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彤樂
不!刑軦猛地晃頭,提醒自己她已經快定親了,收拾心神,驅逐這不該有的遐想。
「那你明天來我家一趟好不?」哇!他的手比她的多出兩個指節,她的手在他手裡變得好小。
「做什麼?」見她低頭摸得專心,刑軦視線飄向滿桌好菜,想藉好菜轉移對她的注意力。
「比劃。你順道把你那口大刀帶來。」她翻過巨掌,審視他的手背,黝黑的皮膚上有幾道淺淺的疤,像是給動物咬的,指甲形狀方正,乾乾淨淨的。
「比劃?」那燉蹄膀看起來入口即化,肯定燉了幾個時辰,「阿風,留一點給我。」沒良心的師弟,不救他脫離身心的煎熬就算了,還想把東西吃光光!他不是說沒胃口?怎麼這會兒看他被整就胃口大開?
張紅蓮聽他分心跟別人說話,抬眸瞪他一眼,用力掐他虎口,「嗯,我想試試你的大刀。」
刑軦被捏得發疼,低下頭看她搞什麼鬼,「你?」要他跟她打?她好歹是個女人,沒事找人打架做啥?
「怎麼!我沒資格跟你比劃嗎?」張紅蓮猛地抬頭,柳眉倒豎,鳳眼裡怒焰狂燒,火辣辣地射向刑軦。
她最討厭看不起女人的傢伙,他不會也是那種人吧!一氣之下,甩開手裡的巨掌,掄起拳頭,準備他一說是,就往他身上招呼。
刑軦見她一副想將他銼骨揚灰的火辣狠樣,一時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伸手就握住她的肩頭,「你先別惱,我弄個東西給你瞧瞧。」說罷,也不等她回應,一個閃身就飛出窗外。
張紅蓮一腔子燒得猛烈的怒火,在他握住她肩頭之時,消逝得無影無蹤,她正納悶,他卻飛身不見人影,想他是逃了,正想追出去。
展觀風悠哉地吃口紅燒鴨,「張姑娘稍安勿躁,師兄等一下就回來。」
張紅蓮哼了哼,雙手環胸,坐回椅上,眼兒瞪著窗外昏暗的天空,熄滅的怒火又慢慢升起。
不一會兒,刑軦拿了顆拳頭般大小的石頭進來。
「你幹嘛?搬個石頭來嚇人?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刑軦摸摸腦袋,看看四周投來的好奇眼神,頗不自在,「紅蓮姑娘,看好了。」
他單手舉起沉甸甸的石頭,「我不用內力,然後……」巨掌包住石頭,使勁一握,「啪啦!」石頭應聲碎裂成幾塊,爭先恐後地落至地面。
「嘩!」飯廳響起一片讚歎,「好大的力氣!」「英雄好本事!」「他真的沒用內力?」「好厲害!咱們工地也請他來幫忙好了!」……不絕於耳。
張紅蓮登時傻眼,拾起一片碎石,仔細一瞧,是上好的房屋建材,而且是質地最堅硬的那一種!她試著不用內力捏碎它,卻只感到疼痛!
刑軦彎身收拾一地的碎石,給人踩著就不好了。
「紅蓮姑娘?」她總該知道他為何不想跟她打了吧?不是他瞧不起她,實在是他天生力大,加上練功多年,要是一個不小心傷了她,該如何是好?
張紅蓮愣愣地將石塊給他,「你真沒用內力?」太誇張了!
「嗯。」刑軦從懷裡掏出布帕包裹碎石,塞進懷中,再坐回原位,沒事人一般地吃起飯來。
「我不管!你明天一定要來!」張紅蓮猶不放棄,攀著刑軦的臂膀一陣搖晃,活似小孩子般地撒嬌。
刑軦夾菜的動作一頓,轉眼看向張紅蓮,溫聲勸道:「你看到了,要是不小心傷了你怎麼辦?」
「你不要不小心不就行了!」她比不上飯菜嗎?他又在吃!
「凡事總有個萬一。」
「不然你舞刀給我看!」回身招來小二,再點幾樣菜。
「張姑娘還沒吃?」展觀風摸摸撐得鼓鼓的肚皮,這裡的飯菜真不是蓋的!
張紅蓮搖搖手中的健臂,理也不理他,「你今天早上擺我一道,你就舞刀給我看,當作是賠禮嘛!」
刑軦給她搖得連飯也吃得不安心,索性答應她,反正是舞刀,總不會出事,「好。什麼時候?」
鳳眸頓時晶晶亮亮,散發期待的光彩,張紅蓮放開鉗制他的手,「你們午後過來,順便看那隻玉雕蟾蜍。」
「喔。」刑軦夾一塊糖醋肉送進嘴裡,決心不再理會那張過份明亮的麗容。
幾個小二端著幾道菜,「老闆,菜來了。」
張紅蓮斂住笑,臉兒一轉,頗有老闆的架勢,「先把這些全收了。」
「我還沒吃飽……」刑軦筷子舉在半空中,吶吶出聲。
「那些都涼了,我請你吃些我們店裡的招牌菜。」她有條不紊地指揮幾個小二動作,抽空安撫他。
「喔。」他呆呆應了聲。師弟在賊笑什麼?
