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愛曼達·奎克
不久之後,愛瑪站在樹蔭下目送辛旺消失在小徑盡頭。迪生站在她身旁,一手抵在她頭部附近的樹身上,另一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他跟她一樣若有所思地望著小徑盡頭。
「蘭妲一定是藍法瑞在意大利的情婦。」他說。「她可能在他翻譯出秘方後殺了他。」
「身為他的情婦,她一定知道不少梵薩的事,因而懷疑可能會有人前去找尋秘笈。」
他點點頭。「所以她放火燒了秘笈,希望能掩蓋行蹤。」
她瞥他一眼。「你真好心,叫辛旺去你在約克郡的莊園避風頭。」
「好心?」他皺眉。「我那樣做是講求實際,跟好不好心無關。」
她點點頭。「當然是那樣,先生。我早該想到你叫他去你的莊園只不過是一如往常地講求實際。庇護涉嫌殺害社交寵兒的通緝犯是再實際不過的做法。」
他惱怒地覷她一眼。「在這裡的事情獲得解決前,辛旺在我的莊園會很安全。更重要的是,他不會妨礙我。」他的手指有節奏地輕敲樹幹。「我不需要更多的事物令我分心,事情已經夠複雜困難了。」
「對。」她清清喉嚨。「提到困難——」
「怎麼樣?」
她把心一橫。「我剛剛想到我也變成難題之一。」
「什麼意思?」
「你僱用我作為吸引蘭妲注意力的誘餌,以便你搜尋秘笈。」她從容不迫地說。「如今她死了,我的任務也跟著結束。我想你不再需要我了。」
「真要命,愛瑪——」
「我完全瞭解,先生。」她向他保證。「只不過我們的協議顯然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終止了。」
「我猜謀殺案可以歸類於意料之外。」
「那也就是說,某些沒有及時處理的細節現在變得相當緊急了。」
「緊急?」
「你每次都說你會處理,但一直沒有動手。」她責備道。「現在我不得不堅持你按照我們協議好的條件做你該做的事。」
他轉過頭,用令人忐忑不安的眼神望著她。「如果是關於那該死的推薦信——」
「你答應過要寫給我的。」
「跟你的臆測恰恰相反,你還沒有完成我僱用你執行的任務。」
「你說什麼?」
一手抵著樹幹,他傾身靠近她。「我仍然需要你。」
兩人的唇相距只有兩寸。她突然呼吸困難起來。「真的嗎?」
「千真萬確,葛小姐。」
他抽出插在口袋裡的另一隻手握住她的頸背,迅速把她壓在樹幹上。她即使想抗議也來不及了,他的吻急切又猛烈地封住她的嘴。
就像前幾次一樣,他的吻掀起她的感官風暴。看來她認為人會習慣這種事的推測並不正確,愛瑪心想。她輕歎一聲,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他用大腿夾住她的腿,更加深入地吻她,吻到她膝蓋顫抖、兩腿發軟。當他結束親吻放開她時,她深吸口氣,緩緩張開眼睛,看到他用神秘莫測的目光凝視著她。
「現在我只需要設法保護你。」他說。
她知道她的嘴巴至少開閉了兩次,一片混沌的腦海才開始清醒。他的吻對她的頭腦有強大的殺傷力。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浮上心頭。等她僱用期滿,不再有迪生的吻溫暖她的感官時,生活會變得非常單調乏味。
「保護我?」她知道她聽來像白癡,但她的注意力還是無法集中。
「如果殺害蘭妲的兇手要的是秘笈,那麼你可能不會有危險。如果兇手只想得到靈藥的秘方,而他又正好知道蘭妲對你進行的實驗,那麼他可能會想利用你。」
「但你一直說秘笈裡的藥方只不過是涵義神秘的無稽之談。誰會相信它們真的有效?」
「蘭妲就相信,不是嗎?」
愛瑪呻吟一聲。「對。但還有誰會相信那種神怪傳說?」
「梵薩學會的會員。」迪生坦白地說。
「但他們應該跟你一樣都是知識分子,都知道藥方只不過是有趣的史料,絕不會為了得到它而殺人。」
「你不瞭解梵薩學會的會員。他們大部分只是熱衷於梵薩研究,但有少部分因太過投入而失去客觀的判斷力,連最荒誕的無稽之談都願意相信。」迪生從林木間望向蕾蒂家。「那些人之中的一個就為了他的信念而殺人。」
愛瑪壓抑住不安的感覺。她不需要另一個不祥的預感來增添煩憂。
「我們必須往好的一面想。如果這個不知名的兇手為了秘方而殺害蘭妲,而他又認為我具有利用價值,那麼他不太可能殺我。」
「沒錯,但他很可能會綁架你。」
「哦。」她思考一下。「你大概會覺得那有一點點麻煩。」
「不只一點點。」他的笑容稍縱即逝。「問題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恐怕沒辦法讓你繼續住在費夫人家。」
「為什麼?」
「我打算僱用兩個警探保護你,但那樣勢必得讓蕾蒂知道出了什麼事。」
「那有什麼問題?」愛瑪翻個白眼。「我瞭解蕾蒂,她喜歡驚險刺激。」
「我相信,但她恐怕無法保守秘密。不到明天天亮,全倫敦都會知道這件事。如果我的秘密調查被公開,兇手會聽到風聲而逃得無影無蹤。」
