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田婈
「到底什麼事這麼嚴重?」滕岳本性善良,又好商量,原先的冷漠剎那間被她的眼淚和楚楚可憐給扇了風點了火。「有話好說,別哭了。」他輕拍她的肩頭,赫然發現她全身都在顫抖,可見她真的很激動!
「你一定要幫我。」鍾語歡哀求,苦忍七天的委屈和淚水,一發不可收拾。
她必定有值得令人同情的遭遇,否則不會哭成這樣。同情心外加憐惜心,滕岳決定受理她的要求。
「這樣吧,我正想出去散步夜遊,你不妨與我同行,邊走邊說給我聽,不管什麼問題,我都盡最大力量來幫助你,好不好?」人緣好,不是假的。滕岳對於弱者通常有很大的包容力。
「好。」鍾語歡吸吸鼻子,低聲回應。
「那,我們走吧!」滕岳手往前方一攤,示意她方向。
鍾語歡眼裡留有淚光,揚起眼睫望他一眼,扯出個微笑,算是感謝吧!
滕岳的心,被她那說怪不怪,說不怪又很怪的笑意給震了一下。因著自己的心跳加快,他有點懷疑和不安,她是不是……也是怪胎?
他有點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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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岳是個相當迷人的年輕男子,情史必是可觀,平常被眾多蝴蝶般飛舞的美女圍繞,一同吃香喝辣,盡興玩樂他也自得自在,今晚首次與女人漫步在飄著桂花香的夜色中,心裡的感覺就只有奇妙兩字能形容。
當然,這奇妙以奇為重,大約佔七成左右,至於妙嘛——姑且就說莫名其妙。
走出滕岳家門前的車道,濃郁桂花香撲鼻而來,月光灑在桂花樹上,點點白亮和晶瑩,令人為之迷醉。
滕岳在瀰漫的香氣中,不自覺的微笑,暴發戶紀念日的開端挺不錯的。
才這樣想著,鍾語歡突然轉身擋在他前頭,近到幾乎要撲入他的懷裡,她激動的吶喊。「滕岳你知道嗎?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見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求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
在失去了「他」之後,鍾語歡才知道自己這幾年來,感情早已涓滴累積成河。失去他,她勢必沉沒在河底,無法自救。
「是嗎?最重要的人不見了,那你報警沒?」滕岳直直站著,語氣平平。
他著實不明白她的來意,人不見是該尋求警方協助,而不是來找他哭訴。
「我要怎麼報警?不知他長什麼樣子、不知他的姓名,我要怎麼報警?」鍾語歡衝著他大叫,卻絲毫未覺她說的話有多駭人。
滕岳是真的被她嚇到了——被她的瘋言瘋語嚇到哭笑不得。
「小姐,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不是遇到怪胎,而是遇到瘋子了!
他運氣果然沒比唐曜凡好,他倒寧願找上門來的是當初自己假想過的——一個要求返老還童的歐巴桑,那還比較好解決且許願者心理正常。
「我當然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你聽不懂而已。」鍾語歡口氣放低,神情更為哀淒。
她的哀淒,一時讓滕岳以為她少婦喪偶,傷心到失去神智,導致胡言亂語。
「我聽不懂?那麼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可以嗎?」滕岳自認修養不差,但他實在沒耐性跟一個腦筋不清楚的女人瞎攪和。
動了怒,連桂花都不香了!他轉身往回走。
「滕岳!」鍾語歡立即追上,又擋在他面前,甚至情急的抓住他的雙臂。「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說!」
「不必吧?我又聽不懂。」滕岳拒絕,輕抓開她的手,再次警告。「何況我和你也不熟,你可不可以不要連名帶姓的喊我?不然,我尊稱你一聲鍾小姐,從現在起,請喊我……」
「滕先生?」鍾語歡接下去說。
咦?她挺機靈的。滕岳吃驚的將眼光重落在她臉上,他不否認,這一刻她美麗的愁容,莫名的撼動了他,觸楣頭的感覺漸漸淡去。
心就這樣又軟化了。
「對,就叫我滕先生,因為我們不熟。」滕岳強調兩人關係生疏。
「是,滕先生,那麼你現在願意聽我說了,是不是?」鍾語歡又眨了眨她矇矓中有著熱烈期待的眸子。
那扇了又扇的翹睫毛,扇開他的心,也奇異地扇走他的不耐。
好吧!且聽她說。
「你說吧!但是,由我問,你回答。可以嗎?」只有這樣才能乾脆俐落。
「好。」鍾語歡點點頭,眼神就定在他臉上,偶爾扇了一下眼睫。
「你可以不必一直看著我。」滕岳竟覺得她的注視讓他不自在,也許是怕她眼睫扇來扇去的,會擾亂他的心思。
「我知道了,你問吧。」鍾語歡收回原本仰著的臉,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而望向前方淡黃路燈投在地面上的陰影,模樣有些落寞卻又矛盾得美麗。
滕岳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你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見了,請問是怎麼不見的?還有,既然是最重要的人,怎麼會不知他的長相也不知他的名字?最後,這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是男的。從我十九歲生日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在我夢裡出現,我總看不清楚他的臉,只看得見他的側影,但他的聲音好好聽喔。在夢裡,他給我諾言……」一說起她的夢,她的表情生動而有光彩,似乎整個人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夢」裡。
滕岳望著她,訝異。
除了訝異,沒有別的了!
