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笑城主

第18頁 文 / 湛露

    「侍雪……妳是不會離開我的,對吧?」他眸光幽幽地。

    公子從未用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對任何人說過這樣的請求。

    她好想響應他的話,好想說一萬句「不會」,但是她的喉嚨乾啞,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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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家不愧是大戶人家,動作非常快,第三天就已經有不少陪嫁物品提前送到雪隱城。

    雖然雪染當日的一句「我成親為什麼要昭告天下?」堵得薛家兩位公子無言以封,但是薛家非常在乎面子,依然通知了自己的摯友親朋這個好消息。

    自然,不出三兩天的時間,薛家小姐即將嫁入雪隱城這等喜訊就不脛而走。

    因為這樁親事受人注目的程度太高,反而讓先前魔杖現世之事暫時被人忘卻而拋到一邊。

    但較之熱熱鬧鬧的江湖,雪隱城還是一片平靜。

    「啟稟城主,今日華山派的孫一山掌門送來賀帖,並奉上賀禮如意一對。南海山莊的裘名越老莊主送來賀帖,並送賀禮南海珍珠三百顆。小葉門門主歐陽雄送賀帖及賀禮……」

    屬下一件件地稟報,站在前面的雪染始終是面無表情地聽著,等屬下將長長的禮單念完,他才開口問:「侍雪去哪裡了?」

    「侍雪姑娘說後廳的新房佈置有問題,所以親自去打點了。」

    他的眉沉了下去,抽身走向後廳。

    後廳的人並不多,他一眼便瞧見了侍雪那纖細的身影,因為腳有不便,所以她就坐在一張木椅上吩咐所有的事宜。

    「這雙白玉羊脂瓶不要放在正房的中間,應放在臥室的床頭,再插上一枝梅花才顯得清雅。」又轉移目標道:「這條紫霞茜影紗不適宜做窗紗,還是換成那條銀紅水紋的吧。」

    有人又過來詢問:「侍雪姑娘,城主的床要不要換張新的?」

    她微微沉吟了一會,「那床是有點小了,但是,這件事還是問城主比較好。」

    「我房內的東西什麼都不能動。」雪染的聲音倏然響起。

    所有人都跪拜下去,只有侍雪雙手撐著椅子的扶手,似要站起又站不起來,只是背對著他,甚至忘記了請安。

    「你們都下去吧。」他的一句話讓這裡立刻撤了個乾乾淨淨。

    「公子,時間倉促,來不及多做準備,若有做不對的地方,請公子指正。」她還是沒有回頭,面對著屋子正門淡淡地說:「薛小姐是江南人,那邊氣候溫暖,而我們雪隱城卻是終年積雪,我怕她受不了這邊寒冷的氣候,所以在屋中準備了一個火盆。

    「公子房內陳設簡單,我聽說薛小姐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所以已經準備好了上好的文房四寶、古琴、棋盤、棋子,以及古書數十部。但是,到底要放在公子房中,還是另辟別居,還要請公子指示。

    「還有就是南廳的那張紫檀桌……」

    她的話驟然停住,因為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靜靜地看著她,「我剛才說過,我房內的東西什麼都不能動。」

    「是我疏忽大意,自作主張了。」侍雪微垂下頭,「我馬上讓他們另將西廳改成新房。」

    雪染的手忽然伸出停在她的眼前,卻又僵在半空中,「侍雪,告訴我,妳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開心嗎?」

    「為公子做任何事我都無怨無悔。」她不敢抬眼看他。

    「無怨無悔?」他哼了聲,將手放下,「妳還是沒回答。我問妳開不開心?」

    「公子娶夫人,我為公子高興。」她感覺到自己的語氣開始僵硬,公子要是再追問下去,她真想拔腿就跑,只可惜現在這只殘腳迫使她哪裡都下能去。

    「是嗎?」他忽然顯得很悵然,「為什麼我自己卻不覺得開心?」

    雪染低下頭,看到她的腳踝處還裹著厚厚的布。

    「這兩天腳怎麼樣?」

    「已經好很多,白日要忙的事情繁雜,也顧不上疼了。」她答得很古怪,讓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低垂的眼皮上。

    他皺眉說:「看著我。」

    知道自己無法躲避,她只得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又趕緊將目光悄悄移開三分,看向他肩膀後面的梅樹。

    但是他察覺到了她的不專心,也蹲伏下身子,與她保持水平的目光。「白日忙得不知道疼,晚上呢?」

    侍雪揪起了心。她話裡難以隱藏的心情又被公子看透了!她其實是想說,到了晚上寂寞無人的時候,心和腳會加倍的疼痛,無法抒解又無處發洩。

    「公子的體恤之情,侍雪銘感在心,一定會盡心盡力為公子準備這婚事。」她想用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將他的問題化解,但是他的眉心卻絲毫不見舒展。

    「妳跟了我十二年,竟然聽不懂我的心。」

    那冷冷的嘲笑,還帶著幾分悲涼的聲音,是從公子的口中說出來的嗎?他真的是在說給她聽的?

