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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岳靖

    「你好吵。」門開了,柏多明我穿著敞領襯衫、黑長褲,身上有酒味,將他迎進門。

    松流遠看見地毯上的斗篷、面具,視線慢慢往床上移——

    一名短髮女性趴睡著。

    「她打扮成男人模樣,完全沒人認得出來。」柏多明我將一把束好的頭髮遞給他。

    松流遠傻住。

    「她說要把頭髮剪短,我幫她剪了,她的頭髮很漂亮……」

    松流遠盯著掌上發亮的烏髮。

    「丟了可惜。」柏多明我說。

    床上的女性懶懶翻身,坐了起身。「你來了……」美顏迷迷糊糊,往床尾爬,像貓一樣,纏上松流遠。

    松流遠沉重地呼吸,胸口有股雜亂的氣。

    「她喝了很多酒,你趕快把她帶回去,不要讓她在這兒佔我的床。我很累,想好好睡一覺。」

    柏多明我又把雅代的制服帽子往松流遠懷中擠。雅代也攬緊他,迷糊地、絕美地、夢幻得意地甜笑——

    「你來了,我贏了……」

    第六章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這小女人老是讓他嘗這種滋味——

    她就是要他焦慮地追逐著她,看他被她搞得神經緊繃、筋疲力竭,她才願意乖乖沉睡在他懷裡……

    松流遠動作輕柔、小心地將雅代往床鋪放,靜看她一陣後,轉身脫掉穿戴了一整天的帽子和制服大衣。他把自己的貝雷帽和雅代的,一起擺在床畔桌上,就著夜燈輕灑的光芒凝視半晌,再重新拿起兩頂帽子,取下自己帽上的「豹環球」往雅代的帽子別,弄了許久,兩頂帽子竟別在一起——他喝太醉吧,手指都不靈光了,又

    抖又顫地反覆弄,弄不好,指尖還被針狠刺一下。

    「該死。」他低咒,放下兩頂帽子,看著血珠冒出指腹。他進浴室沖淨,貼上OK繃,走回床邊,疲憊地坐下,調息一番,轉而躺臥,臂膀下墊著靠枕,曲肘支頤,眸光幽深地凝望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女人。

    他看著她的臉蛋、看著她的頭髮,眸光越來越幽沈,定在她發上。

    柏多明我那小子——所有師長眼中的全才——居然把她的頭髮剪得這麼難看。做為一個全才,柏多明我的剪髮技術顯然有待加強。

    松流遠歎息,伸手把雅代擁入懷,大掌從她的背往上移,摸她的頭,輕輕地揉她的發。

    太短了,像男人一樣的短髮——甚至比一些男性都還短——竟更加顯出她絕倫容顏的完全女性化。

    柔媚的小臉枕在他胸口,蹭了蹭。松流遠垂首,鼻端埋進她的新髮型裡。這真奇妙……不是嗎?這個可愛又可惡的小女人……

    雅代舒服地更往松流遠懷裡貼,像只貪婪的貓,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溫暖,她喃喃夢囈。

    「流遠——」

    松流遠嚇了一跳。

    「代代回來了嗎?」

    聲音是伴著敲門響從房外傳來的。

    松流遠倏地翻身下床,通過起居間,去應門。

    安朵穿著睡袍,站在門外。「代代她——」

    「小醉鬼一個。」松流遠嗓音很低,沒好氣,帶上房門,往客廳走的步伐比平常更輕,彷彿怕吵醒房中人兒。

    安朵紅唇微微一彎,跟在他背後。他尚未完全換下制服,一整晚情緒還沒放鬆似的。「你真的在舞會裡找到代代嗎?」她問。

    松流遠停在客廳與廚房通口,沒說話,過了好幾秒,選擇轉進廚房。

    安朵沒瞧過他這副失神呆樣——是氣暈了嗎?

