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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樓雨晴

    他倒吸一口氣。「妳當我聖人嗎?」

    「沒人要你當聖人。」以著少見的妖嬈姿態跨坐在他腰腹偎蹭。

    他驚訝連連。「妳今天特別媚。」

    「驚嚇?」

    「不,驚喜。」灼熱貫穿嬌嫩,在她頻頻的挑惹下,再也無法自抑,難得任自己放肆,在她身上縱情。

    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豐沛的熱力,她暈眩、嬌喊,層層浪花堆迭、拍擊、一波高過一波。每一次的衝擊,她都以為自己幾乎要死去,但在來不及喘息的下一波,他又將她推上更高的頂點……

    她虛軟,感覺靈魂飄浮。「楊……夠了……」

    「不,不夠,這是妳自找的。」他模糊哼吟,情慾如烈火燎原,他熱烈縱情、糾纏,不容她輕易抽身。

    重重絢爛火花在眼前爆炸,他悶吼,咬住她渾圓雪白的肩頭,指掌抽緊,握住細腰,牢得勒出道道紅痕。

    明日……又要酸痛得下不了床了。意識昏沈中,她虛軟在他懷抱,耳邊低回著他純男性的滿足呻吟,肩頭、腰際熟悉又似陌生地傳來夾雜著快感似的痛覺……

    他,只是楊品璿。

    是的,他是楊品璿,現職心理諮詢師,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她堅定地告訴自己。

    第九章

    季節,無聲往前推移,轉眼,來到最寒冷的隆冬。

    冬,葉枯,生命凋零,萬物蕭條,象徵著結束。

    在這個季節裡,許多動物會選擇冬眠,等待驚蟄,冬去春來,又是新生命、新生活的開始……

    那麼,人呢?

    夜半無眠,季向晚坐起,凝視他蒼白的倦容。

    入冬以來,他總是如此。以往,無論她多早起,他就是能比她早一步醒來,做好早餐,並且離去。

    近來,他愈睡愈遲,不甚安穩的面容,不似沈睡,倒像──昏睡。

    伸手,探不到鼻息,她心臟揪沈。

    恍恍惚惚,似有一道模糊身影晃動,宛如水中倒影,無法與實體重迭,伸手抓取,只是滿掌空虛,徒留水面餘波蕩漾,她心驚地看見,倒影與實體,竟是兩張迥異的容顏!

    握不住幻影,她下意識抓牢他的手,卻極度冰冷、僵硬,一如──死屍。

    她緊緊握著,傳遞溫度,不敢去傾聽心房的律動。掌下愈來愈冷、愈來愈冷,她施力狠握,指尖陷入他掌背,脫口一喊:「韓!」

    晃動的虛影漸緩,水面餘波靜止,緩緩地,與實體合而為一。

    傾身,貼靠心房,那兒,開始有了極淺、幾乎感受不到的微弱跳動。她鬆懈下來,攀纏著,閉上眼睛。

    隨著天氣愈冷,他的臉色更蒼白,愈來愈容易疲倦,有時,還能由他臉上捕捉到一絲強抑的痛楚,初醒的清晨,寒凍的低氣溫,卻詭異地冒著冷汗。

    「今晚,來不來?」早餐,她做的,他已無餘力。

    「嗯。」

    端來加溫後的鮮奶遞去,一交一握中掉落桌面,漾開一片純白,滾落的玻璃杯盪開清脆的碎裂聲響。

    他愣愣注視指掌三秒,旋即扯開笑。「對不起,沒接好。」

    她不言不語,凝視著他,在他彎身要撿拾碎片時開口:「我來。」

    在她背身之後,他才逸出淺得連自己都聽不見的歎息,伸手碰觸盤中吐司,費力使指掌彎曲,而後──由掌心滑落。

    「我餵你吧?」不知何時,她清好地面,站在他身後。

    他回眸,揚起她熟悉的笑。「不。」朝她伸手,示意她在旁邊坐下,碰觸到纖指,她主動回握住,五指交纏。

    「向晚,我打算結束手邊所有的工作。」

    「與我何干?」

    另一手,撫上她淡漠無波的容顏。「向晚,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留給妳。」

    「這算攤牌?你想結束,專心回到她身邊了?」

    「妳要這樣想也可以。」這一回的歎息,嚥入喉中,淌入心扉,苦澀蔓延。

    「你愛我嗎?」她定定凝視他,似要看進他靈魂深處。

    這一回,他沒閃躲,亦不規避,坦言道:「愛。」

    「那就別走。我不在乎是二分之一、三分之一,還是更少。」

    是唯一。他沒說出口,只是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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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象報告顯示,又有一波冷氣團壓境,今早開始,陷入入冬以來最低溫……

