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谷萱
「嘻嘻，我哪那麼厲害，人要是難過就會彈出難過的音樂，快樂就會彈出快樂的音樂啊！」
德翊放下手中的咖啡，低頭靜靜看著愛麗絲。
愛麗絲獨有的單純心思、純真神情，就像照在他臉上的陽光，簡單而溫暖。
「對了，我家有一台史坦威的鋼琴，是我來倫敦時史蒂芬買給我的，以後如果你想練琴，就到我家來，就當謝禮好嗎？」
「史坦威鋼琴？」
史坦威鋼琴和貝森多夫鋼琴一樣，是世界三大知名鋼琴品牌，當然，價格也高不可攀，如果能彈到這樣的名琴，對德翊來說是相當難得的機會。
「還有，我家也有很多樂譜和樂理的書，有些是平時上課用的，有些是我自己喜歡買的，如果你想看書，不用到圖書館借，你可以來我家看，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研究喔！」
愛麗絲說得真誠，因為和德翊比起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那些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得到的東西，別人原來要這麼努力才能擁有。
「唉呦！說這麼多，不如現在就來我家吧！不然我現在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愛麗絲拉起德翊的手站了起來，她很高興又認識了一位朋友，一個活在「真實世界」的朋友，而且願意跟她說那麼多話。
「走吧！我家就在市區內，很快就到了。」
倫敦的地價跟世界各大城市一樣昂貴，一般的學生大多住在比較遠的郊區以節省房租，不過對家裡有史坦威鋼琴的人住在市區，德翊不覺得奇怪。
十分鐘後，德翊已站在一棟管理森嚴的華廈前，愛麗絲在警衛處寫了訪客資料後，才帶著他搭電梯。
電梯內，愛麗絲刷了卡，按下樓層。
「你住的地方門禁真森嚴。」
「這裡是爹地買的，他要這樣才肯讓我一個人來倫敦，唉！現在他應該消氣了吧？」
電梯在十八樓停下。打開後，德翊看見走道上鋪著地毯、牆上掛著幾幅油畫，一層樓只有兩戶，四周角落都裝有監視器。
愛麗絲打開大門，甄父正在裡面。「爹地，你沒出去？這位是傑可森，那天晚上就是他救了我的。」
甄父聽見是救了女兒的人，立刻起身走了過來。「年輕人，真的太謝謝你了，我一直在想要怎麼答謝救我這個不知死活的女兒的人。」
「爹地，我知道錯了嘛，以後不會了啦！」
「還不快請人家進來坐！」
「爹地，我是帶他來看我們家鋼琴的，他鋼琴彈得很棒喔！可是都沒有琴可以練。」
「沒有琴可以練，琴又彈得很棒？」
甄父一邊示意德翊在沙發上坐下，一邊聽女兒解釋。愛麗絲像說故事般解釋德翊的一切，甄父露出了佩服的神情。
「唉！我也知道我女兒想獨立，但畢竟她是女孩子，不像男生那樣可以四處工作……話說回來，現在像你這樣上進的年輕人也不多了，這次你救了這個丫頭，不要說是鋼琴，你如果還想要什麼樂器，儘管開口，我都幫你準備，還有以後想買什麼書，都可以跟我說，不要客氣。」
德翊搖搖頭。「甄伯父，其實我現在過得很好……」
「爹地爹地！你要不要聽聽傑可森彈琴？真的很棒喔！」愛麗絲插嘴。
甄父搖搖頭。「越來越沒規矩！」
「傑可森，琴在這邊，走，我們去彈琴！」愛麗絲興沖沖地指著一個房間。
這間高級公寓有三間房，愛麗絲自己住一間，剩下的不是放樂器就是空著。
德翊稍微遲疑了一下，沒有跟進的意思。
「怎麼了？你現在不想彈嗎？」愛麗絲停下腳步問。
「嗯……我現在不能彈。」
「現在不能彈？嘻嘻，你彈鋼琴還看時間？」
「不是，是我的手受傷了。」
「什麼？手受傷了？什麼時候受傷的？嚴重嗎？」愛麗絲緊張又關心地問著。
德翊平靜地說：「沒什麼，那天有點扭傷，醫生說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那天扭傷？啊……你是說你救我的那天晚上嗎？」
這下不只愛麗絲緊張，連甄父也忙問：「什麼？你的手受傷了？怎麼不早說？我在倫敦認識一位醫生很有名，他自己有醫院，我帶你去看看……」聽到他為了救自己的女兒而受傷，甄父對德翊相當過意不去。
不過，德翊從小打架打到大，知道怎麼保護自己，這點小傷他還能應付。
