針就讓舒淨止住了痛苦不歇的嘔吐和胃疼。
「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忽然吐得那樣厲害?」聶伏波急問。
下人已經整理好床下的污穢物退了出去,白艷也正要走開,聞言,她清澈見底似的黑眸輕輕掠過床上被點穴的舒淨一眼,再回到聶伏波焦灼的俊顏上。她的心頭微揪擰。
「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她的臉色仍是淡靜,就如同她的聲音。
一愣,聶伏波接著怒駭。「你是說,她的肚子裡……」
易天爵!
明白到這含意,聶伏波像是忽然被狠狠揍了一拳,一道道青筋浮現在他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