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什麼俺?你們這些個不成器的東西,連好好自我介紹都不會,可知這樣我心會有多痛嗎?」小刀單手支著前額,一臉痛心疾首。「你們這樣的表現,這樣的『氣質』,往後走出去要怎麼代表我們春風寨?啊?」
「三,三寨主,你心別痛了……」王大彪吞嚥了口口水,連忙改口,「呃,在下,是在下,這樣……可以嗎?」
「嗯,還可以。」小刀勉強接受,「再來。」
「是、是。」王大彪受到三寨主鼓勵,得意得臉色大放紅光。「在下姓王,王八蛋的王,粗鄉魯城人氏,今年四十有一,在下的嗜好是砍人,興趣是砍人,專長也是砍人,不過在下秉持著在下老娘與當家大寨主頒布的原則,在下刀下砍的不是貪官污吏就是混球……」
君實秋和莫飛苦惱地互覷一眼,這算哪門子跟哪門子啊?
「停停停!」小刀登時抓狂,氣急敗壞地衝向前一把揪住王大彪的衣領,「你沒把老子的話聽進去是不是?媽的!就叫你們要斯文點,斯文點,聽不懂啊?」
「三、三、三寨主,對、對、對不住。」王大彪被他揪得拚命往後縮,臉色發白,「在下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作『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的道理?」他怒吼。
「我……」王大彪吞了口水。
「你又知不知道什麼叫作『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呃……」王大彪一臉苦思。
「什麼?連這個也不懂,不是發了冊子叫你讀書的嗎?」小刀忿忿然地環顧四周,「來!你們誰出來告訴他,這兩句聖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啊?」其他一百零八名高手全數蹬蹬蹬驚退了好幾步,噤若寒蟬。
「氣死我了!你們是不是把那些書統統拿去墊椅腳了?」他咬牙切齒的問道,氣得胸膛快速起伏。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連忙揮手搖頭急著撇清。
「不不不,三寨主,我們絕對沒有把書拿去墊椅腳……」登記零零二號,人稱「金光閃閃玉手千千」的金錢豹連忙開口澄清。「我那幾本都還好好地藏在炕底下呢!」
「是呀,我的還擱在桌上,上頭還有層厚厚的灰,您不信的話儘管去檢查。」零零三號也忙道。
「還有我!我明明就是拿去裹油條了……」
「咦?你也是啊?我也是耶!」
「我們也是!」
其他人爭先恐後的附和。
「你們……你們這些唐突聖人、有辱斯文的混蛋!」
相較於小刀的狂怒跳腳,二寨主莫飛和大寨主君實秋就冷靜多了。
唉,文化果然不是一天兩天就培養得起來的呀!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三寨主,不要哇——」一百零九條好漢異口同聲發出慘叫,因為小刀剛剛頒布了一個最新的寨規,就是每天早上都要到英雄好漢坡考背「三字經」。
「哼!從最粗淺的教起,我就不信你們不成材。」小刀握緊拳頭,恨恨的對天宣誓。
莫飛和君實秋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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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小刀咬著一根鼠尾草,坐在枝葉騰空伸展出斷崖外的大樹上,任憑底下萬丈深谷霧靄瀰漫,山風勁勁,依舊一身英姿颯爽玄衣袂然。
但和他輕鬆動作相當不襯的是他憂鬱感傷的臉龐,尤其在讀到那個「苦」字時,一張帥臉也幾乎變成了苦瓜。
因為手上的書前三頁已連讀一個月,但偏偏是看了第二行就忘了第一行,回頭苦背第一行,又忘了第二行說的是什麼。
可惡,這怎麼行?
這要是給眾兄弟知道了,那他不是很漏氣嗎?昨天他才為了手下書讀得亂七八糟而大發雷霆的。而且照這樣下去,他得熬到什麼時候才考得上狀元?
總不能像考鄉試的時候,靠一記狠瞪就讓北峰城裡的主考官嚇得讓他過關那樣,到了京城也用暴力威脅讓皇帝老兒把狀元郎頭銜頒給他吧?