    徐靜媛拉攏大衣,將身子裹得更密,加快腳步往家門方向前進,在靠近大門時,寒風中佇立的身影闖入眼簾。

    「品璿!」她訝喊。「要來怎不先打個電話?」

    他搖頭。「我有話跟妳說。」

    指尖碰觸到他凍寒失溫的手掌,她握牢。「有事進去再說。」

    找出鑰匙,開門上樓,她放下採買的日用品,進廚房沖了兩杯熱可可。

    他安靜打量這間單身女子套房。無論過去還是現在,追求她的男子從來沒少過,而楊品璿從一開始就是那幸運且唯一的入幕之賓。

    裡頭擺滿了他們共有的點點滴滴,生活照、出遊時買回來各式異國風情的紀念品、共同選購的每一項生活用品、送她的第一份情人節禮物、交往階段的每一個代表性物品、過去無數個夜晚夜宿留下的男性用品……強烈顯示出某個男人在她生命中存在的痕跡,更足以說明她的私生活嚴謹自律,一年來未曾有其他男人入主過這間小小套房。

    「你不會忘了那是三年前我們出遊東京時拍下的照片吧?」他正站在一幀放大的合照前,她端來兩杯熱飲,一杯放置桌面,另一杯放入他掌間。

    「記得。」雙手捧著杯緣,眼神幽深。「那年,情正濃時,楊品璿事業穩定,心情、環境,什麼都對了,你們出國散心,那段時間沒再刻意避孕,兩人約定好若是懷孕便立刻結婚。當時,有另一位政商名流的獨生子正熱烈追求妳,他也知道,而妳父母比較希望妳嫁入豪門,為此,妳和雙親鬧得不甚愉快,你們需要一點決心去堅定你們攜手未來的選擇,例如懷孕。」

    「幹麼講得好像不關你的事的樣子?」完全置身事外的口吻,陳述著一件知道的事。

    他沒回應,轉而問:「這一年,我沒踏進這裡一步,妳不問為什麼?」

    她搖首。「不問。」

    「另一個女人的存在呢?也不問?」

    「不問。」

    「那麼陌生的我,也不問?」

    纖指微微一顫,揪握住絲質窗簾。「我說過只要讓我看得見你,別再、再像那一個月人間蒸發,徹底消失在我生命中,讓我找不到、心慌害怕……這樣……這樣就可以了……」

    他低低歎息,抬眸,流洩深沈無奈。「其實妳什麼都知道的,包括楊品璿的病、他消失的原因,但是妳選擇了自欺,只要能留住他的一切,儘管只是一記笑容、一個溫柔的眼神、屬於他的軀體,只要還能看見他凝視著妳的微笑便夠。」

    「不要……不要再說了……」她微慌,聲音虛軟,竟無力阻止他。她不要、不要聽他用如此淡漠、事不關己的口吻說話……

    「所以,我不能吻妳、不能抱妳,因為我不是──」

    「我叫你不要說了!」一記巴掌衝動揮去,截住話尾。

    眼對著眼,無言,空氣凝窒,吐息聲清晰可聞。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僵著手,微慌。

    他只是望著她,沒有動作,好半晌才又開口:「他很想告訴妳,謝謝妳一直那麼堅定地愛他,在妳有更好的選擇時。就算妳不想聽,我也有義務讓妳明白,楊品璿很愛妳,不曾背棄,一直到死,他心心唸唸,牽掛的人,是妳,如果有下輩子,他還想選擇和妳再愛一回。」

    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他抽來幾張面紙遞去。「對不起,我不愛妳,所以無法安慰。」

    「住口、住口!你憑什麼!憑什麼用這張臉、用他的聲音說不愛我……是誰給你的權利……」她又揮出一掌,再一掌,他沒閃躲,她洩氣地彎身痛哭。「為什麼要說……我已經什麼都不在意了……不在意……他早已死去……不在意你不是他……只要……只要還能再看著這張臉……寄托漫無邊際的想念……就夠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那麼殘忍……」

    「對不起,這對妳不公平,但請相信,我也不好過。這裡,保留了所有關於他的習性,他的記憶、他的一切,主要是怕我虧待了妳。擁有雙重記憶與人格特質,剛開始的我幾乎要意識錯亂,妳知道我花了多少心力去取得平衡點嗎?他放心不下妳,怕他走得太突然,妳一輩子都不能釋懷。能為妳、為他做的,我已盡力,這一年當中,妳該有心理準備,早晚要面對這一天。

    「我的時間不多了,請容許我的自私,在最後的日子裡,我想完完整整屬於我愛的那個女人,我是為她而來,為她熬這些苦、這些磨難,這點小小的要求,應該不為過。」

    「你……要走了?」她仰起淚眼,心慌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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