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華甄
「也許吧,但那跟你沒關係。」秀雲腦海中的男人是她的寶貝如兒,可是她的回答卻幾乎要了秦嘯陽的命。
「什麼?你真的有其他男人?」他震驚地問,心裡的疑團不斷擴大。
「我已經休夫了,我是自由的女人。」秀雲淡淡地說,她覺得讓他以為自己不貞更好,更有利於保護孩子和自己的平靜生活。
她的話給了秦嘯陽致命的一擊,他猛地推開她。「你這個不甘寂寞的女人!」
說完,他轉身跛著腳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秀雲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她知道她驕傲的、不能容忍一絲污點的夫君走了,而且如果他相信她所說的話,那麼以後他都不會再來打擾她了。
可是她用自己的貞操和名譽換來的平靜,真的會讓她的餘生都平靜安寧嗎?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刻,只要能保住她的孩子,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激憤難消的秦嘯陽離開了秀雲,可是並沒有立刻離開員外第。他本來就是個極冷靜、極有自制力的人,當轟然乍響的腦袋冷靜下來後,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秀雲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尤其當他獨自坐在陸家花園內,面對著雅致的景色時,他更難相信陸瑞文這樣家風淳厚、名聲顯赫的禮儀之家,會教養出不守婦道的女兒!
可是,秀雲為什麼願意自辱名聲,承擔不貞潔的惡名呢?
回想著從昨晚到今天在這裡的所有遭遇和感受,他愈加相信這座宅子裡一定藏有驚天秘密,否則他接觸到的下人們就不會在他提到秀雲時,立刻變得小心謹慎,一問三不知.就連成子那樣的武者都如此,他們的神態彷彿是在保護一個受到傷害的弱者,而不是一個千夫所指的蕩婦!
憑他縱橫商場多年的眼光和經驗,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下人們保護的對象是秀雲,那麼秀雲要保護的是誰?
他困惑地靠著假山,反覆猜想著這一年多來,秀雲可能遇到或發生的事情。
就在這時,他聽到假山後傳來說話聲。
「四少爺,不是那種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就是這個,這就是將軍草,如兒是男的,大家都說,男孩戴了將軍草,以後膽子大,不被欺負。」這是秀廷的聲音。
秦嘯陽知道是小舅子與丫鬟在玩,也就無心驚動他們。
「小姐不會讓如兒戴這種東西的。」
「當然會,姊姊希望她的兒子長大了像大哥一樣當將軍,立功……」
「姊姊……的兒子?!」秀廷之後說的話模糊了,秦嘯陽的耳朵已經不能聽進任何東西,他彷彿石化了般定在石壁上,無法動彈。
他很想跑出去向正離去的秀廷問個明白,「姊姊希望她的兒子」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的身子不聽使喚,他甚至沒法站起來。
「秦少爺,你的腳很痛嗎?」
一聲冷淡但不乏關切的聲音傳來,他才發現自己正用力地捏著自己的腳。他抬頭,看到成子站在面前。
「是,有點痛。」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很陌生。不過能出聲就好,他急於確定一件事。「孩子?秀雲有孩子?」
成子微微一愣,一言不發地坐在他對面,將他的腳抓在手中。
秦嘯陽沒有質疑他的動作,只是重複道:「秀雲、你家的小姐有孩子?」
成子不回答他,只是將手掌放在他敷了藥的紅腫腳踝上,輕輕地推揉著岔開話題說:「如果昨晚讓我替你治療的話,你的腳傷現下早就好了。」
一股熱氣從他的手心傳到秦嘯陽的踝骨,再擴散到他的腳心、腳背、小腿,所到之處,無不令他肌肉放鬆,疼痛消散。
他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冷漠,實則寬厚忠義的男人,更加確信像這樣耿直的男子漢是絕對不會偏袒一個不守貞節的女人的。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成子緩緩收勁,將手從他的腳上拿開道:「秦少爺可動動腳試試看。」
秦嘯陽按他說的,小心地轉動腳踝,果真覺得幾乎不痛了,不由高興地說:「兄台果真好功夫,這麼兩三下就不疼了!」
成子站起身,伸出手。「來吧,起來走走看。」
秦嘯陽沒有借助他的手,而是自己站起來走了幾步。傷腳除了用到力時有一點點痛外,已經沒大礙了。
他當即對成子抱拳作揖道:「多謝兄台神功相助,但若能蒙兄台指點迷津,秦某將不勝感激!」
成子自然明白他要問的事,便回答道:「為人僕者,怎可妄議主人,姑爺若有疑問,當求教於老爺和夫人。」說完便轉身走了。
這聲「姑爺」讓秦嘯陽不再逼他,看著成子灑脫離去,想著他的提醒,驀地轉身往岳父、岳母的住所走去。
他決心要找出真相,尋回他的妻子!
