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岳靖
「我不知道什麼雪薇。」雅代冷聲回道,手握拳,纖瘦的身子在發抖,似乎非常生氣。
安朵凝視著雅代,美顏表情微緩轉變。「代代,」平靜中蕩漾著某種深謀,她說:「你不想知道更多雪薇的事嗎?」這語氣有點釣人。
雅代一震,屏氣,一記深沉呼吸——上鉤了。
畢竟是安朵——她觀察得出這小女孩任何細微的變化。「到我的房間?」她先移步。小女孩雖有猶疑,還是跟了上來。
安朵暗自歎氣。她們應該好好談談的——如果能好好談談……
這是雅代第一次進安朵的房間,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安朵的房間感覺像飯店套房一樣,有電視、冰箱、小吧檯。嚴格說來,這並不是安朵的房間,安朵只是借住,這屋子的一切,都是松流遠的。
「你也跟那個杜雪薇一樣嗎?」雅代坐在吧檯的單椅,悶悶地問出。「你們都與松流遠交往過?」
安朵站在吧檯裡,停下倒水的動作。「雪薇是這樣對你說的嗎?」抬眸看著雅代,她邊用玻璃調棒攪著水晶杯裡的飲料,發出當當地脆響、
雅代垂首。「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不住你自己的屋子?」
安朵將水晶杯放至雅代眼下,再從冰箱為自己取出氣泡酒,繞出吧檯,與雅代並坐。「代代,你很喜歡流遠嗯?」
雅代臉龐一偏,視線對上安朵的眼睛,心頭怦然一顫。她喜歡松流遠,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安朵住在這兒八個多月了,當然知道——她喜歡松流遠——這並不是秘密心事,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被安朵看穿?
「你愛他,」安朵又說:「對嗎?代代——」
雅代沒說話,轉開臉,盯著安朵調給她的飲料。
「代代,你知道你與流遠差幾歲嗎?」
安朵這一問,雅代開口了。
「十六歲,又怎樣?」語氣輕慢,她接著說:「年齡不是問題,愛情沒有邏輯……」這不是她小女生夢幻、不切實際的異想天開——
愛情本就毫無道理。以異性戀來看,同性戀有何邏輯可言,但那就是愛!人類難道需要用邏輯來理解愛,才能愛?人類難道需要試圖解釋清楚愛,才能愛?如果有邏輯、有道理,可解釋,HumbertHumbert怎會因為Lolita而陷入悲劇的痛苦之南寧呢?,
「愛情本就毫無道理……」雅代走神地呢喃,腦海迴響著自己喜歡的那首(荊棘海)。
哪怕它是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
為你共鳴
共鳴
是啊,為愛情共鳴,需要什麼邏輯、什麼道理……
「你就不擔心他比你早死,你要守寡?」安朵突然一問。
雅代愣了一下,拉回飄浮的神思,美眸閃爍,過了幾秒,語氣沉定地開口:
「我父親五十歲,我才出生,我母親生下我,沒多久就死了,聽說那時她才三十一歲,我父親也在五十九歲那年追隨我母親而去……我有短命的基因,根本不需要擔心他比我早死。」
安朵強烈一震,柔荑輕抖著,握住酒瓶,不怎麼穩定地把氣泡酒倒入杯中。「代代,」她喝了一口酒,嗓音微啞。「你在開玩笑的吧……」
安朵以為,這就像八個月前,在海洋研究船甲板相見時一樣——
倔強美麗的女孩不喜歡安朵,所以,當安朵提及她父母,女孩立刻衝口說父母死了——這話,賭氣玩笑的成分居多吧……
「玩笑?!什麼玩笑?」雅代一臉受傷,瞠眸盯住安朵。「我很認真,從來都很認真!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今天心情莫非難以平和?她跳下座椅,手腕碰倒了安朵為她準備的飲料。
「代代——」安朵叫著,探手欲拉她。誤會如蟲,在她們之間孳生,鑽她們的心。
「代代,等等——」
雅代不理,快步走向房門,頭也不回地離去。安朵眉心緊顰,彷彿受了打擊,神情好虛弱,蒼白的手無力地拾起水晶杯——
她為代代準備的樹蜜飲料——曾經有個男人說調了醋更好喝——淌溢了滿吧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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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好痛,肚子也好痛,還有腳……她全身都好痛。
雅代急喘著氣,仰望電梯樓層顯示板。她要去找柏多明我,只有柏多明我會站在她這邊,安朵和那個杜雪薇是一樣的!
