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晏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爹，這一切都是勻香姐姐的功勞。」陸銀針嗚咽地說道。
什麼？陸展祺望向大牢那方的明亮出口，卻已看不見侄女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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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一切終於結束了。」陸勻香獨自站在小徑的盡頭，俯望著眼前一片濃密的綠色山谷，數月前的粉紅色世界已盡數凋零殆盡，就如同她的生命一般，時節一過，隨即回歸塵土。
蔚藍的天空飄著幾朵悠然而行的自在浮雲，突然襲來的大風不斷吹拂著她的裙擺，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可以乘風而去。
看看這個人世，對滌香、對益慶，即使再多不捨，她也下能拖累他們，或許該在短暫的有生之日找尋一個偏僻的角落，靜靜等待死亡降臨；或者她也可以縱身一跳，早日與在地府的雙親重逢……
突然間她被身後的一雙大手緊緊攫住，往後將她抱了個滿懷。
「你想做什麼？」那聲音帶著焦急，相當緊張。
「益慶哥哥，我的命不長了，現在只希望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離開。你別管我，就讓我這樣吧！」
「勻香。」益慶虎目含淚，萬般心疼地擁著柔弱無力的人兒，遲遲不肯放手。
「益慶哥哥，你回日本吧！我實在不想讓你看見我死前那副模樣。」她不想破壞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美麗倩影。
「不！我不會就這樣讓你死的，一定還有其它方法。」
「益慶哥哥，不要再說了！我……」面對他的堅持，陸勻香不禁又哽咽地哭著。
「既然能有那株千年龍王茶存在，中國這麼大，我不相信不能找到第二株！」
是啊！雖然那株千年龍王茶樹沒了，可是一定還會有第二株、第三株的。若真的沒有，或許也會有別的靈茶可以取代它，來抑制她身上的怪病。
「走！我們現在馬上出發。」益慶打橫抱起她的身子，準備踏上旅程。
「益慶哥哥，你實在不必為了我……」陸勻香依偎在他的胸前，內心充滿甜蜜。
「勻香，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對你說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邛崍山上的那個夜晚？」
陸勻香輕輕地點了點頭，那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在那時候，我已經暗中下了一個決定——我要留在中國，下回日本了。我要娶你為妻，我們一輩子絕不分離。」
「益慶哥哥……」感動的淚水不斷自臉頰滑落，她一時間無法言語。
「你會答應嗎？會吧？」
在益慶熱烈且堅定的眼神請求下，她終於點頭答應。
「嗯，我答應。」
「太好了！」他笑得像個孩子，同時鄭重向上天發誓，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們都要在一起！
天下之大，「希望」必定在某個地方等候著他們。
尾聲
五年後
今天是陸記茶莊的少莊主——陸滌香十五歲的生曰。在他叔父的主持下，莊內將舉辦一場盛大的繼承儀式，向建安地區所有商家、居民宣佈，從今以後他便是陸記茶莊的正式主人。
當年陸展祺被平安釋出大牢後，他的個性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以往總是汲汲於名利的他，搖身一變成為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不論是鄉里問造橋鋪路，或是救濟窮苦人家，他都一馬當先絕下落於人後。
雖然他的家產在那次判刑後已全數充公，不過憑著天生的商業才能以及絕佳的生意手腕，靠著幾塊沒被沒收的茶園，在短短的五年問重新振作、東山再起。
身為陸記茶莊少莊主監護人的他，不僅將陸記茶莊經營得有聲有色，更連帶重振了善祺茶莊的聲譽。如今在兩家茶莊採取的聯合策略下，他們成功吃下了建安地區五成以上的茶葉出貨量。
所以，陸滌香繼承茶園的儀式豈能馬虎？一早，陸記茶莊便已陸續湧進人潮，大批的賀禮不停送至，整個茶莊到處熱鬧滾滾、人聲鼎沸。
不過對陸滌香而言，今天雖然是值得祝賀的日子，卻也是他要和師父——榮西禪師分離的日子。
「師父，您真的要走？」如今的他已長成一個翩翩美少年，卓然出眾的外表、
