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冷凝裳
「我知道我知道，這都怪我家曉北不好，一定是她事先逼你答應不許承認你們的關係是不是？」林媽媽一付她全明白的樣子，「伯母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決不會讓你沒名沒分。」她安慰道。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不是味兒？好像這些話對女方說比較合理吧……
她正想著，林媽媽已經開始數落她：「你這個不孝女，以前催你交男朋友，你總是不願意，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能容忍你了，你還藏著掖著不肯讓他見光，怎麼，讓你承認會死啊！」「媽，我哪有不敢承認……不，我為什麼不敢承認？也不對，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你要我承認什麼！我根本就沒有男朋友！」曉北被逼得忍無可忍了。「你當然不敢承認，因為他年紀比你小，你接受不了嘛！」林媽媽說出「鐵」一般的事實。
「他年紀比曉北小很多嗎？我看他還挺成熟的。」林爸爸忍不住插嘴道。曉北簡直快捉狂了！「你們不要自己亂猜好不好！」她已經用吼的了。
「其實沒關係的。」林媽媽盡量想安撫女兒的情緒，「我和你爸爸都很開通，丈夫比妻子小的夫妻現今比比皆是，只要你喜歡，我們也就喜歡，況且我看他人不錯。對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眉開眼笑地詢問湯耀華，絲毫不理會曉北的怒氣。「我姓湯，名為耀華，湯耀華。」他禮貌地回答。雖然她們對他的出現有所誤會，但也沒有為難自己還一個勁地為他說好話，湯耀華心想，他住在曉北套房中的事她們也不會太計較吧。
「耀華耀華，瞧這名字起得多好！」林媽媽讚著。
曉北發覺有他在，她們就會一廂情願地以為下去，連那麼俗氣的名字她都說好，還有什麼是她說不出來的？接下來八成要勸湯耀華早早把她娶過門算了。這麼丟臉的事林曉北怎能讓她們先說出來「爸媽，我帶耀耀去參觀一下房間，你們在這裡等我。」她可不許她們跟來，她得跟她們單獨談。「哦。」林媽媽失望地收回邁出的步子。沒關係，她要跟未來女婿親近還怕沒有機會嗎？雖然口口聲聲不承認兩人的關係，但女兒都肯帶人回來了，這事她瞧著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我家共有四間房，一間我父母的臥室，一間我的，一間書房，最後一間是我的琴房。」曉北邊走邊告訴他，「我看這幾天你就睡在我的琴房好了，裡面有張沙發床，很寬敞。噹噹噹噹！這裡就是我的琴房了，怎麼樣？」湯耀華看著十五平左右的房間，屋裡的傢俱全都是黑色跟白色搭配：「很寧靜、很舒服。」他喜歡這裡的感覺。特別是——那架墨黑的鋼琴更是讓他心癢難耐。「你喜歡我的鋼琴？」曉北看出他眼中的渴望。
他點點頭，心裡有種強烈的慾望，想要坐到鋼琴前摸遍它的每一根琴鍵。「喜歡，你可以試試。」曉北鼓勵他。
「我真的可以試試？」他一張臉充滿期待。
此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光彩，林曉北竟看呆了。過了將近兩分鐘她才發現自己失態，慌忙答道：「當然可以，你隨便彈。」湯耀華興奮的坐到琴邊，打開琴蓋的手竟然有些發抖。他忽然回過頭：「曉北媽咪，可以幫我倒杯水嗎？」現在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叫她曉北還是媽咪了。「啊，對不起我忘記了。」曉北拍了拍頭頂，「我這就去給你倒水。」
林曉北從琴房出來穿過客廳，還沒到廚房就被攔了下來：「媽，又怎麼樣？」「過來跟我們說說他是個怎樣的人。」雖然感覺他人不錯，但還是得問問確定一下才可以，畢竟是女兒一生的幸福。曉北無力道：「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說了多少次了！」
「那就說說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別告訴我說是普通同事，我可不信你會把普通同事帶回家來。」林爸爸理性的分析道。曉北點點頭，這事確實得說清楚才行。於是，她將整個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她這輩子大概頭一次把自己的經歷講得這麼詳細。「騙人，你怎麼可能撿個男人回家！」林媽媽不信，她這個女兒一向沒什麼同情心，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都說了我是迫不得已，不然我有病啊，有錢沒地方花？」曉北無奈地說。林爸爸點點頭，她花錢向來精打細算，多個人開銷可不小。