她胸口好悶,一定是吸了二手煙的關係。人隨時都會死,愛一個人,還顧慮什麼年齡差距。安朵哪懂?也許待會兒,電梯門一開,她腳踩空,墜落一樓,歸西去。人生沒有多少時間可浪費,她是認真的,她當然是認真的……
雅代突然覺得很想哭,眼睛不敢眨,怕淚水往下掉就再也停不住。
她不怕挫折、不怕悲痛,就怕沒有他的期待……
「代代!」
電梯門終於開了,走出來的人是松流遠。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抓起她的雙手——冰得可以——發覺她在發抖。「你什麼時候醒來的?怎麼不多穿件衣服?」他擁她入懷。
「頭好痛……」她哭嗓低語。
「你這是宿醉。」他溫柔又微怒地說著。「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那麼多酒。」他要懲罰她——不煮解酒茶、不給止痛劑!
「頭好痛——」
她沒資格喊痛!
松流遠俯首吻住雅代的唇。
她一定不知道,她磨了他一整晚,他才痛。
松流遠舌尖頂開她的齒,竄入她口中,捲裹著她的舌,咬吮交替。
這是第一次,他吻她,有著凶狠、有著熱烈。為什麼這麼突然?雅代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視線也開始模糊,看不清。
隱湧的淚水已經淌下,往他們唇裡流,有些澀,還有些甜。
雅代幾乎站不住,出於本能地往他身上靠。松流遠抱起她,走回住處。
進了房,他說:「代代,這是給你的授帽獎勵,還有,懲罰——」
她不該去化裝舞會,不該讓人摸她的發、不該讓人碰她的腳——他一直到剛剛才發現,她細嫩的腳底有被處理過的痕跡。
她不該讓人碰她,即便那人是柏多明我也一樣——她不該!
松流遠眸光深沉,凝望著懷裡酣睡的小女人,大掌時而撫著她露在被子外的雪白裸肩,時而摸著她柔細的短髮。
這個頑強的小東西,到底是侵入了他的心。她怎麼說的——
我贏了……
是啊,她贏了。
松流遠低頭,輕輕吻雅代的睡顏,吻她的眉、吻她的眼、吻她的鼻、吻她的唇。她的唇很軟,柔潤,淡淡檸檬香,樹蜜般的甜,這味道,他極其熟悉。
八個月前,在她家……那一個吻,他本以為那算不上吻,他本以為她魅力不足,只是個大膽有餘的瘋丫頭——
八個月以來,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她一直在他的身邊,她可愛、可惡又可恨,她是個磨人精——她生日那天,他帶她上Eyecontact。她說她十八了,又是一個三的倍數,這一年一定會有好事發生。
「希望什麼好事發生?」
「如果是你做得到的,你會幫我實現嗎?」
「當然,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可以許任何願望——」
「我要跟你談戀愛……」
她哪會魅力不足,在Eyecontact裡,他的眼睛離不開她。她已經是個小女人了,品嚐起紅酒,有模有樣,姿態撩人。
「小醉鬼。」低沉的嗓音冒出,松流遠離開雅代的唇,喘了口氣,仰頸,眼睛望著天花板。
他能拿她怎麼辦?
那晚,她微醺,嬌軀倚著他,走出Eyecontact。天空降下細雨,他攬著她的肩,拉開身上的風衣,讓她藏入他懷裡避雨,兩人真如熱戀男女,在雨中奔跑,回到住處,看著彼此,喘氣大笑。
「下次一定要帶兩把傘——」
「一把就夠,不……不用傘,風衣最好,我喜歡剛剛那樣……你已經答應了呀——只要你做得到,一定幫我實現。我愛你喔……流遠老師——」
狹小的玄關讓他們撞在一塊兒,她總是出其不意地吻他,尤其是在喝酒後,她醉了——有那麼點調皮,點了火就跑。
他能拿她怎麼辦……讓火燎燒吧——
昨晚,他生氣又心急,在那縱慾的舞會現場,如果真從哪個人的斗篷下找到她,他一定會瘋掉。
學員們倒是看了一場笑話,他能不懲罰她嗎——
「代代……」松流遠再俯首,尋吻懷裡雅代的嘴,抱著她翻身,昂藏的軀幹罩住她,大掌覆上她柔軟的乳房。
雅代微微張眸,朦朧中,看見男人的臉,她開心地笑了,以為是夢——美夢,可是,雙腿間有個東西接近,溜進了她體內,硬實飽脹,一股熾熱。
她睜大眸,眨著鬈翹的睫毛。松流遠看她醒來,吻吻她的額,撫她的劉海。
「頭還痛嗎?」
雅代搖搖頭,小臉悄然沁紅,鼻尖冒出一層細細汗珠。她早忘了疼痛,當他說他要她的時候,什麼疼痛都已被超越了,她只感到心安與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