第二章
夢、夢中情人?!
不理會滕岳的驚詫,鍾語歡鄭重其事的將她做夢的始末給分析得一清二楚。
漸漸的,他倒聽出了端倪,鍾語歡這女人在十九歲生日當天,在路上見過一位風采迷人的英挺男子側影,只是驚鴻一瞥,那男人卻自此成了她夜夜夢裡的不知名拜訪者。
久而久之,她就將之稱為情人,滕岳聽了卻只覺得那是她的自作多情。至於她的情人在夢裡為她許下情誓,也只怕是她自編自演的夢戲,戲演久就當真了。
鍾語歡還沒說完,滕岳已經失笑出聲。「你是在告訴我,你有夢中情人,你的夢中情人在夢裡給你諾言,而你相信了?」滕岳不可抑制的大笑。「那麼請問,他給你什麼樣的諾言?」
「他說,他總有一天會走出我的夢與我重逢,當我的夢中不再有他,就表示他在我身邊了。他要我隨時準備好迎接他的到來……」鍾語歡不理會他譏笑的表情,很正經的回答。
夢中的情話,縱使再纏綿悱惻,也只是夢!難道這女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嗎?
唉!女人就是太愛癡人說夢。
「鍾小姐,不是我要取笑你,實在是你的不切實際,讓我無法茍同,我愛莫能助,沒有人會對夢中虛幻的情人認真的。」
「我就是認真了!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真實出現在我面前,我從不懷疑他在夢中給我的訊息。」鍾語歡極力捍衛自己夢中的戀情,不容別人隨便詆毀和貶抑。
「你該去看看醫生,鍾小姐。我有認識很好的心理醫生,或是……」精神科醫生。有心病看心病,有瘋病看瘋病。這是他良心的建議。
「你以為我是神經病?」鍾語歡倒很訝異自己被這樣認為。
「幾近。」滕岳淡然以對。她有自知之明就好,旁人何必多嘴。
聞言,鍾語歡終於動了怒,她知道自己是正常人,頂多……只是被愛沖昏頭!
被愛沖昏頭?對方——是「夢中」情人啊!頓時,鍾語歡也不太能理解自己究竟在執著什麼?一個夢而已,難怪別人要笑……
不!她的夢是永恆的,她不會因為別人不相信,而對「他」有所懷疑!
「我不是神經病,我只是要追尋我的愛。」
「還說你沒病?你要追尋你的愛,請你也去找一個有血有肉的真人,夢裡的幻影,抓不到也摸不到,愛個屁啊!」再怎樣不濟,滕岳也絕沒想到他的暴發戶紀念日會被瘋女纏上,而他還好心的為她開示、勸導,看來,連他自己都有病了。
「不要污辱我的夢中情人!」夢中情人神聖不可褻瀆。鍾語歡大聲的喝斥滕岳沒禮貌的嘲諷。
「你的夢中情人只不過是你思春情切之下的產物,我強烈建議你趕快去找個真正的男人談戀愛,不要光在那邊做白日夢!」
「那不是白日夢,他夜晚才會出現!」鍾語歡嚴厲糾正。
滕岳快昏了!一時無言以對,琢磨半天,他終於聽見自己期期艾艾的說話聲。「你……到底是活在哪個世界的人?鍾小姐,我真的沒辦法與你溝通。」頻率差太多,一個是音樂台,一個是賣藥台,再纏鬥,徒然多費唇舌。
「滕先生,你到底要不要答應我?」鍾語歡絲毫不理會他話中的諷刺,她只想從他口中得到正面的回覆。
「我怎麼答應?你的夢中情人就算是真有其人,誠如你自己所說,不知長相、不知姓名,就算他現在站在你面前,你也不可能知道!」滕岳語氣愈來愈不好,能忍受她這麼久,已經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