愛瑪扮個鬼臉。他說的對,蕾蒂是個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必須把你放在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聽你把我說得像是必須鎖在保險箱裡的貴重物品。」她抱怨。
「你確實非常貴重,葛小姐。我可不打算失去你。」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她玩笑,因此她決定不予理會。「你打算像對辛旺那樣叫我收拾細軟到你在鄉下的莊園避風頭嗎?」
他搖頭。「那樣只會打草驚蛇,使兇手推斷我在追蹤他。他說不定會在情急之下魯莽行事,或是乾脆遠走海外。」
她攤開雙手。「看來我真的成為你的難題了。你要怎麼處置我?」
「最實際的做法就是讓你搬到我家住。」他慢條斯理地說。
她渾身一僵。「絕對不行。你不可能是說真的,先生。」
他凝視著她。「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行?你瘋了嗎?紳士不會讓他的未婚妻搬去他家住,那樣會使我在社交界眼中變成你的情婦。再棒的推薦信也彌補不了那個污點。」
「愛瑪——」
「到時我勢必得改名換姓、染髮和編造一個全新的來歷。那會非常困難。我還得考慮到我妹妹,我不可能憑空消失。」
「愛瑪,你聽我說。」
「不,我不要讓你說服我同意那個計劃。不管你要付我多少錢,我都不會搬去你家。」
「如果被人當成我的情婦那麼令你反感,那麼你可以用我妻子的身份搬去。」他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語氣說。
「你的妻子?」她惱怒地揮舞雙手。「你真的是瘋了。」
「我認為那個主意不無可行。」
她揪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尖。「再想清楚點,先生,你平時不是這麼遲鈍。如果我假扮你的妻子,等這件事結束時,我就更不可能會。」
「如果我們假戲真做呢?」他輕聲問。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麼可以拿這種事開玩笑?她緩緩鬆開手指,往後退兩步,轉身背對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街道。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先生。」她冷冷地說。「我們有很嚴重的問題要解決。」
「對不起。」他沉默良久後說。「你說的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明白就好。」
「那麼在這件事結束前到底要把你安置在哪裡?」
她強忍怒氣和心痛,命令自己趕快思考,以免他又提出另一個愚蠢的建議。她靈機一動,轉身面對迪生。
「艾夫人。」她說。
「她怎麼了?」
「我搬去跟她住。」
「什麼?」
「那是最顯而易見的解決之道。未婚妻搬進祖母家會是世人眼中再合適不過的事。」
他凝視她的目光好像認為她瘋了。「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荒謬離譜的主意。」
「怎麼會?你可以告訴她實情。她不會亂嚼舌根,家族責任感會使她嚴守你的秘密。」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即使我同意,她也不會。」
愛瑪聳聳肩。「不問怎麼知道。」
雙手反握在背後,迪生站在祖母的客廳窗前凝視前院大門。愛瑪靜靜坐在椅子上,雙手端莊地交疊在大腿上。
「原來如此。」薇麗沉思良久後說。這是她聽完迪生的說明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迪生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讓愛瑪說服他前來向祖母求助。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一定會當場拒絕他們的要求。
如果愛瑪肯搬進他家,事情就會簡單許多。她聽到他提議結婚時的驚惶眼神令他感到空虛心寒。她前一刻還熱情地回應他的吻,下一刻卻根本不肯考慮跟他結婚。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有結婚的念頭。好像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那個念頭就一直存在他的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