第八章
「岳父大人,秀雲有孩子嗎?」當在書房內見到岳父時,秦嘯陽直言相問。
由於惦記著家裡的女兒女婿,陸瑞文今天上午沒有出去,看到女婿突然出現時雖然有所預感,但對他如此開門見山的發問還是吃了一驚。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對守在門邊的丫鬟說:「去請夫人來。」
然後又對滿臉急色的秦嘯陽說:「你先坐下。」
秦嘯陽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克制住自己。
「給姑爺上茶!」彷彿要故意為難他,陸瑞文不回答問題,只是讓人侍候他。
看著岳父冷靜的面孔,秦嘯陽知道他對自己有氣,便解釋道:「岳父大人怨小婿往日錯待秀雲,小婿願承受責罰,可孩子是秦家的根,請岳父大人體諒……」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立即將陸瑞文早巳積攢在心頭的怨氣激起了。
「你心心唸唸的就只是秦家的根嗎?」他壓抑著怒氣責問。
「不,我心裡也有秀雲!」秦嘯陽辯白。
「住口!」想起女兒所受的委屈,陸瑞文怒氣勃發。「如果你心裡真有她,就不會聽信一個術士的胡言亂語,既不請郎中檢視,又不關心雲兒的不適,草率斷她個「命中無子』將她冷落!更不會讓她獨自承受害喜、懷胎和生產的痛苦!」
岳父的責罵,也印證了秀雲生孩子的事實,秦嘯陽心頭大喜,也更加無言以對。
他怔仲地看著岳父,眼前出現秀雲離開泉州時蒼白憔悴的面容。
難道那時候的她已經懷孕了?他很想問,可是開不了口。
「她回來時,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子,可是你們秦家居然糊塗到只想著納妾,都沒人關心過她。」門口傳來岳母的聲音,回答了他的疑問,也令他羞愧難當。
「我真該死……」他頹然倒在椅子上,他確實該死!
見他如此,陸瑞文和夫人也不想再責難他,便將秀雲回家後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可是才說到秀雲生產時,他突然跳起來跑了出去。
「呃,這小子,跑了?」陸瑞文驚訝地看著晃動的門簾。「他腳好了嗎?」
「唉,嘯陽的心裡果真是有雲兒的。」陸夫人寬慰地說:「下面的事就讓他自己去找雲兒說吧。」
然而,跑出門外的秦嘯陽並沒有去找秀雲,他心裡充斥著太多的自責和懊悔。
他無法想像當秀雲懷著他們渴望的孩子回去找他時,他竟然正在跟別的女人「相親」,那是多麼傷害她的事情!難怪那時她會哭著離開,會讓嘯月那麼傷心以至從此不再理他……
岳父岳母的指責一點都不過分,他是個糊塗蟲,他們秦家虧待了秀雲!
他無力地走進花園,跌坐在草地上,回想著這一年多來發生在他與她之間的一切。原來那次他們在車道相逢時,她並不是長胖了,而是已經身懷六甲!
難怪當他要她隨自己回去,說納妾只是為了子嗣時,她會那麼傷心失望!
難怪岳父對他納妾之事那麼反感!
難怪她不讓他接近,還安排他住客房,一再催他離去!
難怪她願意自辱名聲……
啊,秀雲,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歎息著倒在草地上,柔柔的草葉刷過他的面頰,搔著他的肌膚,他隨手拔下那草,隨即一愣:將軍草!
「男孩戴了將軍草,以後膽子大,不被欺負。」秀廷的話在他耳邊響起。
兒子?原來他已經有了一個兒子?!
心頭翻騰起無比激動的浪花,他翻身坐起,拔下更多的將軍草,默默念著:「秀雲,我的秀雲!兒子,我的兒子!」
抓起那把草,他起身往秀雲的住所走去。他過去做錯了,現在不能再錯!
他急匆匆地走著,感謝成子治好了他的腳傷,讓他行走不再那麼吃力。可是進了院子,沒有看見人,奔進秀雲的房間,也空無一人。
到哪裡去了?就在他尋找時,聽見庭院一角傳來笑聲和吟唱兒歌的聲音。
「小老鼠,上燈台,
偷油吃,下不來,
喵喵喵,貓來了,
嘰哩咕嚕滾下來!」
那是秀雲的聲音!他循聲而去,在一間半敞著門的房間前停住。往裡一看,他再也無法移動腳步,突如其來的震撼令他虛弱得靠在門框上,所有的呼吸和聲音都窒在了心中,腦袋裡唯一的念頭就是:「老天,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