一個僕人模樣的少年,神色慌張地從門外喊進門內,「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她—」
張紅蓮刷地起身,鳳眼火光灼灼,「叫這麼大聲!你家死人啊!」
「差不多了!二小姐,大小姐她……」少年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
張紅蓮臉色大變,匆匆對來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快去!」回身對狼吞虎嚥的刑軦說道:「我家裡有事,得先走了,你明天記得來啊!」他竟然只顧著吃,全然不理她!鳳眼一瞪,魔掌又伸向刑軦。
展觀風見她又要發飆,趕緊替師兄應話,「我們明天會準時赴約。」
「哼!」張紅蓮掐掐刑軦,「你聽到沒!」可惡!她從沒這樣被忽視過!
刑軦吃痛,從飯菜堆裡抬頭,胡亂點了點,又埋頭苦吃。
張紅蓮又是氣、又是惱,偏偏時間不允許,只得氣呼呼地走了。
展觀風有趣地笑笑,「我看張姑娘挺中意你的。」
「我看她喜歡捏我才是真的。」刑軦摸摸發痛的上臂,她力氣真不是普通的大,他硬梆梆的肌肉也能捏下手。
「人言常道,打是情,罵是愛,而且她還請你吃飯,擺明對你有意。」
刑軦猛力搖搖頭,「她這叫火爆性子、海派作風,哪是什麼情啊愛的,你別瞎扯。」他反駁師弟的說法,也安撫自己動搖的心。
依她那爽直的性子,肯定對其他人也是這般豪氣、潑辣的,他不會這麼倒楣,偏偏是唯一的一個。
然而,心底深處的某個部分,卻因她替他著想的心意暖和了起來。
展觀風詭笑不止,「是不是瞎扯,以後就知道了。」
第四章
刑軦和展觀風是第二次來寧遠鏢局了,雖說這一回是應邀而來,但卻比上回感受到更多的不踏實。
高大堅固的建築物前是一片寬闊平坦的練功場,幾十名武師在那兒揮拳踢腿、舞刀弄劍,吆喝聲洪亮整齊,肌肉與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濃厚的陽剛氣息縈繞不去。
兩人上門求見時,說明了是應二小姐之邀前來,守門的僮僕滿臉驚訝,但仍說得先跟他們當家通報一聲才行。
於是,他們兩人又站在張錦童面前了。
張錦童倒是不意外他倆的再次到訪,劈頭就問:「蓮兒答應了?」
刑軦摸摸腰間大刀,頗是無奈,「還沒,我們這次是來舞刀給張姑娘看的。」
「舞刀?那丫頭又胡來了!」他滿臉的不贊同。那丫頭都十八了,整天找人練武比試,一點姑娘樣都沒有,這要他怎麼替她找個好婆家?
又?他笑笑地瞟了師弟一眼。就說自己不是特別的吧,這是她慣有的行徑。只是在釋然之餘,競發現有一抹失落浮上心頭。
「爹!你攔住我的客人做啥?」一道紅影掠窗而入,須臾間已至張錦童身前。
「跟你說幾次了!在家裡要好好走路,別飛來飛去的。」他剛正的臉龐有些蘊怒,隨即又不好意思地對兩位客人笑了笑,「教女無方,讓兩位見笑了。」
「哼!爹,你有閒功夫在這邊教訓我,還不如去看看大姊,我看她快等不及了。」張紅蓮涼涼地撂下話,不理會怒容滿面的爹親,逕自走向刑軦,「大熊,我們走吧。」然後才附帶跟展觀風打個招呼,「展公子。」
一聲怒斥隨即響起,「蓮兒,你太失禮了!』即便刑軦真像頭大熊,她也不該這麼稱呼人家,別人還以為他張錦童管教不好女兒,才會讓她如此肆無忌憚呢。
她一手攀住刑軦肩膀,滿臉笑容,「大熊,你介意我叫你大熊嗎?」
聞言一愣,她叫都叫了,現在才來問他不會太遲了嗎?「呃!不會。」
「爹,你聽見了,他都不介意了,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你一個大姑娘,對男人動手動腳的,像什麼樣子!」他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瞧女兒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肯定已不是頭一回了,這教他顏面往哪兒擱啊!
「哼!他又沒說不行,爹,大姊還等著你吶!」她朗笑幾聲,便拉著刑軦的胳臂往外走,「你吃過了嗎?」
「嗯。」他回頭對一臉羞慚的張錦童笑,表示自己不介意,請他不用擔心。
「那我們先去看玉雕蟾蜍,你再舞刀給我看。」她拉著他直接穿過迴廊進入後院,映入眼簾的是造景優美、林木扶疏的庭院,中間有一片修剪整齊的大草坪,幾棟小樓各據—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