「沒關係，並沒有很嚴重，休息一兩個星期，到時就會痊癒。」
愛麗絲更加內疚。「傑可森，我真的很抱歉……啊！那這樣你不就不能到酒吧上班了？你要失業這麼久？」
想起傑可森是靠雙手賺錢，歉疚寫滿愛麗絲的臉。
「沒關係，你不用放在心上，不過是一兩個禮拜不能工作，換來一個女孩子的安全，我覺得很值得。」
德翊說話的時候，有股想保護這女孩的心思隱藏在其中，神情剛毅，直挺的身軀好像擋得住所有的危難。
愛麗絲看著他，心中突然有股莫名的安全感，溫溫的、暖暖的，她說不上來。
甄父氣呼呼地瞪著女兒。「你看看你，真是不知死活！傑可森，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你還因此受傷不能工作，嗯……我看這樣吧。」
甄父思忖了一會。「留愛麗絲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但要這小鬼跟我回台灣就像要她的命，我想……如果你不嫌棄，我希望替愛麗絲請一位信得過的人當司機及保鑣，幫我看著她，如果你願意，我付你周薪……」
甄父很有誠意，開了一個比德翊打工高出甚多的價錢，還一直說「需要什麼樂器，盡量開口不要客氣」等話。
德翊知道甄父對自己受傷的事很過意不去，而這樣優渥的條件，德翊想了想，沒有拒絕，但心中似乎有另一個理由，讓他欣然接受這份「新工作」。
第三章
德翊辭掉原本的工作，開始專心當起「千金小姐的司機兼保鑣」，早上開車送她上學，然後用愛麗絲的學生證刷卡進入圖書館看書、借書，可以的話就在教室一旁旁聽。
甄父優渥的薪水讓他可以無後顧之憂，不用再兼第二份工作，但他更珍惜的，是與愛麗絲相處的時光。
叮咚！
這天一早，德翊就在愛麗絲門口按門鈴。他知道她今天第一堂有課，特地早點過來叫她起床。
叮咚、叮咚！
德翊連按了好幾下門鈴，過了五分鐘，才聽見姍姍來遲的腳步聲。
門開了，一雙睡眼惺忪的眼睛望著他。「你來啦……早安，我好困喔……」愛麗絲頭髮散亂、一副沒睡飽的模樣。
精神奕奕的德翊忍不住虧她。「小懶豬，你披頭散髮的模樣真、可、愛啊！」
「喂，你很過分耶！我都快緊張死了，你還笑我。」
「緊張什麼？」
愛麗絲語帶無奈的說道：「期末報告啊！那個Killer教授……唉！」
德翊聽懂了，原來她在擔心這個。
Killer教授是學生替上「理論作曲」課程的教授取的外號，這堂是繫上必修，學校禮聘來的教授是在音樂領域上赫赫有名的大師，替知名樂團編寫過無數著名樂章。
只不過他名氣響亮，當人也不手軟，所以Killer外號在繫上很快傳開，最近又宣佈期末考試以報告代替，寫得不好的學生，這堂課要過關的機率小之又小。
「所以你最近熬夜寫報告？」
「是啊！你看，痘痘冒一堆呢！」愛麗絲撥開頭髮，指著額頭上的青春痘，一臉苦瓜樣。
德翊被她可愛的動作逗笑了，摸摸她的頭說：「我的大小姐，你再不快點，你跟痘痘們都要遲到啦！」
「那我可不可以把痘痘也當掉……」
「睡眠不足的小豬不要說冷笑話，請趕快梳洗更衣，不然本司機等會可要飆車了。」
「大流氓現在會笑會虧人了耶，真不習慣！」愛麗絲一邊皮皮回話，一邊走進房間換衣服。
她背後的德翊卻陷入沉思，想著她的話、想著自己的改變。
愛麗絲說的對，與她在一起時，自己的確不太一樣，會笑、會講笑話，不知不覺就，是什麼改變了自己？這樣的心情他從未有過……
德翊正想到入神，突然聽見一聲尖叫。
「救命！」
「怎麼了？」德翊神情一緊，想都不想衝到她門口，一腳踹開門。
愛麗絲花容失色，伸出一隻手指顫抖地指著牆角……的一隻「小強」。
德翊見狀吐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又氣又好笑的表情。「不要再叫了，它被你嚇到了，你看，它在發抖耶。」德翊忍不住要逗逗這個小笨蛋。
愛麗絲沒有心情聽他胡扯，緊張的說：「快快……它要跑掉了啦！」
「唉！蟑螂是種可愛的野生動物，不要怕它。」德翊一邊逗她，一邊拿起拖鞋解決這只「倒楣鬼」。
嚇得半死的愛麗絲總算喘了口氣。「呼……好險，謝謝你喔……啊！」
德翊趕忙朝房間四周望。「哪裡？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