他不禁愁鬱滿面起來。
驀然間,一聲尖叫驚飛了滿樹的小鳥。
小刀倏然回頭,感傷消失,閃電般縱身飛起,腳尖輕點翠綠色枝頭飛躍三丈高,在連綿不絕的樹林間彈跳越過,疾奔向尖叫聲起處。
「發生了什麼……咦?」
他甫落地,皺起眉頭盯著一個嬌嬌弱弱的紫裳姑娘,渾身顫抖手上緊抱著一個紅緞包袱,不斷往後退,他立刻望向那進逼加害的是何人,眼角餘光卻先瞥見了一抹淡黃衫子。
身著淡黃衫子,一頭青絲分成兩邊在小巧耳朵上端綰成兩球團髻,繫著兩朵小小黃色蝴蝶帶,雪白瓜子臉上漾著一抹似笑非笑,烏黑杏眸宛若貓兒眼,飛濺著兩點晶光,鼻端上幾顆小小的雀斑更增添了幾許俏皮之意。
這小女子長得好不可愛,但是她手中持著的兩柄雪亮鴛鴦刀可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把你手裡的包袱交出來,別做無畏的抵抗了。」黃衫女子笑咪咪的開口,眸光嬌艷中略帶肅殺。
紫裳姑娘求救般地望了小刀一眼,高大挺拔粗獷俊朗的他此刻是她唯一的希望。
雖然聽說這極北峰上滿滿盜賊,良民稀少,可是和眼前的危急相比,她已顧不了這麼多了。
「大膽女賊,光天化日持刀搶劫,你當這極北峰是什麼地方,由得你這樣未成氣候的小毛賊來做買賣?你也不先打聽打聽,這兒是哪家的地盤。」雖說還沒弄懂這是怎麼回事,但是紫裳姑娘看來一副楚楚可憐受人迫害的模樣,小刀忍不住升起了強烈的同情心。
尤其這名紫裳姑娘一看就是個知書達禮,飽讀詩書的好人家小姐,而另外一個……啐!
一個黃毛丫頭跟人家耍什麼刀?還滿瞼凶巴巴的,明擺著就是個江湖新生代的惡婆娘。
「你哪位啊?」黃衫女子姓黃名杏兒,惡狠狠地瞪著這個沒頭沒腦冒出來的男人。「管你這是誰的地盤,我勸你最好別多管閒事,快滾!」
「滾?」他眨眨眼,「已經好久沒有人敢對我說這樣的話,你知不知道這樣說話很失禮?很沒有氣質?」
這年頭詩書威力無遠弗屆,怎麼還會有像這等粗俗無文的小女子存在呢?看來他今天非得好好教化她一番人生道理不可。
「失禮?沒氣質?」杏兒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腦子有病啊?沒瞧見我手上的是什麼?這是刀!如果你還是不知道刀是幹什麼的,讓我在你脖子上劃一刀就清楚了。」
凶婆娘就是凶婆娘,沒三兩句就要教人見血,再這樣下去怎麼行呢?他可不能讓春風寨好不容易要上進讀書的好風氣又被這種人給污染了。
他更加鄙視眼前的黃衫女,也更加確定了紫裳姑娘是遭她迫害。
「這件事我是管定了。」他氣定神閒,揚著下巴瞅著她。
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在他眼中不過是粒醬油瓜子,一咬就開。
杏兒瞇起眼瞪著他,雙手握緊了鴛鴦刀。
像這個自以為是的大混蛋,在她眼中又何嘗不是顆生雞蛋,一捏就破?
咻——一陣冷風不知打哪兒吹了過來,登時樹葉沙沙搖動,草兒唰唰猛搖。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尺,卻可感覺到這當中電流火光已辟哩啪啦爆響了起來。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滾開,否則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杏兒狠狠地盯著他,努力捺下性子道。
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愣頭青,沒事充什麼英雄好漢,礙眼又礙事,活該被大卸八塊。
他挑高濃眉,「來呀!」
柔弱的紫裳姑娘見機摟緊了懷中的包袱,腳下顫抖卻悄悄輕移,眼看就要閃人偷溜。
「喂!你要跑哪裡去?」杏兒嬌斥一聲,手一振,鴛鴦雙刀往紫裳姑娘方向招呼去。
「大俠救我!」紫裳姑娘臉色慘變驚叫。
「沒問題。」小刀想也不想地伸手阻攔,修長的手指間不知何時已夾了柄薄利飛刀,且恰恰好地架住了杏兒左手的鴛刀,另一隻手則是輕彈下她持著鴦刀的右手腕。
「你!」杏兒只覺手腕劇烈一麻,險險握不住鴦刀,驚怒之下抬起腿踹向他的下盤。
「哎呀!你這個女淫魔,好狠的心腸,好辣的手段!」小刀輕輕避過,又看似驚險地接下了她閃電般劈過來的鴛刀。「你可知斷人子孫是有傷陰德的,古書上亦有云:傷人者……」
「你這個混球,快閃開!」她又氣又急,眼看紫裳姑娘越跑越遠,面前這個可惡的男人又在這兒胡亂阻擋,偏偏武功又高得要死……「你以為你在幹什麼?滾遠一點,別礙手礙腳。」
「開口閉口不是混球就是叫人滾,你家教真差也。」他一把捏住了她雙刀的刀鋒,緊皺眉頭,滿臉不敢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