    她抬起眼,眸光柔柔地停在他的臉上,但他已經起身,將視線投向遠處不知名的地方。

    公子剛才的語氣,比黑羅剎的兩次襲擊更傷她的心!他怎麼會認為她不懂他?這世上又有誰比她更瞭解他?她對他所傾注的關切,遠比世人的全部還要多得多。

    這十二年裡,她到底是為了誰留在這裡?又是為了誰堅持活下去?

    是她不懂他的心,還是他……從未懂過她的心?

    「公子……」她悠悠說:「你可還記得,十二年前,老城主將我帶到公子面前時,曾經說過些什麼嗎?」

    他轉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妳不記得了?」

    那一句「一生一世」他們不是幾天前才剛提過?她還說過,時至今日都不曾改變過心意。

    「我曾答應要照顧公子一生一世,只是,後來老城主還說過一句話,若有一日我有心願要說出,無論多難公子都會為我達成。」

    雪染的眼眸一閃。是的,這句話他依稀也記得,那是在父親將侍雪交給他之後,臨走前忽然說出一句很古怪的囑咐。

    一個奴婢,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向主人提出要求?那時候他很不屑父親的說詞,又沒有多問。

    侍雪的心願他想應該不會有多難達成吧,更何況這世上又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於是他點了點頭,「那妳現在想做什麼?」

    「沒什麼……」她笑了笑,「既然公子還記得,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真正地在面對他時刻意去裝出笑容,這笑容中揉雜了太多難以說清的情緒,像是輕鬆,像是解脫,又像是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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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有兩位賓客突然造訪,通稟的門人先將兩人的名字告訴了侍雪,她愣了愣,又問:「真的是他們?」

    「應該錯不了,行歌公子和初舞公子的名氣在江湖上大得很,誰敢假冒?而且那樣如玉般的人物,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我們城主可以和他們相比了。」

    門人很肯定地回答。

    侍雪想了想,說:「推我出去,如果真的是他們再去稟報公子。」

    坐在剛剛打造好的輪椅上,被門人推到門口,她果然看到行歌和初舞就坐在城門旁的一個亭子之中,悠然自得地等候她的到來。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初舞,「初舞公子的傷勢怎麼樣了?這麼遠的路又是這麼冷的天氣,行歌公子為何不攔他?」

    「到了雪隱城,侍雪的口氣好像比在外面氣派了許多。」行歌笑道,「我是很想攔他,但他說這次的婚禮定要親自觀摩才行,我也只好陪他一起來了。」

    侍雪客氣地說:「多謝兩位公子的厚愛,因為公子本不想聲張,所以沒有給各位派發請柬。」

    初舞也笑道:「侍雪不用為妳家公子多做解釋了,他那個人的脾氣壓根兒就不可能給別人發請柬,更何況是我們這一群看起來與他毫無關係的外人。呵呵,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而已。」

    他燦爛的笑容忽然讓侍雪想起了楓紅。四大公子中,初舞的性格與楓紅似乎有許多相似之處,又似乎有著許多本質上的不同……可惜,如果公子也能擁有如此燦爛的笑容,那絕世的風采又有誰可以匹敵?

    她看著初舞悠然出了神,忽然聽到公子的聲音,「是你們?」

    行歌起身說:「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雪染公子不會立刻就趕我們出城吧?」

    侍雪急忙說項,「公子,行歌公子曾與我有大恩——」

    雪染打斷她的話,又不耐煩地問那兩人,「你們要待上幾天?」

    初舞捂著胸口,大概是天冷牽動了傷勢,臉色並不好看,但是依然保持笑容,「等你入了洞房我們就走。」

    侍雪的手一顫,不由自主地去看雪染的眼睛。

    他思索片刻,也將目光準確地對視過來,「派人給他們準備房間。」他將安排客人的工作交給了她,也就是說,他同意初舞和行歌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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