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荊棘海

第19頁 文 / 岳靖

    寒霧圍攏他們,冷峭流染空氣。雅代卻覺得好溫暖,他唇裡熱熱的,舌尖燃火似的,烘得她有些暈眩。

    「噢!」一陣突來的撞擊。「幹麼站在路中間演文藝片……」

    松流遠和雅代分了開來。

    「要親熱回家去比較暖!」女性快速叫罵的嗓音爆開。「幹麼在這兒卿卿我我……怕別人不知道啊……」

    松流遠緩緩轉頭,望向女人。

    霧,揉過彼此的眼。

    「哦,哦——」杜雪薇看清眼前的男女,怒顏一寸一寸褪成輕慢的冷凝。「原來是你啊,親愛的流遠——」

    「好久不見。」松流遠一樣沒有熱絡。

    「是啊,到今天才見到你的面。」杜雪薇掏出口袋裡的紅色煙盒,自己取了一根,把煙盒朝向松流遠。「你也來一根吧,淡味的,適合你現在——」挑釁地頓下語氣,她叼起煙,點火,一面等著松流遠接手煙盒。

    松流遠將煙盒推回,說:「我不適合,你自己留著抽。」

    杜雪薇冷笑一聲,紅唇吹吐白煙。「別不識貨,」她斜睨雅代一眼,才收回煙盒。「陶醉在澀口的苦味裡,你以前——」

    「雪薇,」松流遠打斷她。「我想我們沒什麼舊需要敘。」俊顏表情平淡。

    松流遠以為,他與杜雪薇之間,沒有什麼恩怨糾葛、未了情債。

    「是沒有舊要敘。」杜雪薇捻熄才抽了幾口的煙,美顏堆滿冷霜似的冰寒,

    「你只是欠我一個交代!」她咬牙,生氣了。

    他們當初分手,是因為他說她孩子氣、不夠成熟,沒想到他現在倒找了一個黃毛丫頭!這教她怎麼不抓狂,如何能甘心!想想,不過是兩年前的事而已,他們才分手兩年,他已經可以接受孩子氣、不夠成熟的類型嗎?

    哪裡出錯了?他非得刺她那根不能挑的神經!如果在她之後,他是和安朵談戀愛,她還甘心一點!

    「為什麼是這個丫頭?」杜雪薇怒指著雅代。「我看起來會比她孩子氣、比她不成熟——」

    「雪薇,」松流遠沈聲開口,將雅代拉至背後,高大的身軀正對著杜雪薇。他瞭解杜雪微的個性,知道她在氣什麼。「你我都幾歲了,真會不夠成熟嗎?兩年前,你也是個三十歲的女人,你真的覺得我是因為你孩子氣、不成熟,而跟你分手嗎?」

    「你是那樣說的!」杜雪薇衝口道。這個可惡的男人,在她這麼生氣的時刻,她竟發現他如此青春俊帥,完全不像他年紀該有的模樣——這難道是戀愛的力量?

    「如果遇對人了——孩子氣、不成熟的一百歲女性,我還是會跟她在一起,並且愛她。」松流遠眸光沉定,慎重地看著杜雪薇,挑明地說:「雪薇,你覺得我們遇對了嗎?我並不是你當時唯一交往的男性,你也一直在尋找那個對的人,不是嗎?」

    「那是……」被說中私密,杜雪薇急言出口,又語塞,支吾半晌。沒錯,她不是一個專一的人,她怕錯過比他更好的男人,她無法虧待自己,希望永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個性叛逆、不容易滿足,一直以來,她想要的,都會得到,她的目的,都能達成。她得到了、她達成了,但人會貪心,她永遠覺得不夠,因而一次一次地反叛生活現狀,這樣的她要怎樣遇對人?

    杜雪薇突然覺自己既是個成功者,又是個失敗者,她情緒冷了下來,哼哼地笑了幾聲,「所以,說我孩子氣、不成熟——其實是安慰?」美眸瞟向松流遠那張俊臉。「你真可惡。我根本被你毫無原因地甩掉,是吧?」

    「就是遇不對人。」松流遠說了句,旋身,大掌握著雅代的手,走入濃霧之中。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愛情本來就是一種感覺、一種心理狀態,不是條件、不是原因,感覺不來,不愛就是不愛,有什麼好說清。

    霧還是厚實,依然瀰漫,像堵令人走不出的軟牆。雅代回首,望不見杜雪薇,只有一個紅亮的小光點在閃忽。

    松流遠越走越快,雅代緊跟著他的步伐,走了好長一段,他都沒開口講話,感覺好凝重。

    「你被她劈腿嗎?」雅代打破沉默,語氣俏皮,盼點輕鬆。

    松流遠攬住她的肩,側首吻她的額鬢。「別開玩笑了——雪薇的反叛還沒完。」朦朧言語,像今晚的濃霧一樣……

    幾天後,無國界慈善組織行政大樓,召開師長職務調動會議。松流遠往後幾年

    得帶領組織慈善隊伍,巡迴任何戰後、需要協助的國家。這新職務是和杜雪薇對調來的——完全可以確定絕對是杜雪薇的反叛。沒報復,她就是無法爽快。

    也罷,他松流遠是組織元老之孫,比任何人更有義務堅守組織慈善精神,他決定欣然遠走。

    他要開個派對,讓人來歡送他。

    出發前夕,他親自上港口市場買最好的食材,烹調餐點,拿出家傳三代的Chris-tofle餐具,開那瓶義大利友人送的一億里拉陳年佳釀——盡善盡美的歡送派對!