    冰箱門開開關關的聲音,連續三次以上。松流遠走出廚房,手裡拎著半打啤酒,往靠牆的長沙發落坐。

    「你還要喝啊?!」安朵看一眼牆上的骨董掛鐘。「都兩點了……」

    松流遠將啤酒放在矮方桌上,開一瓶,仰頭灌完。「你去睡吧,安朵。」

    「代代讓你這麼生氣嗎?」安朵隔桌坐在他對面的安樂椅。

    松流遠皺眉,不發一語。

    「我沒見你這樣過——」安朵探手拿了一瓶啤酒,陪他喝。「你在焦慮什麼,流遠?」

    松流遠依然沉默,若有所思地低著頭,大掌在下意識之中已捏扁了空鋁罐。

    「你與雪薇在一起時——」

    松流遠猛一抬眸,盯住安朵。她說了一個消失快兩年的名字——

    「雪薇……」松流遠的反應使安朵沉吟了—下。「她的隊伍要回來了。」她觀察著他眼神的變化。

    無波動,止水一般,淡淡丟出一個宇。「嗯。」松流遠再開一瓶酒。

    安朵輕聲哼笑。「她可能會教代代喔——」

    「什麼意思?」

    提及雅代,松流遠才又有反應。安朵站起身了,微笑著。

    「晚安,流遠。」安朵說罷,往房間方向走。

    「站住,」松流遠叫道:「安朵——」

    安朵回眸,噓了聲。「代代在睡覺。」

    松流遠靜了下來,沉著眼死盯安朵。

    「你也快去睡吧。」安朵拋下最後一句,倩影沒入廊彎。

    松流遠神色深凝,手摸著口袋,只找到打火機——煙在制眼大衣裡。他眸光一闇,叭嚓叭嚓地玩起打火機。

    ☆☆☆☆☆☆☆☆☆☆☆☆☆☆☆☆☆☆☆☆☆☆

    濃厚的煙味很不對勁。松流遠抽煙,可在他身上幾乎聞不出煙味。雅代咳了幾聲,顰蹙眉頭醒來。一片煙霧迷濛。有人惡意將煙吐在她臉上,讓她咳得嗆出淚來。

    「咳……」

    「今天沒課要上嗎?小女孩——」

    雅代忽地坐起,揉著眼睛,不算清醒的意識,還能感覺得出這兒不是她的房間,像在作夢——

    依稀,床鋪左側有落地大窗,垂著赭金色簾幔,右側是浴室合併衣物間,以及開放式的起居室通道。床上寢具漫著松木清香,床尾的法式單人沙發上一定丟著一件男性睡袍,這是……松流遠的臥房!

    她在松流遠的臥房嗎?!

    「在男人床上衣衫不整地醒來……看你不過二十歲嘛——真大膽呢!」女人嗓音從右側傳來。

    雅代猛然驚醒,轉頭,一團煙撲面。「咳咳咳……」嗆咳好久,煙散了,她看見陌生女子長腿交疊,優雅地坐在右側床位抽煙。「你是誰?」

    「松流遠的老相好。」女子長相不錯,神似蘇菲·瑪索,說話用詞卻與優雅相差十萬八千里。「你是他的小馬子?」她挑眉,又抽口煙。

    雅代別開臉,迅速下床,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女子果然又把煙往這邊吹吐。她旋身,拉開簾幔與落地窗,讓空氣流通,屋裡溫度瞬間降下,冷颼颼。

    女子哈哈笑。「你肢體真靈敏,小妖精一般,難怪能爬上松流遠的床。」再次朝雅代的方向吐煙。

    這絕對是惡意!

    雅代黑瞳流轉,斜瞪女子,氣凜小臉,

    女子拿起床畔桌上的水晶煙灰缸,捺熄煙蒂。「你叫什麼名字?」她站起身,繞至床尾。

    雅代警戒地退—步。

    女子挑眉,撥撥頭髮,微笑。「我叫杜雪薇——記得告訴松流遠,我來過了。拜——」拋給雅代一記飛吻,她旋身走進通道。

    雅代愣了一會兒,聽見關門聲,才回神,顰眉抿唇。什麼杜雪薇?莫名其妙的女人!

    美顏染上忿忿之彩,雅代走到床尾凳前,扯掉男人的睡袍,找到自己的制服,一件件穿上,少了貝雷帽,她瞪眸眄睞——

    在右邊的床畔桌上。

    她走過去,探手拿。抓取一頂,另一頂追逐似的黏了上來。她扯了扯,注意到水晶煙灰缸那截印有唇彩的煙蒂,同時,也看清是松流遠的別針將兩頂貝雷帽弄在一塊兒,一股悶怒爆發,指尖充滿破壞力地取下別針,「鏗」一聲,執入煙灰紅裡,打彈珠—般,將女人留下的煙蒂擊到外緣——珍貴的桃花心木桌面。

    雅代戴好帽子,離開松流遠的房間。

    安朵入玄關,撞上正要出門的雅代。

    「代代?!」她驚叫,以為自己認錯人,想也沒想,伸長柔荑,摘下雅代的貝雷帽。

    「你做什麼?」雅代怒喊,神情惡狠狠。誰也別想惹她、玩弄她,以為她小女生好欺負!「還我。」她從安朵手中搶回帽子,緊緊攬在胸前,眼中滿滿的防備。

    「代代……」她太激動了。安朵也是心中震撼未止。

    兩人相對,都在沉沉地呼吸,緩和心緒,久久,安朵先開口。

    「為什麼把頭髮剪成這樣?」看著雅代的頭髮,安朵神情略略憂傷。「怎麼剪得這麼短……」感歎地呢喃著。

    「關你什麼事。」雅代嗓音很冷,像冰一樣。「你以為你是誰?」

    安朵被小女孩刺了一下,美眸對上她疏離的雙眼。

    住在一起八個多月,安朵知道雅代的冷漠,但今天感觸特別深,深到心底,彷彿有刀在那兒劃出斑斑血痕。「代代——」

    「別叫我。」雅代打斷安朵那飽含令人費解的期待似的嗓音,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誰?你又是松流遠的一個老相好嗎?」

    這冷諷使安朵眸光閃了閃,有所瞭然。

    「雪薇……」安朵頓一下,穩定嗓音問道:「雪薇來過了,是嗎?」剛剛在樓下看到的背影果然是杜雪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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