聰穎廣博的才華，讓建安許多有待嫁閨女的人家蠢蠢欲動，誰都希望能攀得如此佳婿。
「滌香，你已經長大了，加上師父家鄉的門徒一直催促我回國，師父我不得不離開呀！」榮西禪師慢慢收拾著房裡這幾年來累積眾多的經文、茶具、茶書以及字畫，等待上路的時刻來臨。
眼前的陸滌香是他最為賞識的門徒，聰穎靈活的他過目不忘，謙遜有禮的態度更是贏得眾多長輩的喜愛。尤其他那張酷似他爹的面容，總讓他有時會以為自己又回到那段與陸展祥品茗暢談的日子，只是歲月如梭，那也已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
「師父，徒兒還有幸能再見您一面嗎？」與師父這些年來的相處，陸滌香已將他視為家人一般，如今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聚，他心裡不禁感到萬分倜悵。
「滌香，這塵世間所有的人就宛如流水浮萍，今朝相遇已屬不易，又豈能奢求日後的重逢呢！」
「我明白了，師父，只是徒兒還是捨不得您離開。」
「呵！」榮西禪師輕輕撫了撫愛徒的頭，眼底滿是憐惜。
「少爺、少爺！」門外跑進來一名童僕，他是陸滌香身旁的隨侍童子小晚。
「什麼事？」他明明吩咐過小晚不要打擾他跟師父話別的，怎麼他又擅自跑了進來？。
「方纔我在前院幫忙倒茶的時候，門外忽然走進了一個漂亮的哥哥和一個漂亮的姐姐，他們要我將這個包裹送給榮西師父，同時還給了我這只紙折的白色鳥兒送你，並且要我幫忙轉達祝滌香少爺生辰快樂！」
「哦？」他接過小晚手上那只白色紙鶴，然後再將那個包裹恭謹地轉交給師父。
那隻小巧的白色紙鶴栩栩如生地立在陸滌香掌心之上，不知為何，他居然對這只紙鶴產生一股熟悉的親切感。
「這是……」榮西禪師自徒兒手上接過包裹後，隨即將之打開。包裹裡頭有一封信函，一罐罐各式茶種以及一本書，封面題的是《養生茶談》四個大字。
他大致看了一下書中的內容，裡頭記載了許多關子茶葉的栽植、製作、品茗的種種技巧，其它還有各式各類的喫茶養生法，有食、有飲、有內服、有外用。原來茶不僅是清心靜性的飲品，更是絕佳的藥用效力。
看著愛徒手上那只白色紙鶴，榮西禪師忽然心念一動，連忙拆開那封給他的信函，只見信紙上用著奇怪的文字寫了密密麻麻的一段話。他仔細一瞧，眼眶瞬間潮濕了起來。
「少爺，這信紙上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好像蚯蚓喔！」小晚歪著頭，好奇地注視著榮西禪師手上那張信紙。
「小晚，不得無禮！」陸滌香出言糾正他的不當言詞。
「是，我去前院幫常伯倒茶。」受到少爺斥責的小晚，輕吐了一下舌頭後，趕緊溜了出去。
陸滌香靜待師父讀完手上的信，同時感覺師父此刻的情緒似乎超乎以往的激動。
「師父，這是您認識的人送來的嗎？這只白色的鳥兒好可愛呀！」對於內心這股懷念感，他異常地在意，可是卻始終想不起究竟在哪見過，或許是很久以前曾經見過的師父的故友吧？
榮西禪師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反而抬頭望向窗外沉默了一陣子，才慢慢說道：
「嗯，是兩名好久不見的朋友。」他的話語充滿了懷念以及欣慰，似乎很高興接到他們的消息。
「是您在日本的弟子嗎？」陸滌香又猜，因為他知道信上所寫的是師父家鄉的文字。
「時間不早了，我該準備起程了。」他將信紙折疊收進懷裡，然後再將那本書仔細地包在油布中，想必是準備帶回日本去。
既然師父無意透露，那麼陸滌香也就不再追究，他將那只白色紙鶴小心翼翼地揣進懷中，萬般珍惜地收藏起後，便陪著師父來到了江邊的渡船頭。
榮西禪師將由此處搭船至出海港口，再轉接大船回日本去。
「師父，您要保重。」
「我會的！你快回去吧，大家都還在等著你呢。」
開船的時刻已到，在船家的吆喝聲中，船漸漸離岸駛去，岸上的人影越來越小，終至消失不見。
榮西禪師一人獨自立在船尾，看著江面被船尾帶出的圈圈水痕，不禁回想起那封信的內容——
師父：
多年不見，不知您安然否？我和勻香這五年來走遍中國各地，希望能再找到另一株千年龍王茶，可惜無論我們再如何尋訪，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不過在尋找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並不定只有千年龍王茶才有治病的功效，如果將一般茶葉加以特殊制用，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這點，在勻香身上即可得到印證。因為這幾年來，她身上的怪病再也沒有發作過，於是我們決定將找到的各種製作茶的方法記錄成冊，希望能為患病的人帶來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