    結果,當晚,誰也沒來。他的同事們——那些少年時期就與他在組織裡一起成長、稱兄道弟的好友兼酒伴——一個也沒來,聽說都去Eyecontact慶祝美女師長杜雪薇榮返。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杜雪薇做得可真他媽的、太好了的……徹底!

    「你生氣嗎?」

    松流遠一抬眼,對上那張籠在柔光裡的美麗臉龐,笑容隨即躍上俊顏,他朝她伸出手。「過來,代代——」

    雅代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松流遠身邊。他也離開椅座,摟著她,旋著圈子,跳起舞來。

    「只有我們兩個,我更開心。」他哼起那首她愛聽、愛唱的歌。

    雅代眨了眨眼。「你會唱?」

    「你把它當催眠曲,每天在我床上唱,聽久了,我當然會唱。」松流遠微笑,啄吻她一下。

    芙頰微微沁紅,雅代低語:「我會想你。」

    松流遠再吻一下她的嘴。「往後換我行過荊棘海找你——」

    雅代一顫:心暖暖地。「我會想你……」還是這句。

    「捨不得跟我分開嗎?」松流遠又吻她。

    雅代垂眸,搖搖頭。「等我到了出隊的時期,我們一定會常常分開……」她環著他的腰桿,低著頭,耳根細緻地紅成一片,柔膩的嗓音又說:「我會想你、很想你。」

    這次,松流遠終於緊封雅代甜美的紅唇,抱起她,往房間走。

    第九章

    女寢有人在傳——

    看見流遠老師的T2車行駛在港口市鎮街道。

    離開荊棘海四年,流遠老師總算回來了。

    雅代抓了貝雷帽戴上,開房門,急匆匆出寢室。

    「小心!」男性嗓音近在耳側。

    雅代頓了一下腳步,回眸——是新來的交換學生搬入隔壁寢,一名便服生男性正在幫她。

    雅代撇回臉龐,快步往長廊底的電梯走。

    琉璃窗扉外是漫霧的雨天。最近幾晚,都可以從夜空中找到金牛座的「畢宿」,有人叫那是「下雨星」,一出現,就是個雨天。這雨真也連下好幾天了,有時是冰雹,很微小的冰雹,厘米不到,常教人以為是雨,只有打在琉璃窗扉發出珠玉似的聲響,才會知道是冰雹。

    現在應該就落著冰雹吧,雅代覺得琉璃窗扉長廊正是一串悅耳之音縈迴。她站在電梯前,幾秒等不來,轉身走樓梯。

    腳步輕盈如飛,心也一樣,很快到了女寢一樓,雅代站在門廳的人工鐘乳石洞前。洞窟裡,那跪在水池旁的愛慾女神、那淙淙流泉,像在對她說:去吧、去吧、快去吧——

    今天是個好日子,新的好日子,無疆界學園來了新學生,流遠老師回來了——這也是她的新生之日。

    雅代眼光顫動,看見那輛停在堡內廣場——正對女寢門口——的T2車。

    「雅代學姊,」有人叫她,「流遠老師上樓找你……」

    雅代旋即回身,沒把任何話聽完,急著要上樓。

    電梯裡,有股熟悉,令人懷念而欲淚的味道。他剛剛一定是搭這部……雅代纖指輕輕摩那按鍵,想著男人的手按下她所在的樓層號碼——那同時觸動了她的心

    他們分開了一千多個日子呢——她好想他。

    雅代出電梯,一彎進琉璃長廊,她竟覺得室內下起雨——這不對啊,她昨晚沒看到「畢宿」,今天會放晴,一定會放晴啊——那男人站在濛濛水霧中,一轉頭,對上她。

    「代代——」松流遠終於見著日思夜想的小女人了。

    雅代徐緩地、徐緩地停了腳,屏著氣,圓睜美眸,就怕這一刻是夢。

    「我回來了,代代——」那好聽、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雅代邁步,越走越快,跑了起來,奔入男人展開的雙臂裡。

    松流遠擁著雅代,轉了一圈,吻她的唇。一嘗到這揪心的甜美滋味,他幾乎忍不住了——

    怎能忍呢?都已經四年了啊……這次,他真是被整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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