「我跟他在超市講過話，他不像腦子有問題的人……」林媽媽怎麼都覺得他人不錯。「誰說他腦子有問題，他只是暫時失意。」
「他真的沒有家人？」林爸爸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沒有。」
「他做菜真有五星級水平？」林媽媽則關心這個問題。
「是的，等一下你們可以嘗嘗。」
林爸爸林媽媽對看了一眼一致道：「我決定了。既然是你把他撿回家的，既然他真的沒有家人……」「反正你們也住在一起一個多月了。」林爸爸補充。
不是吧，這樣也行？林曉北瞇起眼睛，該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你們感情也很好，不如你就讓他做你的男朋友，結婚的話他還可以入贅……」林媽媽真是越想越樂。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啊，況且她看得出那男孩子對她女兒有意思，這樣的好姻緣豈可白白錯過？
************林曉北端著剛倒好的水往琴房走去。
母親要她改變她們現有的關係，她搖頭苦笑，這不可能。不戀愛，不結婚，她守著自己那份堅持，不想去改變現有的平靜。就算……她是有一點點動心吧，只有一點點哦！她還是不想改變她們現有的關係，特別是在他沒有恢復記憶以前。她不想冒這個險也不能冒這個險，她輸不起，更何況在這時候對他也不公平，她怎麼知道他是心甘情願而不是勉強被迫的。她走著走著聽到琴房隱隱有琴聲傳出。林曉北慢慢走到半開著的房門前，靜靜的，從門縫向裡望去。湯耀華就坐在鋼琴前，他前額低傾，專心沉浸於自己營造的氛圍裡。
推開房門輕輕走了進去，他沒有發覺。背過身，林曉北將水杯放在桌上貼著沙發緩緩坐下。環抱著自己，她將下巴頂在膝蓋上，沉醉地聆聽著他彈奏的音樂。他竟然會彈奏古典音樂，她沒想到。
低淺柔回的琴聲從他指尖流洩，在音階的起伏轉折間，衍化成一種濃稠的情調。他的心思，也融在這琴聲的情調裡？
心底的忐忑擴散蔓延，曉北感到一陣失措和恐慌。若是她沒聽錯，這該是德布西的「月光」。他怎會有如此嫻熟的技藝，他究竟是什麼人……湯耀華盡情地彈奏著心底的旋律。那一刻，他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忘記了自己是個廚師，甚至連曉北的存在他也忘記了，他只記得音樂，音樂——他激烈而澎湃的生命。
是的，他記起來了，因為音樂！他記起了自己是誰，記起了自己的家在法國，記起了他的家人……琴聲慢慢止歇，他不停地喘著粗氣，曾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已在腦中重新清晰了起來。湯耀華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曉北，他要立刻找到林曉北好讓她一起分享他此刻的喜悅。他站起來轉過身：「曉北！」原來她早就在房裡了。
「你的琴彈得真好！」曉北心中滿是不安，自他的眼底她讀出了情緒的波動，為什麼？什麼使他如此激動……難道……「你怎麼會彈琴，從沒聽你提起過？」她想盡力保持平穩的聲調，卻失敗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你恢復記憶了？」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是的，他恢復記憶了，他多想大聲告訴她。可是……她眼中的不安，她的不安令他的心跟著慌亂起來，究竟該不該告訴她？「坐到鋼琴前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談起旋律，我想我以前對這段音樂很熟吧。」他還是選擇隱瞞，等確定了她的心意再告訴她。「你演奏的指法非常巧妙，我想這不是普通人可以辦到的。或者，以前的你就是搞音樂的，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曉北猛然想到，難怪他的手指那麼修長。
湯耀華違心地搖了搖頭，試探地問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能恢復記憶，要是我真的恢復記憶你會怎樣？」林曉北靜立良久，才道：「如果你恢復了記憶，想起自己是誰、家在哪裡、做什麼工作，我當然不能再自私的讓你留在我身邊。」湯耀華的心咚的一聲。
她幽幽地望著他的雙眼：「你不用怕我生氣，若是真的想起了什麼就告訴我，我不會難為你的，我會放你回到原本屬於你的世界。」幸虧剛剛沒有說出來，他已經冒起了冷汗。她怎麼可以這樣，恢復了記憶，就不要他了！「沒有沒有，我還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我不過是記起幾段熟悉的旋律，你不要不理我！」他拼了老命也要變回那個傻傻的耀耀，不然她不要他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